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公子难搞定>第115章 两条人命

  昨夜醉成那样, 今儿倒是起的早。

  薛晏荣捂着头,一只眼睛眯起,一只眼睛睁开, 大概是睡懵了, 意识还不清醒。

  赤脚踩着地,傻盯着窗外,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又光脚?”蒋幼清掀开帘子, 就瞧在这人老神在在的杵着,不由得走上前去, 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这是醒了还是没醒?”

  薛晏荣这才回过神儿来,瞥了她一眼, 黑眼仁在眼眶里转悠,忽的脸色涨红,心虚起来。

  夫妻这么长时间了,蒋幼清还能不了解她,瞧着不说话傻瞪眼睛的模样, 就知道她肯定是想起来了。

  “二爷昨天,好生威风呢。”

  “什么威不威风?”薛晏荣别过头去,佯装听不懂的样子, 旋即摸了摸喉咙“那什么,有水没有, 我嗓子都快冒烟了。”

  “就知道你要喝, 早备好了。”

  蒋幼清转过身, 端着茶盏就送了过来。

  “给。”

  薛晏荣才要伸手去接, 蒋幼清却又突的向后退去, 微微歪着头, 不错眼神的瞧着她——

  “真不记得昨晚的事儿了?”

  薛晏荣还未断片到那种程度, 这会儿清醒了,倒是全冒上头来。

  “还想灌别人呢,自己先倒了。”

  “哎哟,我渴死了,你快给我喝一口吧。”

  多丢人呐,身经百战的酒桌老将,楞叫个从没喝过酒的给撂倒了,传出去薛晏荣的面子要不要了。

  “往后你再敢那样乱喝酒,试试!”

  蒋幼清揪了揪这人的耳朵,以示警告,遂才将水递了过去。

  薛晏荣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

  “舒服!”

  “慢些,又没人跟你抢,喝那么急做什么?”蒋幼清捏着帕子擦着这人嘴边溢出的茶水,后又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可疼?”

  黄酒后劲儿大,就怕这人会不舒服,蒋幼清从昨夜里就开始担心上了。

  “没事儿,不疼。”

  “那就快起身,我去下碗酸汤面给你。”

  蒋幼清甫一转身,就被一道力量扯了回来,抬头瞧着窗外晃动的人影,难免红脸——

  “一大早的,别闹。”

  薛晏荣才不管早还是晚,昨夜里醉倒,都没好好抱这人,这会儿不得补回来,瞧着小姑娘脸色绯红,她嘴角的笑意就越甚。

  “你别——”

  蒋幼清推着她——

  “都没漱口,熏死人了。”

  “嫌弃我?”

  薛晏荣暗自哈了口气,味道的确是有些重,但若就这样放了她,倒也不甘心——

  “我先洗漱,你别走昂。”

  蒋幼清瞧她跟个小孩似的,心里不由得发热,拿过牙粉与她——

  “我能去哪儿?我哪也不去。”

  待洗漱穿戴完毕后,拉着自家的小姑娘,又黏腻的闹腾了会儿,硬是让人家在自己的脸上亲了一圈,方才罢休。

  “真该让从心跟从安瞧瞧,自家爹爹这赖皮的模样。”

  “好啊,你让岁杪把孩子抱进来,反正我是没关系,就不知道你——”

  蒋幼清忙去捂她的嘴,瞪了这人一眼,怎么什么胡话都往外说。

  得了便宜,就要见好就收,薛晏荣拉过小姑娘的手,转头问道:“怎么不见音涵?”

  蒋幼清顿住,睁圆了眼睛,半晌没说一句话。

  薛晏荣又不傻,还能不明白,摇了摇头——

  “女大不中留,明白了。”

  另一头,薛音涵替宋孟琮梳头,洗脸,又为她更衣系带,末了竟还用外头儿的小灶,下了两碗汤面。

  俨然一副为人妻的模样。

  瞧的宋孟琮心里热乎乎的,头回儿生出旷工不想去本善堂的念头,就想这么一直跟她待在一起。

  “音涵——”

  “嗯?”

  宋孟琮从身后环着她,嘴唇在她的耳鬓刮过——

  “要不我今儿不去了。”

  “今日休沐吗?”

  “不休沐。”

  薛音涵转过身,就对上了这人痴缠的眼神,顿时心领神会——

  “可你没提前告假,不去行吗?”

  宋孟琮也知道自己有些胡闹了,毕竟温柔乡谁能不贪恋,抚了抚这人的发丝——

  “我说说而已,你——”

  “我去接你。”

  薛音涵放下羞涩,主动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我去本善堂接你回来,然后咱们一起回小院儿,今晚我也留下。”

  一听这话,宋孟琮顿时就乐开了花,不住地点着头——

  “好,那我等你来。”

  送她出了门,薛音涵倚在院门对着那一步三回头的人挥了挥手,发自真心的露出笑意。

  不由得憧憬起往后的日子,她们定会很幸福的。

  眼瞧着两月的期限将至,去沣州的事就要提上日程,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碧月轩——

  一夜醒来,婉颂伏案而泣。

  “姨娘,您怎么了?”季月急忙上前。

  “我想起来了,老爷死了,音勉丢了。”

  婉颂仿佛失了魂魄,季月更是被她的话惊了一跳。

  “姨娘,都去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婉颂摇了摇头,起身望向窗外,两眼木然——

  “我好乱,我想不起来更多了,我好像忘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我、我想不到——”

  说着就用手去捶打自己的脑袋。

  季月看她这样,生怕她伤着自己,拉着她的手拦下——

  “姨娘,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莫要累着自己再头疼。”

  “季月,你跟我的时间最长,你帮我也想想——”

  突然之间,从何而想?

