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谁家女儿秀>第123章 转折

  宫中开始红莲大漠舞的同时, 孙不离执伞来到了魏王府后门。

  他叩响了大门, 开门的总管看清楚是他后, 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了看, 瞧见只有他一人在,这才开了门, 放孙不离收伞进去。

  “孙先生这一路可还好?”总管先问他。

  孙不离沉沉一叹, “要甩掉燕翎军那些狗腿子可不容易, 好不容易甩脱了, 自然得快些回来。毕竟,他们一定想不到我还敢躲回京师。”

  总管点头, 引着孙不离往后院走了几步, 肃声道:“殿下与娘娘今日入宫赴宴, 晚些便会回来, 孙先生可以先回旧院歇息。”

  “有劳总管大人了。”孙不离一边说着, 一边拿出一锭银元宝,塞入了总管的掌心, “我认得路, 往前一拐就到了, 总管大人可以不必送了。”

  总管喜滋滋地捏紧了银元宝, 这大雪天在炉边暖着可是人间美事。这孙先生也算是王府常客了, 太妃娘娘也交代过, 他在府中走动不必一直盯着,即便真有什么举动,暗卫们也能把他立即拿下, 所以总管点了下头,收好银元宝便退下了。

  孙不离沿着往日的石路走回了旧院,收拾一二便熄了灯。

  旧院的秘密,也只有他与太妃娘娘知道。

  这小院看似普通,可孙不离住的那间里面有条暗道,直通太妃娘娘院下的那间密室。

  这里不管外间是春夏,还是秋冬,都是死一般地寂静。

  孙不离从墙上取下一盏油灯,缓缓沿着石阶走下,穿过一条黑漆漆的密道,在尽头处踏入了昏黄的石室。

  案几上铺着一摞宣纸,最上面的那张已落了一层细灰。

  砚台中的墨汁是新磨好的,立在案几边的那个丫鬟每日都会重复这件事许多回,可搁在笔架上的毛笔那女子却一次也没有拿起过。

  黑衣女子披头散发,带着手链脚镣坐在密室的东南角,歪头看着密室用来透气的那两个小孔。

  小孔外面是看不见任何月光的,更何况今夜是个雪夜。

  丫鬟看见孙不离从密道中走出,只微微一惊,“孙先生回来了?”

  孙不离点头微笑,文质彬彬。

  丫鬟伺候那个黑衣女子多年,最高兴的莫过于孙不离来看她的时候——孙不离生得俊俏,即便已过不惑之年,还是让人觉得莫名地可亲。

  “先生请用茶。”丫鬟将煮好的热茶奉上。

  孙不离笑着接过,端着茶盏坐到了案几边,并不急着去喝,“云娘,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你何苦这样死撑着呢?”

  孙不离这话一出,丫鬟便知他是又来劝她的。这样熟悉的画面,丫鬟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头一次她就听了这一句,柳太妃便命她退下了,如今听到这句,丫鬟下意识地想退下。

  “你不必走,我这些话也没什么不能听的。”孙不离唤住了她,丫鬟有些惊喜,点点头,便默默地站到了孙不离身侧。

  孙不离喝完这盏热茶,将茶盏递给了丫鬟,“好茶,能否再饮一杯?”

  丫鬟更是高兴,捧过茶盏,又倒了一杯热茶过来,放到了案几上。

  孙不离点头谢过后,他起身往孙云娘走了三步,“整整十八年了,何苦呢?听娘娘的话,把《四海烛龙图》画出来……”

  “啐!”

  孙云娘转身回头,竟对着他狠狠吐了一口口水。

  丫鬟大惊,“大胆!”

  孙不离摆手示意无碍,他仔细看看了看孙云娘的脸,确认还是妹妹后,他轻叹一声,“罢了,罢了,你这脾气,永远是这样倔。”说完,他走了回来,端起热茶喝完后,“我回房了,谢谢今夜的茶。”

  “先生喜欢便好。”丫鬟又惊又喜,恭送孙不离离开了。

  孙不离回到了旧院房间,他走到窗边,推开了小窗,望着皇城的方向——那儿是京师最繁华的建筑,也是京师最冰凉的牢笼。

  “她在……”

  孙不离突然开口,这句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数条黑影从檐上一闪而下,假山石后,亦或是石桌栏下,倒了好几名佩着魏王府木牌的暗卫。

  买卖还得自己做,既然能当老板,为何还要傻乎乎地做伙计呢?

  凉风瑟瑟,突然魏王府的另一角亮起了火光,有人惊呼一声,“走水了——!”

  府中一时锣鼓声声不绝。

  孙不离拿出火折子,吹了个亮,他走到了床幔边,点燃了床幔。

  这把火,定能烧出他的一世荣华。

  两条黑影从窗户跃入,沿着他敞开的密道口冲了进去——他知道今日这第一步是走成了。

  魏王府的大火燃起之时,宫中的红莲大漠舞跳得正酣。

  云舟一人一案站在宴席正中,她提笔凝神已经许久,却迟迟没有落笔画出第一下。她微微侧目,看着今日领舞的红衣舞姬,眸光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什么?

