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她是第三种绝色>第22章 死亡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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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肿瘤科里, 每一张床位的病人都能书写一场悲欢离合的故事。

  有些人很幸运,有伴侣、子女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可以苦中作乐, 哪怕结局不尽人意,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 也能不留遗憾, 相守相伴。

  有些人很不幸, 在苦海中孤舟求生,撒手人寰后,还留下一地鸡毛。

  两人下了车, 连行李箱都没来得及放回家, 马不停蹄打车赶到医院, 提着行李直接到了肿瘤二区。

  还没进办公室, 远远就听见了一道气势汹汹的拍桌声, 以及一个男人响亮的大嗓门:“我和我妈才是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的,她算个什么东西?给她不给我?!就没有这个道理!你们说是不是?”

  办公室门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患者和家属,往里头探头探脑张望。

  护士长叉腰喊:“都别围堵在这儿看热闹啊, 还有人要进来开药看病谈话呢!”

  又进去劝说:“有话好好说,不要拍桌子, 我们还要工作, 其他病人还要看病。”

  男人稍微放低了声音:“那你们把我妈的死亡证明开给我, 我拿到证明就走,我也不想跟你们闹, 我也要回单位上班挣钱,我不闲。”

  张跃在电脑上敲病历,看也不看他, 语气不耐道:“死亡证明按规定就只能开一份,我已经给了周老师了,你找我闹也没用。你就算把我投诉到医务科去,我也就只有这一句话!”

  简清回到病区,围在门口的看热闹患者和家属自动给她让开道。

  简清冷冰冰遣散围观群众:“不要围在这里,都回自己房间去。”

  她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挺能唬人。

  虽然爱看热闹,但大家都有些怕简医生,恋恋不舍往里面看了几眼,又小心翼翼看了眼简医生冷冰冰的脸色,拉着身边人慢慢散去了。

  办公室里,张跃身后坐着一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面黄,瘦削,秃了半个脑袋,双手环胸,翘着二郎腿,看着张跃写病历:“你不给我,我以后有空就来医院,坐在你身后,看着你工作,我也念过书,算半个知识分子,我不医闹,我就要讨一张证明书,就这么简单。”

  简清没来得及换上白大褂,直接进去,先让围观劝说的几个医护人员散开去做自己的事,然后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亲自和中年男人对峙:“两年前给你打电话,叫你来医院,没听见你喊妈喊得这么亲切。”

  冷漠的语气一如既往有些讥诮。

  当初鹿饮溪和她不熟的时候,偶尔会被她这么嘲讽一两句,让人恨得牙痒痒。

  中年男人是赵老师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姓王,名恩义。

  两年前赵老太太生病入院,确诊癌症后,简清要来亲属的联系方式,打电话给他,让他来医院办入院手续。

  为预防医患纠纷,医院救治一些无亲无故无友的“无名氏”,如流浪汉时,必须先上报给医务科,经医务科同意后才能收治;如果尚有直系亲属存在,医院一般会先联系亲属,催亲属过来办手续、签字同意。

  两年前,王恩义听到赵老太太得了癌症,二话不说,挂断了电话。

  那年赵老太太捏着报告单,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门诊候诊区的蓝色椅子上,小小的身子越发显得佝偻。

  简清下了门诊,看见她还一个人坐在那儿,就说:“你叫个邻居来也行,我给你办入院。”

  赵老太太就找来自己的邻居周老太太作陪,简清才敢把她正式收入院,给予治疗。

  后面,她让人多次联系王恩义补办手续,王恩义直接把医院电话拉黑了。

  简清就在承担极大医疗风险的情况下,给赵老太太实施治疗。

  王恩义看简清穿着常服,语气不善,问:“你谁啊?你认识我?”

  张跃站起来:“师姐,怎么提前回来了?”

  王恩义一听就问:“你是管他的领导?那你管不管事?”