  季月顿了顿,忽的怔了下——

  “姨娘,您等等我。”

  旋即从梳妆台的匣子里,取出了个蝴蝶耳坠——

  “这个姨娘可记得?”

  “这是?”

  “这是姨娘在音勉小姐丢的那天带回来的,当时被您死死地攥在手里,任凭如何都不肯放开,银针扎破手掌流了血您都不曾松手,我想定然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就私自做主藏了下来,您看看可能想起什么?”

  一时间,许多片段在婉颂的脑海里闪过,可独独想不起来这只耳坠——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约莫是黄昏之后,夕阳渐落,火烧云映红了半边天。

  “季月——”

  “来了——”

  季月看着婉颂,相比之前的哭泣,现下倒是冷静了不少。

  “姨娘可有什么事儿?”

  婉颂沉默的点点头,片刻后问道——

  “老爷死了,现在薛府是谁在做主?是老太太吗?”

  “老太太近日不让请安,也不出门,府里的吃穿用度都是由荣少爷做主。”季月倒了杯清茶递来“姨娘若是有事,可以去找荣少爷或是夫人。”

  婉颂将茶盏捧在手心——

  “我脑子混混浆浆,靠我想指不定得想到猴年马月,既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把这个耳坠交给荣少爷,让他帮忙查一查,说不定能查到什么线索,指不定就有音勉的下落了。”

  季月愕然,但也理解,到底是做娘亲的,不到最后一步,又怎么能死心。

  “嗯,我现在就去。”

  书房里——

  “姨娘还想着音勉小姐,说请二爷帮着查一查。”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婉颂姨娘,让她安心,我一查到消息,就告诉她。”

  “多谢二爷。”

  季月走后,薛晏荣便盯着手里的耳坠,眉头紧锁。

  “这耳坠做工精致,倒是还没见过哪家铺子有卖的,会不会不是京城里的东西?”蒋幼清见她不说话,又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薛晏荣摇了摇头“我自小在府里生活的时日短,你问我,我也想不到,可是瞧着它,我又觉得眼熟,在哪儿见过呢?”

  “眼熟?”蒋幼清抿了抿嘴,她嫁来不过两年多,薛晏荣若是都想不起来,她更是不可能会知道。

  就在薛晏荣跟蒋幼清苦思之际,立在身后的薛音涵,既不上前,也不说话,与平日大不相同。

  “二爷,少奶奶,三小姐该用饭了。”姚十初站在门前说道。

  “走吧走吧,一时半刻也想不到,等会儿找个年纪大些的嬷嬷再问问。”

  薛晏荣说着就把东西放在匣子里合上了。

  站在门口最近的是薛音涵,但她却是最后一个出门,转头看了眼薛晏荣放东西的位置。

  夜里,子时已过,院落中寂静一片。

  薛音涵偷偷地潜入书房,将蝴蝶耳坠拿了出来。

  表情凝重,直奔着薛府就去了。

  若是以往,一个人走夜路,薛音涵定然不敢,可时下,心中的另外一件事,让她更加害怕,天明等不及了,她必须立刻马上就要知道。

  薛音涵来的蹊跷,胡桐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既不起身也不看她,这样的不速之客,她向来是不欢迎的。

  “这么晚了,你又折腾什么?”

  “姨娘的蝴蝶耳坠呢?”

  “什么蝴蝶耳坠,就没有那样的东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大晚上的你又抽哪门子的风!”

  胡桐连思考都带思考的,就矢口否认,叫薛音涵心里的那点侥幸荡然无存。

  “怎么会没有呢?我小时候还经常捏在手里玩,姨娘不是常说了,我小时候一哭一闹,只要见到那个耳坠就好了。”

  胡桐不知道婉颂想起来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明白薛音涵此刻的意思,只觉得她又魔障了,抓着耳坠不停地发问。

  不耐烦的道:“你说那个啊,早摔坏了。”

  “摔坏了?那是两只都坏了吗?”

  “那肯定是一对一起坏的,早就碎的找不见了,你问这个作甚?”

  薛音涵不说话,越过胡桐,径直向她的梳妆台前走去——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自己找。

  胡桐看着薛音涵,将自己的梳妆台翻箱倒柜,顿时就发怒了——

  “你个死丫头!疯了是吧!”

