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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尧, 你没事吧?”梁柒月慌忙赶来,拉住了对着郝书尧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的郝妈。
书尧在看到妈妈进来的时候,先是震惊,随后看到一道黑影袭来, 一阵掌风划过, 只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
这不是她第一次打自己, 但打在脸上,是钻心的疼痛。她早就不再奢求这个家里还有“爱”存在, 可也从未想过还会遭受如此对待。
她不会觉得委屈,只有满腔的愤恨。
所以只是红着眼眶,紧咬着牙:“你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倒是说说你都干了什么?”郝妈妈扎着, 不停拿手肘抵着梁柒月,希望挣脱出来,“你和你那个室友,一个个脸都不要了!”
郝书尧只觉得脑子嗡响一声, 略带疑惑地转向梁柒月。
正在拉架的人终于觉出一丝不对,眨了两下眼,渐渐松开了郝妈:“你是书尧的妈妈?”
“是!”郝妈妈终于摆脱了束缚, 可眼前这个女人力气实在不小,搞得她现在有些脱力, 只好先站在一边借机休息一下,“你谁啊?”
“我是向喻秋的母亲,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 打孩子算什么本事?”
本来郝妈妈刚松了一口气,叉着腰, 听到她这无端指责的劲头,心口的火又燃起来了:“我自己女儿, 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关你屁事!”
“你——”
“梁阿姨,没事的,我可以解决。”书尧动了动身子,撑着坐起来,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准备接受来自母亲的质问,“您先在外面等会儿,可以吗?”
梁柒月略带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面色不善的郝妈妈。
这人明显不是能讲道理的对象,书尧柔柔弱弱的,看上去完全不是这女人的对手,她在没准还有点胜算。
但是看到书尧疲惫的面容,还是点点头,开门出去了。
岳央早就不见了踪影,看到刚刚混乱的那一幕,本能选择脚底抹油开溜了。这种家庭闹剧的浑水他不想蹚,况且书尧和小秋是情侣关系这件事,他还要再消化一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奇怪,向喻秋那个人脾气大不错,但还算讲道理。上次平白无故就打了他,他心里不是没怒气,而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不得不强忍着。
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再讨好郝家人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咽不下这口气啊,他岳央什么时候有搞不到手的女人?甚至还被他俩耍的团团转?
他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为了达成某些目的,收敛了脾气,尤其是在向喻秋和郝书尧面前。
他咽不下这口气,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不管是郝书尧对自己各种无视和拒绝,还是向喻秋打在他脸上的拳头,都让他满腔怒火无法平息。
屋子里的郝妈妈丝毫不让步,扯着嗓子就对女儿一顿狂吼。她不能容忍自己家中出现一个同性恋,这不是丢她的老脸吗?
在她的潜意识里,女人到了成家立业之时就应该找个好男人嫁了,哪怕不是好男人,但他起码是个男的,能挣钱,就达到她的标准了。
她算是明白自己女儿为什么面对着岳央一点想要交往的意思都没有了,还有那个叫向喻秋的,早就觉得她在书尧的事情上积极的有些奇怪。
上次在病房门口也说出了“儿媳妇”这种话,她想过深究,但最后被她打哈哈糊弄过去了。
悔不当初,她就不该让女儿自己搬出去住,不然怎么会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处在一起?
“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家里把你养这么大是让你学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还有那种不三不四的人……”
“您说谁是不三不四的人?”郝书尧盖在被子里的手攥紧了,抬起头来盯着她,“家里这么多年来是怎么对我的,你再清楚不过不是吗?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她呢?”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你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郝妈妈拿手指狠狠戳着女儿的脑袋,咬紧了后槽牙,“你非得让街上的人都吐你你才罢休吗?”
女儿怎么样,其实她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岳央。
她看得出,那个叫向喻秋的家伙也很有钱,只可惜,她是个女的。
“我不怕。”
“岳央呢?你让人家怎么办?”郝妈妈掐着嗓子,阴阳怪气起来,“他起码能让你给我生个大胖孙子,你跟一个女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呢?”