  简清没回答,只冷道:“死亡证明我们只出一份,你要天天来,我们也只能天天请保卫科的人来。”

  患者在医院死亡,医生会开具《居民死亡医学证明书》,一共两页,其中一页医院存档留底,另一页有三联,分别由家属、公安局、殡仪馆保管。

  “我是她名义上的儿子,你们把死亡证明给了别人,我怎么办?我怎么去公安局替她销户?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家的人,就算活着的时候关系不好,死了也要帮她操办点后事吧。”

  办公室里见多识广的医生护士纷纷在心底冷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什么销户?怕是有什么房子、遗产要过户,才眼巴巴地来抢死亡证明。

  隔壁医疗组的一个医生说:“小张医生给了谁,你就去找谁要,你之前又没来过医院陪护照顾,我们医院当然选择交给知根知底的人。”

  王恩义:“我要是找得她还用得着来医院看你们的脸色?”

  他十多年没和他继母联系过,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也不知道她的同事、邻居叫什么,还是今早在几十个人的家族群里看到她邻居拿她手机发的死亡讣告,才知道人走了,连忙和单位请了假,跨市来医院拿死亡证明。

  他们家房产证上有继母的名字,需要拿到继母的死亡证明,房子才可以过户给他。

  简清神色淡漠:“我们这边谁交钱,谁陪护患者,最后死亡证明就给谁。”

  张跃跟着打配合:“这两年赵老师在我们医院治疗花了十几万,都是她邻居交的钱,要不然你替她邻居补交一下医药费?”

  其他医生附和说:“对啊,你补交一下,我们再帮着劝劝,让她把死亡证明给你。”

  提到金钱钱,王恩义一激动,又提高了嗓音:“哪里是她交的?那是我妈银行卡里的钱!现在我妈银行卡里还剩下的钱,说不定都被她划走了!”

  简清摇头,冷道:“她每个月的退休金,一大半都给你‘妈’治病了。”

  两年来,这个一口一个“我妈”的“孝子”,从没来医院看过一回。

  自知这点理亏,王恩义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摸了一把秃头,强词夺理:“得,我不跟你们掰扯这些,按照法律规定,我是她名义上的儿子,我是不是就有权利拿她的死亡证明?你们不给我,你们是不是违法?”

  简清态度强硬,毫不退让:“我学医,不学法,不懂那些,但懂法律规定子女有赡养扶助父母的义务,你要是想谈法律,就去医务科说,医务科那边有学法的,我们这边还要干活。再不走,我报警,顺便让你们单位的领导来评评理。”

  扯到了单位,王恩义站起来,指着简清的鼻子放狠话:“你等着,我去找你们医务科的领导,你们不要后悔,到时候让你们吃不了官司兜着走!”

  他单枪匹马赶到医院来抢死亡证明,身边没个壮胆的人,也不敢真在病区闹起来,放完狠话,直接出了病区,去医务科投诉。

  看见他走,简清打开赵老太太的病历,检查各项医嘱、报告单、知情同意书、签名是否完整,还把上次的住院病历调了出来,检查是否有记录“严防自杀”,确认病历文书都无疏漏。

  张跃说:“放心,师姐,我全都检查过了,真站在被告席上,我们也不是过错方,让他去闹。”

  老泥鳅在关键处立场很坚定。

  简清说:“不是把原件给王先生,是复印一份给他,然后加盖医院章,证明效力。”

  王恩义问:“医院的存根和家属那联死亡证明一模一样吗?”

  蒋主任说:“不一样的,我们医院的存根内容更细致,病案室要根据存根的信息进行上报。”

  简清补充说:“房子过户手续需要死亡证明,只是要确认原户主真的死亡,那张证明是医院存根还是家属存联不是最重要的,只要保证真实性、有效性就行。”

  林主任觉得言之有理:“那就给复印件吧。”

  蒋主任正要打电话给病案室,简清又说:“不急,还有一件事需要和王先生说一下。”

  王恩义摆出一张感恩戴德的脸:“简主任,您说您说。”

  简清神情寡淡:“我之前误会了王先生,以为王先生是狼心狗肺、不赡养母亲,母亲一死就跑到医院争遗产的人。”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骂人,王恩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干笑说:“没关系没关系,不用道歉,我知道医院有很多这样的人,主任你这样想也不奇怪,但确实就是我和我后母误会比较深,并不是没有一点感情,我现在就十分后悔……”

  简清摇头,一本正经道:“不用后悔,有弥补的机会。”

  王恩义:“啊?”

