气流吹动头发。

  两人距离很近。

  言泽皱起眉头, 伸手推了一下何止戈的脸,自己也把脑袋转向了一侧。

  何止戈似乎愣了一下,过了几秒, 仓皇地松开手,表情有些惊讶。

  言泽想起了小河沟那一次,他也伸爪推开了何止戈, 对方的表情也很震惊。

  有什么好震惊的, 难道不觉得两个人挨得太近了吗?

  他把那只手藏在身后,明明心里莫名有点怂, 想要后退,却虚张声势地往前走了一步,问道:“你还好吗?”

  “……好,好, ”何止戈往后退了一步,脑子里有些乱,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屋里转了一圈, 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言泽。

  他终于发现了之前放在桌子旁边的一袋牛奶。

  “哦,对了,你看,还可以给它们喂食, 吃完一顿就长高一点,”何止戈剪开牛奶袋子,朝着中间的一株小水草滴了几滴。

  它们没长嘴巴这个器官,但每一寸叶片都是嘴巴, 牛奶滴到叶片上, 迅速消失不见, 那一株备受关照的小水草倒是迅速长高长宽, 变成了其中的大哥大。

  他为这场表演总结陈词:“就是这样,它们挺能吃的。”

  蹩脚的介绍。

  何止戈自我评价道。

  言泽的眼睛却一下子就亮了,重新趴到了鱼缸上,伸着脑袋往下看,恨不能整个人都钻进去。

  何止戈像是遇到了洪水猛兽一样,蹭蹭蹭后退两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以后,急中生智,又往后退了几步,走到墙边,按开了开关。假装自己刚才就是要过来开灯的。

  言泽没注意到他在做什么,满脑子都是鱼缸里的水草。

  他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在屋子里寻找了一遍,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何止戈。

  后者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把手里的牛奶递给他。

  言泽用手拿着,在水草上方转了几圈,小水草们也就跟着摇头晃脑,然后在他倒牛奶的时候迅速冲上去干饭,吃完,仰着头等待下一顿大餐。

  于是言泽又伸出手,倒了一点,水草们齐刷刷长高了一些,鱼缸里依旧是干净透明的样子。

  他还要喂,被何止戈拦下来:“不能喂太多,长得太高了就不好控制了。”还浪费。

  言泽也不失望,兴致勃勃地问道:“牛奶?”

  “是的,”提到专业领域,何止戈恢复了平时冷静从容的模样,“我们做了很多实验,发现用动物奶喂养,水草长得最快,相对来说性格也更温和一些。”

  原来还是个哺乳类生物,要喝奶才能长高高。

  这个好办,他回去就买上十箱八箱的临期牛奶,没事就喂一盒,长一点就薅一点,多长一点就多薅一点,富余的还能存起来当储备粮仓。

  原本捉襟见肘的海草资源突然丰富了起来,让言泽有一种可以随便用随便花的错觉。

  这也太幸福了吧!

  正想着,烤串烤好了,言泽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串往嘴里塞,被烫了一下。

  “小心。”

  言泽期待地看了一眼冰箱:“你家里有冷饮吗?”

  冷热交替,对肠胃不好。

  何止戈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却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了句:“有茶,喝茶吗?”

  “……也行。”

  烧烤配茶,怪怪的,还有点上头。

  言泽牛饮完一杯绿茶,肉串的油腻与茶的清香中和,居然觉得还不错,开心地说:“真好,晚上就应该吃点清淡的,养生。”

  说完,拿起了一串羊肉串。

  何止戈:“……”

  很好,他对养生两个字有了全新的理解。

  吃完饭,言泽去跟大猫猫道了个别,约好下次再来陪她玩,何止戈开着车把他送到小区楼下。

  言泽看了猫,吃了饭,还得到了养殖海草的办法,心情极好。他解开安全带,冲何止戈挥了挥手,声音雀跃:“走了,晚安~”

  “……晚安。”

  何止戈看着他下了车,朝单元门走去,哼着歌,脚步轻快。背影消失在居民楼里,很快,十三楼的某个房间亮起了灯。

  言泽到家了。

  何止戈纷乱了一整晚的心也突然安分下来,万般情绪都被压下来,填充进了一种温暖又柔软的东西。

  很陌生,很新奇,有点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大脑沉浸在这种感觉里,乐不思蜀,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何止戈缓缓抬起右手,捂在了心口处。