“郝毅枫呢?为什么什么事都要找我?他是没有生育功能吗?”郝书尧摸不透母亲的道德底线到底在哪里,为了劝分开她俩这种话竟然都说得出来。
大不了鱼死网破,她对这个家已经没有丝毫留恋了,况且离开不会给她带来任何损失。
“你这是在违背伦社会道德!放在古代是要被……被杀头的!”郝妈妈对这些事并没有什么研究,瞎找了个说辞。
把手上拿着的保温桶往桌子上狠狠一砸,“我不同意!赶紧给我分!然后好好跟小岳处,多好一孩子啊,长得板板正正,还比那个向喻秋有素质!”
“断袖分桃,龙阳之好,这都是古人的例子。自古以来这就不是什么羞于提起的东西,是你的观念扭曲。喜欢谁,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郝妈妈又要破口大骂,却被一阵狂响的电话铃打断,以为女儿是有什么工作,赚钱要紧,只能白了她一眼,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向喻秋昨晚忘了给手机充电,电池在冰天雪地里又不耐冻,刚刚听到妈妈好像说了什么,话听了一半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气得她直接把手机扔在了雪地里。
没一会儿又狼狈地找出来,搞得路过的人都在侧目看她。
好不容易找到了租充电宝的地方,厚着脸皮让店员帮忙租了一个,有了电第一时间就想着给柒月打过去问问发生了什么,可得到的却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母女两个心连心,就连忘记充电都是同步的,只是柒月自己并未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罢了。
没办法,等了五六分钟还是打不通,小秋只能拉下脸去找郝书尧了,虽然还是别扭:“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郝书尧一抬头就看到母亲面带不善看着她,要让她知道这是向喻秋打来的,两人少不了会爆发一顿争吵,于是默不作声把听筒声音调小了。
向喻秋听到她沙哑的嗓音,心还是忍不住揪了一下。重感冒到住院的经历她从来没有过,但能意识到她的身体状况一定是差到了一定地步,这人为什么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真没事吗?我听我妈说你重感冒住院了,你是不是……”
“我说了没事!”郝书尧提高了声音,听着像是在生气。
她觉得以向喻秋那股倔强的性格,不问到什么是不会罢休的,这样下去难保不会被妈妈发现。
妈妈一闹向喻秋也肯定会回来,到时候两人见面针锋相对,真会打起来也说不定。
跟踪的事情还没解决,她不能再让向喻秋被扯进这件事里,她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靠,没事就没事,神经病吧!谁乐意管你似的!”向喻秋嘟囔着骂了一句,把电话挂断,抓着充电宝就又出去了。
电话另一头,郝书尧听到她这句话,哪怕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还是忍不住咬紧了嘴唇。
她和向喻秋似乎好久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两人之间的性格差异终于在相处了这么久后显现出来,拉大了彼此的距离。
可她还不想放弃。
“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我喜欢向喻秋,非她不可。”
“你……你个……”郝妈妈愤愤地抬起手,又以同样的姿势一巴掌扇上去。
啪!
清脆的耳光回响在本就不大的病房中,郝书尧垂着头,捏紧了被角,一缕碎发滑落到眼前,依旧一动不动。
郝妈妈似乎觉得还不解气,抓着手边的瓶瓶罐罐开始往女儿身上扔,郝书尧照单全收,玻璃药瓶磕在她的额角,钝钝的疼,她还是一声不吭。
如果这样能让向喻秋面对母亲是少遭一点罪,也好。
似乎是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一直在走廊上来来回回踱步的梁柒月赶快开门进来,把书尧的头护住,开始大声呵斥她这个不要脸的母亲:
“我呸!你也配当妈?出了事不问缘由就打人,没皮没脸的!”
郝妈妈红着脖子,不让分毫:“我教训自己女儿关你屁事!”
“那你给我伸长耳朵听听,书尧想做你女儿吗?”