  简清:“赵老师的丧葬费王先生要出一下,还有,赵老师有个邻居,这两年替您陪护照顾老母亲,她垫了不少钱,欠了不少外债,王先生您就在这两天补给她吧。”

  林主任再度觉得言之有理,拍了怕王恩义的肩:“老同学,确实要好好补给人家啊。”

  王恩义脸色更难看了,但为了维持“孝子”人设,还是强撑着笑脸,说:“应该的应该的……”

  接下来就是商讨补多少钱、怎么补的事了。

  应付完她们,简清回到肿瘤二区,盯着鹿饮溪的白大褂看了会儿,然后投入到忙碌的工作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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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饮溪帮周老师整理了一下午的物品,累得腰酸背疼,回到公寓,先冲了个澡,然后裹着浴袍瘫在沙发上点外卖。

  等待外卖送达期间,她终于将思路闲下来,思考白天发生的事。

  虽说实体瘤发生脑转移的,都不能排除有突然死亡的可能,但她还是对赵老师的死亡耿耿于怀。

  似乎,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如果在原著剧情中,赵老师注定是死亡的结局,那么就算她阻止了赵老师提前自.杀,赵老师依旧会发生其他意外事件,导致死亡。

  若真是这样,是否意味着每个人的结局都已注定,不可更改?

  原著中,她和简清都是不得善终的自.杀结局,难道真的不可逆转?

  不,她不服。

  凭什么她的命运要攥在别人手里?由别人几行文字决定?

  她不会自.杀的,她大学第一堂课学的就是敬畏生命,无论身处什么境地,她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哪怕最后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她也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心头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和对抗信念,鹿饮溪打开自己手机备忘录,查看她纪录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剧情点。

  她要再试一试,看看他人的命运能否被改变。

  *

  简清下班回来时,恰好在楼下撞见外卖员,顺手把外卖给拎回来了。

  回到家,她脱下外套,拎着外卖,走到沙发边,问沙发上的人:“掐点订的?”

  鹿饮溪有心卖乖,抱着毛茸茸的玩偶,拿小动物一般亮晶晶的眼神看她:“对啊,你一下班,刚好就能吃上我亲手的订的外卖,有没有感觉很幸福?”

  还有,是不是觉得她很体贴懂事?

  简清看着她的眼睛,很不给面子的拆台:“一般不是亲自下厨,才会感觉到幸福么?”

  亲手点个外卖算什么?

  没有听到夸奖,鹿饮溪轻哼一声,站起来,抢过简清手里的外卖走向餐桌:“有的吃就不错了,不要挑。”

  刚走两步,又倒回来,目光在简清冷淡的面孔上梭巡片刻,认真问:“你今天看上去有点累?要不要给你一个抱抱?一百元一次,1分种以内不加收费,1分钟以后每多抱2分钟,加收五十元。”

  简清坐在沙发上,揉了一下眉心,平静地望着鹿饮溪:“我一个挂号费才二十。”

  两人一坐一站。

  鹿饮溪鲜少地能够居高临下打量简清,她克制住想摸摸她脑袋的想法,俯下身与她平视,莞尔一笑,柔声道:“嫌贵就算了,等我哪天心情超级好时,给你一个免费的抱抱,现在先洗手吃饭吧,等大后天有空,我们一块去逛逛公园?”

  简清嗯一声,顿了一秒,敏锐地抓住了话里的细节,问:“为什么要特地强调大后天?”

  鹿饮溪怔住。

  这个冰块是不是有读心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定时发表的,么么哒大家,继续说一声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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