  他很确定,这不是异常的情感,而是他自己的。

  他……他……

  哪怕在自己的脑海里,“喜欢”这两个字也没能顺畅地说出口。

  但他确实很希望那个人一直在身边。

  何止戈:“……”

  他被脑子里突然出现的想法吓了一跳。

  确实没把“喜欢”说出来。

  但他想要更多。

  他居然想要更多。

  何止戈又看了一眼十三楼的房间,那里亮着灯,拉着窗帘,映出两只猫猫的剪影,其中一只格外活泼,用爪子扒拉着窗帘,探头探脑地想往外看。

  他启动车子,离开了小区。

  *

  居民楼,1302房间里。

  言泽吃饱喝足,舒服地躺在沙发上,跟刚回家的猫猫们聊天:“你们今天吃的什么啊?”

  抢在其他猫猫开口之前,查理率先上前一步,一脸控诉:“喵!”

  今天一天都不在家!这个点才回来!饿死喵了!

  他成功转移了话题,其他猫猫纷纷点头,蹦蹦跳到腿上,脑袋一歪,熟练地露出圆滚滚的小肚子,然后用爪爪把言泽的手抱过来,放在了肚肚上。

  然后用尾巴撒娇一样蹭了蹭手腕:“喵~”

  撑撑,揉揉~

  言泽在小猫软乎乎的肚子上画圈圈,大脑正在组织语言,试图找个理由,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毕竟,查理如果不给他发消息,他真的忘了家里还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小猫。

  “海草不多了,我今天在研究怎么养海草,跑了好多个地方,从早忙到晚……”

  摊成猫饼的蹦蹦突然抬起了圆脑袋,疑惑地嗅了嗅言泽的手。

  小猫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

  是陌生猫猫的味道!

  还有烤肉!

  你居然背着蹦蹦,偷偷跟其他小野猫去吃烤肉!

  言泽:“……”

  他心虚了一秒,突然想起来,不对啊,那只猫猫是过了明路的,可不什么外面的小野猫。

  他瞬间理直气壮,挺直了腰杆教训猫猫:“我忙了一天,晚上还抽空去看大猫了,她自己孤零零地待在那里,还以为有很多好朋友会去找她玩呢,结果猫只顾着自己玩,只有我还想着她。”

  对了,他是去给猫猫取名字的,结果除了正事,什么都干了一遍。

  这回心虚的变成了蹦蹦,她讨好地用脑袋蹭了蹭言泽的手,重新躺好,把肚肚塞在了手掌下,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喵~”

  你在说什么,来揉肚肚呀~

  言泽:“……”

  他抬头去看其他猫,想想又在cos布偶,查理突然对窗帘产生了无限的兴趣,小七是个乖孩子,但黏人,看他在给蹦蹦揉肚子,跃跃欲试,也想跳上来一起。

  言泽:“……”

  呵,诡计多端的小猫。

  他把小七也抱在腿上,任劳任怨地揉起了肚子。

  *

  第二天,言泽搬了三个大箱子上楼,准备开始自己的海草喂养计划。

  他原本想买过期牛奶,结果只买到了一箱,网上最常见的还是拆了包装的、不知道几罐合成了一罐的过期奶粉,经常被用来当做兽用奶粉,用来喂海草倒是专业对口,价格更便宜,卖家也多,言泽也买了一些,想试试效果。

  这次,他没有把牛奶一股脑地倒进去,而是以身作饵,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一个光秃秃的海草杆。

