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沥的雨下的很大。
整个S市都被笼罩在雨雾之中。
刚下飞机时，这边雨势正大，乔夕只好先去酒店落脚。
等到一顿饭后休息片刻，阴沉的天空才算是稍稍放晴。
而此时，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
阳光福利院的位置，还在老地方。
十多年的时间，让这个城市变化的很大。
拿出手机查了导航，乔夕乘车前往。
下午五点多钟，站在了熟悉又陌生的福利院门口。
乔夕正巧撞上了准备出门的院长。
五十多岁的她，能看出保养的很好，神采奕奕，健步如飞。
“院长阿姨！”
乔夕叫住了即将出门的她。
“你是…？”刚出了门就被认出，院长停下了脚步，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并未认出来面前的乔夕。
对此，乔夕并不觉得意外。
因为此时的她，确实变化很大。
甩了甩自己刚到肩膀的短发，她眯了眯眼，迎了上去：“院长阿姨！我是乔夕啊！”
“我回来了！”
时隔十二年。
她终于回来了。
“乔夕…”脸上的皱褶微微抖动，反复的呢喃着这个名字，院长站在原地，久久反应不过来。
时光是最残忍的刽子手，就算是她曾带过的孩子，也不敢保证全部都记得。
终于。
在长达好几分钟的沉默后。
她想了起来。
“啊！是你啊！那个被拐卖的孩子！”拧紧的眉头徐徐舒展，院长微微一笑，慈祥又温柔：“这一晃过去都十多年了！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记得你刚来福利院的时候…才这么高…”
伸手比了比自己的腰间，院长乐呵呵的问道：“你今天是过来玩儿的吗？”
“不是的阿姨。”瞧见对面的人终于想了起来，乔夕在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
之前小叔叔带回来的消息，到底还是对她造成了影响，她真的很担心，回来之后会没有一个人记得。
但目前看来，她应该是多虑了。
院长能想起来自己，就一定会想起来阮雪。
想到这里，乔夕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院长阿姨…你还记得阮雪吗？那个和我一同来福利院的女孩。”
“…阮雪…？”眼底有一瞬间的迷茫，院长阿姨眨了眨眼，沉思道：“你说跟你一起来的…”
当时除了她，还有别人吗？
记忆像是被笼罩上一层浓雾，任是她如何去想，也丝毫没有印象。
“你说的那个阮雪…我没什么印…”即将脱口的话语在这里止住，对着乔夕那双焦急又克制的眸，院长的脑袋蓦然一空。
紧接着，思绪被强制剥离，在这一瞬，她居然无法控制自己！
“那个…我想起来了…”
她听到了自己含笑着的话语。
“阮雪在你离开后，没多久就被收养了…”
……
“收养？”
眉头拧紧，对于这个答案，乔夕有些不可置信。
那个人不愿意和自己走，却在她离开后去了别人家？
况且…
“她很小时候就走了？
再没回来过？”她问。
“是啊…”慈祥的面庞挂着柔和的笑容，院长阿姨点点头：“大概在你离开后的一周左右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
“……”
确认了那个人离开的时间，乔夕心里的疑惑反而更大了。
不对。
不对劲儿。
那个人没有按记忆里的时间线走就算了。
怎么能在自己刚走一周就离开呢？
她为什么会这么迫不及待？
越想越觉得诡异，乔夕眼珠子动了动，不由自主的观察起面前的人。
熟悉的面庞上挂着笑容，这么长时间一丝一毫也不曾改变。
目光无神，明显能感觉到呆泄……
更奇怪的是…
她居然一动不动…
好似被定了身般。
“院长阿姨？你怎么了？”乔夕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下一秒，对面的人给予答复。
“没什么呀，你怎么会这么问。”她说。
举止并无一丝改动，依旧僵硬的好像复制粘贴。
看到这里，乔夕忽然有了一种面对着机器人的感觉。
“……”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院长会是这种状态？
仿若一个程序设置出来的机器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被严格把控着。
而刚刚见面时……
对方明明还不是这个状态。
那也就是说…
眸光闪了闪，乔夕忽然有了一个令人发寒的念头。
有人当着她的面……
控制了院长…
“没什么呀！”像什么都不知道似得笑了笑，乔夕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随口问道：“那院长阿姨你知道是谁收养了阮雪吗？我们福利院里，应该会有记录的吧！”
每个被领养的孤儿，都需要层层审批，并不是随便就能带走。
而福利院里，也必须留有资料，方便日后探查。
