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好，没什么异常。”
仔细的打量着土堆里的种子，砚白语气平淡的解释道：“就是灵识开的挺早。”
想了想，她又道：“看起来你的种子应该会很强大。”
想当初她的青青也是一周后开的灵识，而十七的这枚，不过短短一日。
“那它不愿意呆在圣土里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影响什么？”
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讨论‘种植’问题，乔夕表情微妙的问道：“比如说营养不良之类…”
怎么越说越觉得奇怪。
话语顿了顿，她换了种说法：“我的意思是，对它的生长会不会有影响？”
“…”
视线从桌面移到乔夕脸上，砚白抬了抬下巴，示意道：“青青，你来对她解释。”
它们都是幻灵，解释起来也更加有说服力。
“遵命！”笑眯眯的接了她的话，站在一侧的砚青转头道：“我们幻灵一旦开了灵识，就会有自己的想法，会自主选择合适生长的地方。”
有些意味深长的瞥了桌面一眼，砚青笑了笑：“你的伙伴儿，看起来很喜欢你。”
“原来如此。”乔夕明白了。
也就是说不去管它就对了…
心里一松，她缓缓的舒了口气。
与此同时，围了一屋子的族人同样也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早熟了…”
“嘿，看来十七的种子很厉害啊！”
“是啊是啊！毕竟才一天就有了灵识，还这么有性格！”
…
耳畔是族人的议论声，乔夕在暖心的同时，也开始考虑出族的事了。
“少族长…”
目光落在对面人身上，她压低嗓音，问道：“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再离开？”
“大概下个月吧。”砚白扫了她一眼：“你想出去？”
“对。”乔夕点点头，酝酿着开口：“我也想为族里尽一份儿力。”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
毫不意外她会有如此想法，毕竟精灵族一直都在为生存而战。
只是…
“等你的幻灵出世后再说。”
看着桌上的白种，砚白没有立刻答应。
如今人族暗潮汹涌，此次回来，她一方面是为了避避风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商量一件事。
想到这里。
砚白抿抿唇，有些坐不住了。
“既然没什么事，我和青青就先走了。”
抬手抓起砚青白白嫩嫩的小手，她视线扫过喧闹不已的人群，扬声道：“灵种还未幻化，需要静心安养，大家不用过多担心…”
说完，她便对乔夕颔首道别：“我们先离开了。”
“好！”乔夕起身相送。
“那我们也走啦！”
“十七加油哦！我们不打扰啦！”
“走走走！去族长家里！我有好多事想问少族长呢！”
…
伴随着几声认同声，聚集成堆的队伍逐渐散开。
由着砚白打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目送大部队离开，乔夕看着瞬间冷清不少的房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么热闹的族群。
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
……
自那日之后又过了两天。
遵循砚青的话，乔夕在这两天里再也没管过灵种。
许是察觉了这一点，那颗巴掌大的灵种便再也没在土里呆过。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眼瞅着自己的灵种越长越大，乔夕对着床上仿若小碗般大小的种子，自言自语：“不如干脆就叫小白？”
此话一出，原本还安安静静的种子，疯狂的摇了摇。
“…”
即便一句话都不说，也能让人感觉到它的排斥。
“怎么，你不喜欢啊～”笑眯眯的用手指点了点它的‘蛋壳’，乔夕弯了弯唇角：“你那说你想叫什么？”
“花花？白白？小米？”
懒洋洋的倚靠在床头，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嘟囔着。
而随着她倒豆子一样的起名，那颗灵种也不住的摇晃着。
感觉它都能原地旋转跳跃，乔夕心里一乐，差点笑出声。
怎么会这么有趣…
“好啦，不逗你了。”
从床上把那个摇头晃脑的小东西捡起来，她安抚性的摸了摸：“我想想哈…”
舔了舔下唇，乔夕绞尽脑汁。
一分钟后。
“唔…”
指尖滑过它滑嫩的外壳，她思索道：“不如…你就叫阮洁吧！”
对啊！
用那个人的姓氏来取名！
“嘿嘿嘿。”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乔夕的笑容逐渐猥琐。
“阮洁！阮阮～软软～”
甜滋滋的念叨着这个名字，她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手里的‘蛋’。
也许是本身也很喜欢，这一次，灵种倒没有再摇晃拒绝了。