书尧被梁柒月圈在怀里,很温暖,很安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毕竟是我妈。”郝书尧深吸一口气,“但我只求你不要为难向喻秋。”
梁柒月听到她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看来这孩子对小秋是真心好,可那个不争气的却还不领情,她真是要气死了。
“我不管你是谁妈,你要再闹我可报警了,到时候我们走着瞧!”
门口的医生护士也发现了病房里的情况,七手八脚把郝妈妈拉住,好生劝了好久,才看她把扬起的手放下。
“哎,你们看那个老太婆干什么?快来看看这孩子的伤,额头都被砸成这样了。”梁柒月松了一口气,检查着郝书尧的伤势。
额头被砸出了一个大大的包,攥着被角的手输着液,液体回流都见血了。
她只是心疼眼前这个孩子,大庭广众之下这女人都敢这么对她,谁知道她这么多年来受了多少苦呢?
医生帮她拿碘酒消了毒,两瓶药水刚好挂完,回流的手拔了针,确认没问题就出去了。
郝妈妈见人太多,而且似乎都在帮着女儿拦她,又纠缠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直接开门走了。不大的病房瞬间只留下两个人。
“书尧,你妈妈是怎么回事啊?反应也太过激了吧,不过你别怕,我给你把小秋那个兔崽子叫回来,她肯定有办法。”
梁柒月说着就要打电话,这才发现手机已经关机,只好暂时作罢,“回去打,回去打。”
“梁阿姨,今天的事可以拜托你别告诉她吗?”
“为什么啊?”梁柒月理解不了。
“因为我不想让她再担心,她总是护着我,怕我受伤,到头来自己却被弄得遍体鳞伤,我不想看她再因为我受伤了,您就权当我在任性,之后出了什么事我都会担下来。”
梁柒月听完,只是摇摇头:“你不懂小秋的性格,她就是那样,就跟天生后脑骨头长反了一样,你越不让她做什么她就越要这么做。而且她帮你都是心甘情愿的,你用不着觉得亏欠她。”
“我倒是觉得她赚了八辈子的福气能遇见你,这都是你值得的。可要是你一直拒绝她的帮助,她反而会觉得不舒服,觉得你不信任她了,当然,这些都是坏毛病,但我这个当妈的对她再了解不过,这样一来二去时间长了,你俩之间的矛盾只会变得越来越多。”
郝书尧没有立即回复她,而是闭着眼,默默回忆着两人之间的经历。
她也明白向喻秋的老好人性格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对别人是这样,对她更是这样,容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可她没有想过,她也会心疼。
“我明白,阿姨,可她也需要被保护。”
“你这个孩子啊,真是善良的过分。”梁柒月捏捏鼻梁,叹了口气,“行吧,这次我不告诉她,可要是她最后起了逆反心,我没把握能把她拉住,倒时候就靠你们自己化解了。”
“嗯,您放心。”郝书尧点点头,刚刚和妈妈的纠缠了那么久,困意袭来,只觉得眼皮发沉。
“你就安心休息,有阿姨在呢。”梁柒月看出了她明显精神不振,也就没有再去打扰,开门走了出去,让她安静休息。
向喻秋的善良勇敢似乎是继承自母亲的,郝书尧和柒月在一起,感受到了难得的温情。
这是她过去三十年都不曾感受过的。
罗安市今天好不容易出了大太阳,温暖的阳光照在人们身上,在这冰天雪地里吸引了不少市民走出家门。
可向喻秋的心情却烂到透顶,脑袋顶上像是聚集了数百朵积雨云,整张脸臭到谁欠她一百万一样,就连路过的小孩都不敢靠近。
赵婕跟她走在一起也浑身不自在,时不时用余光瞄着她。
“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向喻秋猛地停下脚步,回头很不客气地质问赵婕。
“我……没,没事啊。”
“哦。”向喻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哦了一声就再次头也不回向前走去,而且步子换得飞快,赵婕有些体力不支,只好喊她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抱歉,是我走的太快了。”
你那何止是快,都快要飞起来了好吧?