  她看得太过出神,在旁人看来,云大人今夜是画不出这幅画了,只怕心魂都被这名红衣舞姬给勾走了。

  雪花飘落,几片沾上了云舟的乌纱。

  云舟的鼻翼微微动了动,眉心皱得比往日任何一个时候都要紧。

  这香味儿,像她的。

  红绡的舞姿虽算不得妙曼,可木剑在手,她与其他六名红衣女子边剑舞边旋动裙角,每一人都像是大漠绽放的沙漠红莲妖精,诡异却美艳。

  白色面具之下,红绡的双眸若水,却看不分明到底是怎样的眉眼?

  每次她舞近云舟,云舟只觉她身形熟悉,云舟恍惚,想将她看得更清楚些,哪知红绡又旋舞远了,甚至还回眸用木剑尖顽皮地在云舟下颌上轻撩一下。

  这像烟烟的举止,可当云舟往前追一步时,红绡又舞进了六名舞姬之中,甚至其他舞姬也学着她的孟浪,剑尖依次在云舟肩头背心撩过。

  看舞的官员们无不艳羡云舟竟有这样的享受,楚忌与楚拂脸色铁青,只想着何时这舞能跳完?

  小王子干咳了两声,递了个眼色给阿古莎,他拉了拉阿古莎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假公济私……怎么办?”

  阿古莎拂开他的手,“想自家男人,没错。”

  小王子腆着脸皮笑道:“那我想自家女人,也没错。”说着,他厚着脸皮拉了阿古莎的手紧紧握住,“好阿古莎,手怎么这般凉?”

  阿古莎哪里容他这样放肆,狠狠地反手一拐小王子的腹部,小王子痛得大呼了一声,“啊!”

  众人大惊,这舞也不得不停下了。

  殷东佑并没有注意到小王子这边怎么了,他急问道:“小王子这是怎么了?”

  小王子尴尬地笑了笑,“无妨,无妨,本王原先只想提醒云大人一句,画画要紧。”他这话一出,几乎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云舟自忖方才确实失态,她放下了毛笔,恭敬地对着小王子一拜,“我这就画。”说话间,她发现七名红衣女子已低头退出了宴席,准备由内侍领着去偏院休息。

  “红绡姑娘请留步。”云舟追了一步,她现在也顾不得许多,扬声问道:“明日可否邀姑娘到我府上再舞一曲?”

  即便听过声音不是,可云舟还是想看个清楚,确定这白色面具之后的她不是谢南烟。

  不等红绡开口,小王子便不悦地道:“本王的舞姬,也是随便任你邀请的么?”

  云舟理亏,无法答话。

  内侍看清楚了情势,便领着七名红衣女子快步走远了。

  殷东佑圆场道:“小王子错怪云爱卿了,今夜这一舞实在是美妙,只怕云爱卿是想再看一回吧。”

  云舟知道天子在给自己解围,她回头对着天子一拜——如若年宛娘所言是真的,天子就是她的亲哥哥,想到这一层,云舟此时便多感激他的照拂一分。

  “最好是这样。”小王子忍气坐下了。

  云舟哑然抿唇,或许是自己急了。

  楚拂恭敬地对着天子与诸位大臣福身一拜,走到了案边,给云舟磨起了墨,柔声道:“夫君,天寒,这墨只怕要冻住了。”

  云舟轻叹,走到楚拂身侧,“谢谢拂儿。”说完,她提起毛笔,沾了墨汁,终是在纸上画出了第一笔。

  她可是用画笔答出的探花郎,如今得见云舟现场作画,不少文官忍不住围了过来,只想看看云舟笔下的红莲大漠舞又会是怎样的一幅画卷?

  年宛娘冷眼看着这些人,突然对着不远处的内侍招了招手,厉声道:“去宫门前瞧瞧,柳太妃与魏王殿下可到了?陛下与百官们都饿着等着,好大的架子啊!”

  “诺。”内侍领命离去。

  殷东佑知道年宛娘定是等得不耐烦了,她若今晚突然闹起来,只怕他也护不住魏王了。

  离年宛娘近的几员大官们听得清楚,相互递了递眼色,今夜这酒宴有好戏看了。

  年宛娘斟了一杯酒,缓缓地倾倒在了地上,宛若祭酒。

  殷东佑看得啧啧生寒。

  楚忌眸光一沉,阴色看她,他忍不住忐忑起来——她究竟在筹谋什么?

  年宛娘悠然望向夜空,阴云沉沉,暗然不见星月。

  “阿宁,这些乌云我会帮大陵一片、一片地撕掉,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