  他提前买了一个大塑料盆,接了点水,把海草放了进去,然后拿来牛奶,试探性地往里倒了一点。

  海草灵巧地避开,牛奶掉进了水盆里,晕染开一片乳白色,或许是过期了太久,隐约还带了点臭味。

  海草一瞬间挣扎得更剧烈了,准确来说是暴躁了许多,把一大半的水都扑腾到了地面上,言泽也被糊了一脸水。眼看着水不多了,再扑腾它就没水喝了,这才消停下来。

  言泽保持了一定距离,默默蹲在旁边看着。水盆里的水没有变多,也没有变少,却变得更清澈了。

  那株很有活力的海草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微微倾斜,试探着去够那袋牛奶。

  言泽站起身,保持着安全距离,努力伸长胳膊,又往下倒了几滴。

  海草小幅度躲闪了一下,却没有完全躲开,牛奶被根状茎迅速吸收,然后整株海草都站直了身体,靠在了言泽那一侧的盆子旁边。

  看来,他已经知道这是好东西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言泽剪开一袋奶就往盆里倒,海草每次都会准确无误地接住,喝的一滴不剩,然后开开心心地跑到言泽旁边,等着他继续倒奶。

  像一只会接飞盘的小狗和它的工具人。

  很快,海草叶子就长出来了,并迅速变高变宽,变成被子大小。

  言泽又一次把手里的牛奶倒完,在海草期待的“目光”下,拿起了剪包装的剪子。

  迅速给海草剃了个光头。

  海草:“……?”

  海草:“???”

  它又一次暴躁了起来,比之前还剧烈,像个被渣男始乱终弃的小可怜。

  言泽慢条斯理地剪开一包牛奶,倒了下去。

  海草动作熟练地接住,喝完,然后在盆子里安静等待。

  言泽:“……”

  这个脑子……算了,人家压根就没长脑子。

  这个过程反反复复,第五次,言泽手下留情,稍微给它留了点叶子,理了个板寸,海草象征性地动了动,躺在盆底,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

  言泽:“……”

  。

  虽然在牛奶的滋养下,这株海草看起来比之前健康多了,但心如死灰,看起来实在可怜。良心短暂上线,他把这一株送了回去,重新找了一株海草来迫害。

  买来的东西用的差不多了,兽用奶粉还剩最后两罐,言泽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找最后一个受害者,然后今天暂时收工,改日再战。

  小黑猫再一次出现在那片神奇的海洋里,海草从四面八方涌来,钻进了小猫怀里。其他海草也蠢蠢欲动,想要被小猫带走。

  一片“光头”之中,几个“板寸”格外明显,知道真相的海草们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生怕再被小猫带出去。

  猫猫抱着比他还大的一大丛海草,懵了。

  他真的不需要这么多啊!

  言·金牌理发师·泽忙碌了许久,天都快黑了,才把所有剪下来的叶子都处理完。他饿的前胸贴后背,连外卖都等不及送,跑到楼下买了点现成的。

  他买了两份,都是烤肠和包子,边吃边走,把另一份给司机送了过去。

  司机虽然不需要吃饭,却很喜欢吃东西,和蹦蹦那种胡吃海塞不一样,无论好吃还是难吃,他都会珍而重之地捧在手里,细细品尝。

  收到投喂,他明显很开心,仔细地把袋子挂在车把上,给了言泽一个小纸片。

  是一个硬纸片,不知道从哪个包装盒上撕下来的,上面的字歪七扭八,像是刚入学的小孩子写的,但力透纸背,每一个笔画都清清楚楚,没有连在一起,明显写的很认真。

  联想到鸡蛋的顾客群体,言泽合理怀疑,这是哪位大爷大妈抄写的。

  上面写着:八月十日,下午五点,河神盛典,传播福音,分享圣饭,亲如一家。

  下面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地址,是附近的一个小广场,坐落在半山腰上,除了军训的时候有学生过去拉练,平时基本没人。

  河神盛典?

  这不是大妈那天提过的河神教吗?

  司机兴冲冲地拿过纸片,用指甲在“圣饭”两个字下面画了条横线,然后竖起了大拇指。

  言泽:“……”

  懂了,有人告诉司机,圣……圣餐很好吃。

  他想了想,八月十日,也就是明天下午五点。

  无论这个河神教背后是个什么东西,策划者都很用心了,聚会恰好在饭点举行,饭还那么好吃。

  细节决定成败,单凭这一点,言泽觉得,这个教派的人就不会少。

  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溜之大吉嘛。

  他冲司机点了点头:“行,咱们明天去蹭饭。”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