赵婕心里默默吐槽,但仍旧勉强撑出一个笑脸:“没事,我跟的上。只是你怎么了?心情看上去不好。”
“没什么。”向喻秋依旧冷冷地回答,抓着一瓶矿泉水就仰头往肚子里灌,立马就被抢走了。
“别喝凉的,对胃不好。”
“啧。”小秋咂了下舌头咂,很不满地撇撇嘴,“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这样,偶尔喝个冰水又死不了……”
当初郝书尧也是这么阻止她喝凉牛奶的,没想到到了这儿还被赵婕说,越想越烦。
“你该不会是和郝老师吵架了吧?”赵婕跨在一边的长椅上,虽然只是猜测,但八九不离十。
“有那么明显吗?”
“有,你都快写在脸上了。”赵婕看了看她逐渐皱紧的眉头,突然笑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可爱?”
似乎是第一次被人夸可爱,向喻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终于换掉了那张厌世脸:
“是,我俩吵架了。你说她什么时候能对我温柔点啊?不是捏我脸就是薅我头发,现在都上升到语言暴力了。”
赵婕并不清楚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但隐约觉得以她俩的性格,再正常不过。
她也发现了小秋老师的性格易怒,很多时候做事不讲逻辑,直接什么都不想就莽上去了。热心肠是好事,但好心办坏事就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郝老师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你也别……”
“她有个屁道理,天天拿管教学生的那一套教训我,我觉得班里那些不写作业的小孩儿待遇都比我好。总说我不注意这不注意那的,她还不是自己生病被送到医院去了?”向喻秋抱怨连连,却忍不住在想妈妈跟她说的话。
书尧不是一个糊里糊涂过日子的人,平时总是她在照顾自己。可这样一个看上去就十项全能的人竟然生病不吃药把自己折腾到医院去了,很难不担心。
“郝老师是怕你担心吧?”
“我不担心她还有谁担心她?指望她那个只会问她要钱的妈和废物弟弟?”
还有她那半个师傅——田源。
她看不懂师傅到底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诚然,书尧并没有跟她抱怨过父亲,来明目张胆找她要钱的人里面也没有老田。
可不作为也是一种变相的伤害,甚至比直接的伤害来的更让人痛彻心扉。
“你俩的性格差异太大,不多沟通的话难免会有分歧,说开了就好了,等忙完这边的事就赶紧回去吧。”
“我才不急着回去,等她给我道歉呢,不道歉我这辈子都不会去!”
向喻秋说的铿锵有力,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真的这辈子不回去了?”
“呃……我随便说说的,到时候看情况吧。”向喻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是先跳离了这个话题。
由于梁柒月给他安排的那个人的电脑迟迟没有修好,向喻秋在罗安市度过了她生命中最无聊的两天,不是跟赵婕逛街就是吃饭,权当过年前养膘了。
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两人收到了电脑资料修复完毕的信息。
“怎么说,直接把这些东西交给教育局有用吗?”
男人拿出了一张纸,上面至少罗列了十个相关机构的名字,其中自然包括市教育局:“要交,而且不止交一份,这样才能保证彻底将他搞垮。”
“那就搞呗,你三番五次叫我来就是交代这芝麻大点的事,不是要坐地起价吧?”向喻秋玩着握力器,一脸轻松的样子。
“不不不,梁总的单子我怎么敢乱开价呢,我只是找你确认一下而已。”
“行,确认没问题了,麻烦你去弄吧,过年之前我就要回桦阳了,尽快。”
此时离过年只剩不到十多天的时间,桦阳二中的高三还在埋头苦学,整个学校到了晚上只能看到他们奔波的身影,王鹏也在其中。
距离上次郝书尧来找他已经过去了很久,不过郝老师说到做到,当天就给他介绍了一个公益项目的负责人,开始为家里筹集治疗的善款,也有好心人士答应给他提供高三最后半年和大学的学费。
所以再次见到郝书尧,还是很乐意为她提供线索的。
“所以你能想办法联系到徐迪吗?”
“之前都是他单线联系我们的,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他,我尽量吧……”王鹏拿着试卷,都说郝书尧能教出文科状元,那没准她能拉自己一把呢?