见此，乔夕心里一软，爱怜的捧起它，狠狠的亲了两口。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毕竟我也很喜欢！”
“阮阮！”
“阮阮～～”
一想到自己的种子冠上了那个人的姓氏，她就觉得好像偷到了糖果。
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目光越来越柔和，望着手心里的小东西。
乔夕忽然有了一种为人父母的感觉…
*
时间过得很快。
乔夕期待已久的化形日到来了。
一大清早，就听见外面喧闹声不断。
在族人的催促下，她抱起仿若鸵鸟蛋般大小的灵种，来到了圣树下。
今日要化形的幻灵，有六个。
而乔夕则是那个最受人关注的。
不同于她直接抱着种子，其余的五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泥土做的盆子。
看起来应该就是他们的灵种。
目光不自觉的扫过旁边人的泥盆，乔夕注意到了里面那些东倒西歪的绿植。
咦…
怎么感觉和她的种子完全不一样。
想着也许每个人的培育方式有所不同，她不动声色的往那边挪了挪。
挨个将五人的情况看完。
额…
确实不一样。
别人的灵种都乖乖的呆在土里，而且长出枝桠，形状各异的聚在一起。
打眼看去，绿油油的一片。
而自己呢？
视线顺势落在怀里的‘鸵鸟蛋’，乔夕有点郁闷。
她的灵种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
一个月过去了，它除了变大好几倍，都没长出什么枝桠来。
“…”
心里有点忐忑，她抱着‘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概过了有半个钟头，族长和砚白款款而来。
化形仪式就要开始了。
“这是？”
走过最前端站着的六个人，两人在乔夕面前停下。
刚刚看过其余五人的灵种，猝不及防的瞧见一枚蛋，族长和砚白都吃了一惊。
“族长，少族长…这就是我的灵种。”自知他们在吃惊什么，乔夕抽了抽唇角，硬着头皮开口：“我也不知道它怎么长成这样…这一个月来，它都挺精神的。”
“你的灵种…”面色怪异，砚白下意识的看了砚青一眼：“还挺特别的。”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就连经验丰富的族长也有些不确定了。
“我们精灵族，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特殊的灵种。”
之前也不是没有特别的，但也不至于长成了个蛋。
“父亲不必多虑，砚青都没吭声，想来它除了外表，倒也没什么不同。”沉思片刻，砚白徐徐开口：“我们就按正常流程来，它必然化形。”
“也只能如此了。”族长点了点头。
……
化形仪式在族长的宣布下，正式开始。
六个人排成一线，分别前往圣树下。
乔夕是排在最后的那一个。
眼瞅着前面小伙伴儿们的灵种，个个都成功化形。
看着那几个或坐或卧的动物，她的眼球都快凸出来了。
真是太神奇了！
居然真的能化形成功！
就算是绿植，竟也能变成富有生命的动物。
前面五个人，虽然只有两个是中级幻灵，但化形十分成功，总体来说也算圆满。
等到前面的那个人，抱着怀里刚刚化形而出的狼崽走进人群。
下一个就是乔夕了。
深吸一口气，摸了摸怀里的灵种，她迈开步伐走了过去。
“将种子放在圣树下，站在三米开外。”
照着族长的吩咐放下怀里的蛋，乔夕往后退了退。
经历了成人礼的‘洗礼’，此时的她，早就接受了这个世界的玄幻设定。
故此，再看到圣树用藤蔓卷起蛋的时候，乔夕也依然面不改色。
根据之前五个人的化形时间来看，最多再有十分钟，她就能等到自己的幻灵。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
那颗蛋还是那颗蛋，而攥着它的藤蔓也丝毫没有其他动作。
“族长？这是？”
乔夕忍不住了。
“它怎么没反应？”她问。
“再等等。”
族长看了她一眼，面色略微凝重。
…
又一个半小时过去。
什么都没发生。
悬在空中的藤蔓似乎也有些累了，晃晃悠悠的将种子重新放在地上。
圣树收回自己的枝桠，不再动了。
与此同时，那颗并未化形成功的蛋，自发的往乔夕那边滚去。
圆滚滚的蛋身，在地上咕噜咕噜的动着。
不大一会儿，就成功的粘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眼瞧着化形失败了，族长皱了皱眉头，十分疑惑。
以往化形失败的都是死种…
而这枚，明显还活蹦乱跳的。
既然如此，它为什么不化形？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青青？”
砚白下意识的看了砚青一眼，无声的询问着它。
“族长！少族长！”
从脚边抱起蛋，乔夕忧心忡忡的拍了拍上面的泥土，顺着砚白的视线落在砚青身上。
“这可怎么办？”她问。
瞬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在场唯一一个特级幻灵身上。
也许只有幻灵本身，才能知晓原因吧。
“…”