如果那个人是被领养。
那一定会有记录。
“啊…记录…”生硬的表情有一刹那的茫然，院长动了动唇，像背台词一样的开口了：“没有记录。”
“福利院前些年出了几次小偷，所以十年前的记录早就不见了……”
“为此我们还报了警，但没有监控，根本找不到…只能不了了之。”
……
耳畔是院长阿姨温柔的解释声，乔夕攥紧拳头，心情却随之沉了又沉。
果然如此。
什么都没有。
她根本无法查找。
“我明白了…”深吸一口气，乔夕松开手，面上再无半点笑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视线死死的盯着院长的脸，她不肯放过一点微乎其微的变化。
“院长阿姨，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目光如炬的说道：“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话音一落。
她静静的站在原地没动。
下一秒。
对面的人…发生了变化。
脸颊微微扭曲抽搐，呆泄的瞳孔恢复了人类该有的神采。
不过是转瞬的功夫，院长就从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成功蜕变。
“你要走了？”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院长很是善解人意的提醒道：“那你注意安全。”
完整的欣赏了对方变化的全部过程，乔夕垂了垂眸，幽幽的吐出一个字。
“好。”
……
……
刚刚放晴的天空，再一次乌云密布。
‘轰隆隆’的雷鸣声不断响起，大雨即将到来。
躲在福利院门侧的大树后，乔夕眼睁睁的看着同自己说完话的院长，转身走了回去。
福利院的门缓缓关闭，连带着再也看不到对方的影子。
直到这个时候，乔夕才敢确认。
院长阿姨…并没有出门的打算。
既然如此…
她为何会如此碰巧的遇见自己？
是因为…
知道自己来吗？
明亮的瞳孔覆盖上一层阴影，站在那颗树下，乔夕整个人的气势都开始变了。
十二年的训练让她恢复了巅峰状态。
那些不容易察觉到的细节，和一些令人震惊的假设，都开始在她的脑海中一一串联。
而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也被单独的拎了出去。
从相遇到分离…
从迷茫到恍然…
在这一刻，乔夕的头脑风暴为她带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不是记忆中的原世界。
也不是现世界。
而是一个充满了小心思，小动作的新世界。
阮雪。
她的雪儿…
是一切的共同点。
也是一切的起始。
“你是故意的对么……”抬眼望了望沉阴的天空，乔夕专注又认真的说道：“你知道我看得出来。”
“你知道我会开始怀疑…”
就像是对着天空在自言自语，她自嘲似笑了笑。
“不愧是你。”
这个世界的‘主宰神’。
……
…………
叮铃铃——
急促的铃声不出所料的响起。
从口袋中掏出手机，乔夕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谁打来的，要做什么。
“小叔叔。”她接起了电话。
“乔夕！你奶奶生病了！我最近有事走不开，你回来照顾她一段时间！”电话里，小叔叔焦急的声音随之而来。
握紧电话，乔夕收回了向上而看的视线。
“我知道了……”她慢慢笑开了：“我会乖乖回去，我会老老实实的呆在N国…”
直到设定好的时间为止。
……
她想。
她可能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套路。
同记忆中的轨迹相同，她需要在设定好的时间里做该做的事。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在强迫她，再一次按照记忆的方式来走。
什么时间相遇，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间回来……
就像是一个设定好的程序，她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去走。
“……”
慢悠悠的挂断了和小叔叔的通话，乔夕抿了抿唇，深深地望了一眼福利院的方向。
她知道。
那个人在看。
也知道她无处不在。
无所不知。
是啊…
就像那个人曾经说过的那样。
“走了。”
无声的张了张口，她笑意盈盈的留下了一句话。
“我们三年后再见。”
按照这个世界给出的轨迹，她三年后才会回国。
而后和那个人相遇，作为她的同居室友。
舔了舔干涩的下唇，乔夕忽然有所期待。
同居啊……
再一次和她…
……
于是在回国还没一天的功夫，乔夕就又踏上了去往N国的飞机。
只是这一次，她的心情已经完全沉淀下来。
而她十八岁的生日。
就在飞来飞去的路上悄然流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