“郝老师,您能帮我补补课吗?”
郝书尧犹豫了一下,市教育局好几个月之前就下了通知,禁止所有在校任课老师私自在外办学,收取补课费用。
而且现在查得严,一旦被找出来就是被学校开除的下场,哪怕再爱钱,很多老师都不愿意拿前程去冒险。
可是看着王鹏真诚的眼睛,她动摇了。教育不是拿钱衡量的,作为老师其实她是有义务教每一个想学的孩子的。
“可以是可以,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好吗?”
“好!”王鹏答应的很爽快,晚补铃马上就打了,他攥着试卷又匆匆跑了回去。
郝书尧在医院刚挂了半天水就匆匆回了家,她知道自己没有休息的时间,那天逼不得已吼了向喻秋,知道她心里肯定不好受,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发现已经被拉黑了。
这家伙的脑回路也真是……小学生吗?
马上要过年了,她这边要是再没有进展,她就不得不告诉向喻秋真相,到时候又要等着她出面解决,让她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罗维也很称职地不断给她提供着消息,并没有因为那晚被向喻秋打了一顿就撒手不管。郝书尧觉得他一定是爱上了侦探游戏,毕竟男生奇奇怪怪的癖好她也很难理解。
可是唯独一直没有头绪的就是徐迪的去向,她知道罗维并不是万能的,但也只能相信他。
毕竟她没了向喻秋,已经靠无可靠了不是吗?
目前唯一的线索都指向徐迪,那个曾经因为喜欢她而做出疯狂举动的学生,现在又再次因为她,想要对她心爱的人下手,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管。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郝妈妈显然是把她知道的关于女儿和向喻秋的事情都告知了田源。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一时不知道是喜是悲,偏偏医生不让他抽烟,只能靠在床头疯狂叹气。
喜的是女儿终于找到了她爱的人,悲的是对方竟然是向喻秋,他的半个徒弟,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女人。
“爸,妈都跟你说了吧。”
“哎……你先坐吧。”田源叹了口气,把枕头垫在腰下,撑着坐起来,用略带疲惫的眼神看着女儿。
“大概是我老了,我都看不出你和向喻秋到底哪儿像了,一个文文静静,一个上蹿下跳的,是怎么看对眼的呢?”
田源咳嗽不断,这些天他的身体明显一天不如一天,手术期也不得不提前,如果情况好的话,他至少能挺过这个新年。
听到女儿竟然喜欢女人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无法接受,怎么好好的一个女儿就……
“你跟我说说她到底哪儿好,为什么非她不可呢?”
书尧有些无奈地看着父亲,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爸,您喜欢一个人难道是因为她完美吗?我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可你真的愿意扔下她吗?”
田源摇摇头:“这跟你俩的情况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呢?喜欢一个人,就因为她的性别,我就要放弃吗?爱情理想中的样子就是没有束缚的,您应该很清楚我的性格,我不会轻易放弃,除非她先放弃我。”
“你呀……”田源叹着气,却连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今天他特地避开郝妈把女儿叫来,就是害怕两个人再吵起来。
这个家对女儿的不公他都知道,既然没有在她受苦受难得时候站出来,又有什么资格在她收获爱情的时候跳出来指责呢?
田源深知他没有那个权力。
“书尧,来。”田源招招手,示意女儿来床边,“下周三我就做手术了,这一躺上去就不知道能不能下来了,爸爸这辈子都在做错事,没有及时阻止你妈妈和弟弟,是我的错。”
“我真不怪您……”
“你听我说,小秋的为人我知道,但和你不合适,你懂吗?你和她在一起只会是自讨苦吃,你还是……”
“我不会后悔的。”郝书尧眼神坚定,她相信自己,更相信向喻秋。
“行……你们年轻人都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也无话可说了,我同意你俩在一起,可最好别让你妈参与进来。”
书尧点点头,额角那片淤青还未消散:“我知道”
“好,那你快走吧,你妈差不多要回来了。”
“爸。”书尧还没踏出病房,没走两步又转身回来,“你一定要好好的,向喻秋说她忙完这阵就回来看您。”
“好,我答应你,等着她回来。”
田源摆摆手,目送着女儿离开,闭上了酸涩的眼睛,抽出了放在床头柜子里的几张信纸,垫在腿上写了起来。
就让他最后再为女儿做点什么吧。
向喻秋这边的消息是发出去了,但是就像石沉大海一样,五六天过去都没有消息,她都怀疑那个帮忙办事的男人是不是在骗她,宫校长现在没准正乐呵呵地收着来自各个地方的红包呢。
她现在像极了一条忧郁的冻带鱼,每天躺在床上只能盯着天花板看。她都有点后悔把郝书尧拉黑了,是不是很多事情明明是可以解释的,却都被她俩搞复杂了?