对着数双灼热的眼神，砚青抿抿唇，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
“它想不化形。”
嫣红的小嘴一撅，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瞥了一眼那颗蛋。
“它说它想出族。”
“出族？”
“出族！”
“是的。”眨眨眼，砚青继续帮忙翻译：“它说族里没有它想要的养分，它太饿了，所以不愿化形。”
此话一出，在场的精灵族都惊呆了。
“你的意思是…它一直在忍饥挨饿？”表情恍惚，乔夕脱口而出：“那它想要的养分是什么？”
怎么就饿成这样了？
“它说出去后就知道了。”砚青笑了笑，娇小的身躯往砚白那里一靠：“所以我们快出去吧！等出去了，它自己就化形了！”
天知道她这一个月呆的有多郁闷。
“不可。”
围观听完全程，年迈的族长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它尚未化形，无法保护十七，怎么能出族呢？如果想要养分，那就让砚白往回带。”
精灵族人烟稀少，每一个都至关重要。
“族长！”乔夕有些急了。
都一个月了，她是真的不想继续呆在地底下了！
许是感应到了她的心思，怀里的罪魁祸首猛然挣脱而出。
下一秒，当着整个族人的面，它毫不客气的打开一层透明又霸道的屏障。
屏障越来越大，推着围观的族人逐渐后退散开。
它在用行动证明，自己有多强大。
这样的举动无疑十分成功。
作为直观感受者之一，砚白松口了。
“父亲，就让她出族吧！”
面色沉静，她一字一句的劝道：“十七的灵种能力很强，足以护得住她，况且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如今天下正乱，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是啊族长！相信我们吧！”一听有人帮自己说话，乔夕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
她可不能再等了。
得早早结束任务才是。
“这…”
很是犹豫不决，老族长看了看半空中的‘蛋’，再看了看乔夕，眼底的担忧显而易见。
一枚没有化形的幻灵…
一个刚刚成年的族人…
怎么看都无法让人放心。
“父亲。”何尝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砚白唇瓣蠕动，缓缓开口：“我们精灵族，终有一天是要面见阳光的。”
他们已经退让了太多步。
为了生存，必须迎风而战。
“哎…”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触动了族长的心，在一阵漫长的沉默中，他终究还是应下了。
“就依你所言吧…”
希望他们真的能为族里拼出一线生机。
……
…………
出族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当天下午，乔夕做好准备，迫不及待的找上砚白。
“明早出族。”
慢条斯理的放下手里的书，砚白沉静的抬了抬头，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你不用如此着急，好好准备才是。”
“我没什么可准备的！”在砚青递来的椅子上坐下，乔夕抱着蛋，眼巴巴的看着她们：“我随时能出发。”
“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如今外面世道很乱，不做好准备，可是会吃大亏。”
浅棕色的眸子对上她的视线，砚白动了动唇：“你可知外面如今到了那一年？”
“三五四六年。”乔夕回答的毫不犹豫。
这些她早就提前打探过了，根本难不倒她。
“那你可知如今都有多少国家，最为强盛的又是那一个？”
“据我所知，目前国力中最属晋国强盛。早些年统一了大陆，故此，除了草原那边以外基本都以晋国为尊，俯首称臣。”将当下的局势简单道出，乔夕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些年，晋国的皇威已大不如前，背地里许多人已经开始有小动作了。”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晋国的气数也该尽了。
“的确是这样。”满意的点了点头，砚白抬手抚了抚腮边长发，含笑道：“看来你为了出族，也是下足了功夫。只不过…”
话锋一转，砚白轻飘飘的继续道：“如今的局势远比想象中严重，那些距离皇城偏远一些的地区，已经开始偷偷屯兵，准备自立而王。”
“而在那些动作不断的地区内，最‘西都’对我们精灵族友善。”
“他们的首领受恩于我们，所管辖的地区也绝大部分对我们存有善念。”
…
通过砚白的一一道述，乔夕对现在的情况越来越了解。
这是一个即将爆发战争的世道，是不幸，也是幸运。
晋国国君荒·淫·无道，又暴虐成性。
并未实施什么易于民众的政策，税收却一年比一年高。
贫富差距很大，也不怪乎会有这么多想要推翻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可以同‘西都’合作，帮助他们成为胜利者？”乔夕猜测。