她惦记着郝书尧的重感冒,总是忍不住想问她怎么样,可每每打开通讯里,拨号键却怎么都按不下去。
向喻秋,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没骨气?你是郝书尧的女朋友,不是她的舔狗。这次明明是她有错在先,一定要她先道歉才可以!
但是……她先联络着提醒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趁她还在碎碎念的时候,手已经比脑子快一步帮她把拉黑解开了。她那个心里想什么会不自觉说出来的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犯了,竟然把siri喊出来了:
“好的,正在给老婆-手机打电话。”
正在向喻秋手忙脚乱挂电话的功夫,郝书尧显然手比她快,先一步接了起来:“怎么了?”
还好,听声音已经不生气了。
“那个……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给我道个歉?”向喻秋刚刚骂的时候气势很足,到了现在反而有点吞吞吐吐。
“你说什么?”郝书尧正跟着罗维在网吧找徐迪,因为最近的登录IP在这一片,而里面又很吵,没听清楚。
“我说——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道歉?”
“向喻秋,你都多大人了……”郝书尧无语地叉着腰,踮起脚尖在一台台电脑间努力寻找着。
“郝小姐,你那边有线索了吗?”罗维转了一大圈绕回来,也是一无所获。
“没有,我们要不去问问老板能不能调到监控?”郝书尧暂时没工夫搭理还在电话另一头挂着的向喻秋。
“哎,郝书尧,你给我适可而止,怎么又和臭男人待在一块儿?”向喻秋耳朵尖,一下就听出了罗维和她在一块儿,攥紧了被子。
“现在有事在忙,等我闲下来了再……”
书尧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向喻秋竟然把电话挂了!
“哎……”书尧叹了口气把手机重新收回口袋,她真是服了向喻秋这家伙,幸亏她没有高血压之类的病,不然迟早有一天得被她气死。
向喻秋连郝书尧前半句话都没听完就怒气冲冲挂了电话,这会儿正在床上一顿翻腾,就像落网挣扎的咸鱼,把被子枕头全蹬到了地上。
还是不解气,又把手机摔飞出去,砸在木地板上,发出“当”一声巨响。
郝书尧,你要是不给我好好道歉,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再说一句话!
门外的赵婕听到了这不小的一声,被吓得缩了下脖子,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赶紧去敲门:“小秋老师,你在房间吗,出什么事了?”
向喻秋不开门,她就一直敲。
“什么事。”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像是遭了雷劈。
“你的头发……”
“烫了。”向喻秋不咸不淡地回答着,一点都不想透露她又被郝书尧和她身边那些臭男人气到的事实。
“我能进去吗?”赵婕有些尴尬地盯着她,看她横在门前一点让自己进去的意思都没有,“不方便就算了……”
向喻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差到了极点,郝书尧惹她跟其他人其实没多大关系。
这才把身子让在一边:“对不起,我刚睡醒有点儿懵,请进吧。”
赵婕不是第一次进她的房间,但见到这灾难般的场景还是有些为难,简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行李箱摊在地上成了一个天然的杂货摊,衣服裤子零零碎碎全堆在了上面,还有地上散落的枕头被子,让她怀疑这人是不是不喜欢睡床上非要打地铺。
“小秋老师……郝老师不会骂你吗?”
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来气。
“她?她再骂我我就跟她急了,我……”向喻秋看赵婕伸手就去抓她的衣服,顿时就急了,“哎哎哎你干嘛?放着放着,不然我找不到了!”
赵婕刚拿起一条裤子,直接被抢走了,正瞪着眼睛愣在原地:“我帮你收拾收拾吧,乱的没法住人了。”
“哎呀,乱点好乱点好,你别弄了,有事说事吧。”
向喻秋不想让她收拾房间,一是真的找不到东西,当年梁柒月就因为这个跟她吵过好多次,最后她挨了顿附带母爱的毒打才消停;二是让一个算不上亲密的人动自己的东西真的很奇怪。
何况还是个曾经跟自己表过白的人呢?
赵婕其实真的想为向喻秋做点社么,起码两人间的距离感不会像现在这么强,越是相处她就越发现:
向喻秋不论走到哪里都惦记着郝书尧,哪怕是生气吵架,每天见到她第一句永远是郝书尧那个家伙怎么怎么样,连跟她分享的所有开心事都是关于对方的。
尽管每次听到还是很难受,可她也不得不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
因为不这样的话两个人之间再也没别的共同话题了,似乎除了郝老师和宫校长的事外,向喻秋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会让她觉得像个舔狗。
“向喻秋。”这是赵婕第二次这么叫她,直呼她的大名。
“啊?”
“我说我喜欢你,你还记得吗?”赵婕迈过大开着的行李箱,走到向喻秋面前,抓住她的双手,垂下视线,“我对你的感情一直没有变过,你就不打算给我个机会吗?”
“我也说过,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次帮你也是出于朋友层面,我们不聊这个好吗?”向喻秋用力甩开她的手,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
“你真的觉得你能给郝老师幸福吗?”
“什么?”
赵婕缓缓抬起头,盯着她的目光让人捉摸不透:“你和她并不合适,迟早有一天会因为你的任性伤害到她。”
“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向喻秋的脸垮了下来,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个赵婕却又在这里指责她。
她对郝书尧哪儿不好了,怎么到头来还像她在欺负人一样?
“还是说你觉得你很了解郝书尧?我们两个之间只不过是闹了一点小矛盾,我们可以自己解决,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赵婕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向喻秋制止了:“我说过,我帮你只不过是看在同事一场,希望你不要会错意。所以现在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没有我就睡觉了。”
“有……我有事要和你说……”看向喻秋都准备开门送客了,赵婕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起码现在的向喻秋和郝书尧还没有闹到一种不可开交的地步。她上位的机会相当渺茫,现在激怒她,甚至让她产生厌恶是很不明智的。
“嗯,说吧。”向喻秋这才忍住了快要发作的怒气,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下意识选择离她远点。
“那个协助调查的人是你妈妈派来的?”
“是啊。”向喻秋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怎么了?”
“我怀疑他和宫校长认识,而且之前的那些东西只是在拖我们的时间。”
赵婕依旧站着,只是眼镜一直跟在她身上,看她下意识躲远还是有些难受。
“你怎么知道?有什么发现吗?”
“我有几个好朋友在教育局那边,他说近期并没有接到任何关于有人违规操作的举报,可那个人却说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而且最近那个宫校长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依旧吃香的喝辣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向喻秋其实也有这样的预感,那个宫校长不但没因为这些污点马上被查,工作上反而变得越发顺风顺水。昨天甚至还参加了一场慈善捐赠活动,都上地方新闻了。
看着那张大丑脸她就一肚子气。
“所以怎么办?我问问?”
“嗯,也只有你有他的联系方式了,如果真像我们说的那样,很可能从头到尾他都在骗我们,上次电脑坏掉应该也是他在故意拖时间。”赵婕分析的头头是道,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敏锐的直觉。
“有道理。”
向喻秋点点头,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发现得及时止损,也不知道时间还来不来得及。
赵婕就看着向喻秋举着电话窝在沙发里,不断尝试着拨打,脸色却越变越糟糕,最后直接翻身坐了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说的没错,联系不到。”
她们都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