内心中升腾起一抹兴奋，她感觉自己都有点热血沸腾了。
视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砚白没有吭声。
而她不吭声，一旁卷着头发玩儿的砚青忍不住了。
“西都是几个里兵力最差的地区了！就算我们有心，也要有能力啊！”小嘴扁了扁，她摇头晃脑的嚷嚷：“我们精灵族中级以上的幻灵，才不到五十个。”
战争并非儿戏，那里会那么轻松。
“那怎么办。”乔夕皱了皱眉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怎么拯救精灵族。
“十七。”抬手拍了拍砚青的后脑勺，止住她的话。
砚白动了动唇，问道：“你对人类这个种族是怎么看？”
人类？
外表精灵内心人族的乔夕有点恍惚。
总觉得这个问题由自己回答是在作弊。
不过，她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
“我觉得人类，大部分都是韧性极强、心往阳光，却很容易被影响的种族。”
其实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那些她去过的世界。
每个世界的人，都很努力的想要过的更好。
只是，他们太容易被影响。
舆论也好，环境也罢…
真正思考的人不多，多数都是随波逐流。
“没想到你会这么想。”很是诧异的看了看她，砚白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和族里的多数人一样，觉得他们罪该万死呢！”
精灵族几百年来，饱受人类迫害。
故此，在想要生存的同时，也十分痛恨人类。
“他们固然有错，但不至死。”站在精灵族的角度，乔夕其实能够明白族人的想法。
可这世间，并非所有事情都这么绝对。
况且，如果因为部分人类就去否定全部，也过于片面了。
“人类并非全部都是十恶不赦的人。”抿了抿唇，她很客观的提出自己的观点：“就像我刚刚说的，他们只是太容易被影响了。”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眯了眯眼，砚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抬眼看了看门外的光线强弱，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不早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出发。”
不知不觉中，她们也聊了一下午。
在精灵族呆了一个月，乔夕大概也能分辨出时间。
现在应该是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
的确该回家了…
“嗯，那我走了。”
留下这句话，乔夕慢慢离开了。
心里装着事，回去后也不大能睡得着。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烧饼，她暗暗琢磨着刚才说的话。
精灵族要怎么才能和人类共存呢？
乔夕怎么想，都觉得很难。
人类看待他们就像看待猪肉。
他们面对人类，也本能的想跑。
难。
实在是太难了。
“…”
许是被她翻来覆去的动作吵到，一侧安静睡觉的蛋，咕噜噜的滚了过来。
光滑的蛋身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腰窝。
乔夕倒吸一口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嘶…”
“你在干嘛？”
翻身坐了起来，很不自在的揉了揉腰，她拎起那个罪魁祸首，面色不善的问着。
“…”
白洁的蛋回答不了，只能蹭的更使劲儿了。
“阮阮，你以后不许乱蹭我的腰！”她低声呵斥。
这具壳子的腰身很是敏感，可不能再乱蹭了。
听懂了她的意思，晃动不已的蛋，乖乖的停下了动作，一动不动的任由乔夕拎着。
“对了。”像是才想到它的问题，乔夕瘪瘪嘴，顺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肚皮上：“明天我们就出族了，完了你可得好好吸收养分，成长起来！”
赶紧化形才是。
“…”
硕大的蛋身往上蹭了蹭，算是回应。
乔夕：“…”
胸·痛。
……
＊
对于精灵族来说，每个出族的人，都是为家而战的战士。
故此在离别时，整个精灵族的族人，都会整整齐齐的前来相送。
于是一大清早，刚刚和砚白她们碰了面。
三人就受到了十分热情的对待。
被拥簇着来到圣树后，族长化开胳膊滴出鲜血，成功打开了通往外界的传送阵。
“在外多加小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不行就回来！我们永远都在！”
“十七要小心！”
…
面对着众人依依不舍的嘱咐，乔夕一一记下。
“谢谢大家。”
留下这句话，几人逐渐消失在传送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