  薛音涵就记着,这抽屉里是有个夹层的,小时候见胡桐将最金贵的饰品放在此,果不其然,剩下的那只蝴蝶耳坠就藏在里面,即便是藏的这样深,也被自己寻了出来。

  随即又从袖子里将另外一只取了出来,两只耳坠儿并在一起,完好无损,别说摔坏,就是连个磕碰都没有。

  “姨娘这是什么?”

  胡桐大惊,这东西可以在薛音勉手里,也可以在婉颂手里,但怎么会在薛音涵手里,她都知道什么?!

  “你——”

  “丢了一只,凑不了一对,姨娘都不舍得扔,看来定然很珍贵吧?让女儿猜猜,可是唐言送的?”

  薛音涵冷笑一声,眼里寒光如冰——

  “姨娘莫要瞒了,不然我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你什么意思?”胡桐的脸色骤变,眼里闪过一丝害怕。

  “到现在这一步,姨娘还问我什么意思?这耳坠二哥哥也见了,你觉得以二哥哥的手段,会查不到吗?当初姨娘有多喜欢这个耳坠,现下这个耳坠就有多危险!”

  “我是失手!”胡桐的声音登时扬了起来,但随即又沉了下去,她走到薛音涵身前,双眼通红“音勉,音勉她瞧见了我跟唐言,我是没了办法才这样的,我没有想杀她,那....那是、是失手。”

  “音勉当时才四岁!你们怎么能下的去手!”

  心中最坏的打算就这么血淋淋的摆在眼前,薛音涵痛心疾首,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生自己的娘亲,竟然会如此恶毒!

  “我能怎么办?!她不死,我就要死!况且你当时还那么小,如何能离得了亲娘,郑珺清眼里只有薛音瑶跟薛晏荣,将你交给她,我怎么能放心?!”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薛音涵质问道:“你若真是心疼我,就不会跟唐言做出那等不要脸面的腌臜事!”

  “音涵,音涵!”胡桐握住薛音涵的手臂“阿娘是有罪,可是阿娘也是个人啊,当年我根本就是被卖进薛府的,你外祖贪图钱银,硬将我送了进来,我与唐言青梅竹马早就相识,起初我也想过就这样算了,后来谁想着会再遇上,阿娘从未求过你什么,看在我生了你的份上,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放阿娘一条生路吧。”

  话罢,竟给薛音涵跪了下来。

  薛音涵看着给自己下跪的娘亲,心里百感交集,她不想要这样的母亲,可偏偏老天爷要如此做弄她——

  一时间泪如雨下。

  胡桐见她似是松动,便想要去抢那个耳坠。

  好在薛音涵对她早有防范,见她扑过来,就先躲开了,死死地攥着耳坠——

  “我是你娘啊!是你亲娘啊!!”

  薛音涵对这句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若不是亲娘,她只怕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

  一路狂奔逃回北方街,甫一进门,就将自己关了起来。

  薛音涵蜷缩在软塌上,两手抱着双臂,脸埋进膝间——

  身子不停地颤抖——

  “该怎么办?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但,于她而言,这不过是噩梦的开始。

  天明,婉颂的死讯传来。

  “二爷,姨娘、姨娘她没了——呜呜呜.....”

  昨夜婉颂睡得早,今儿也就醒的早,同季月说想吃刘记铺子的小笼包,季月瞧着她精神头儿不错,便去买了,谁知去了不过小半个时辰,一回来人就上了吊。

  只留下一份亲笔信给薛晏荣。

  “怎么会?不是,不是痊愈了吗?”蒋幼清不敢相信。

  连忙打开那封信——

  ‘荣少爷亲启——

  当年的事,我已全部想起,我的孩儿音勉不是丢了,而是死了。那个耳坠,是我发现音勉的时候,音勉握在手里的。

  那日音勉吵着要吃桃片,我恰好也要出府置办东西,就将她带了出去,小摊儿上人多,我便把她放到了一旁,让她在原地等我,我怎么样也没想到不过一刹的功夫,音勉就不见了。

  我急坏了,四处寻她,只记得是在北三街的巷子里,有一户敞开门的院子,音勉就躺在里面,我冲进去的时候,孩子已经断气了,可她的身体分明都还是热的。

  不等我带她去寻郎中,就被人从身后打晕了,迷糊之际,我瞧了见那人落下的衣角,是灰暗的道袍。

  我疯了这些年,想来是无法面对当年发生的一切,那血淋淋的现实将我击溃,现下我全想起来了,也是老天在惩罚我,让我记起一切,便是对我的报应——

  如果当初我没有带她出府,又或是没有将她放下,那音勉就不会走丢了,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我抱着她的时候,她还是温热的,若我早些找到她,她也不会死,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儿,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了她,若那孩子还活着,也该快要及笄了,我对不起老爷,更对不起音勉,我这个做娘亲的,让自己的孩子在黄泉路上孤独了十年,而今我醒了,也该上路了,不知道她一个人在下面怎么样,我要去陪陪她,这孩子胆子小最怕黑。

  不知道再见到音勉的时候,她会不会怪我这个娘亲没有好好牵住她的手。

  再见到老爷的时候,他会不会埋怨我没有照顾好我那可怜的孩儿,我下去赎罪了......’

  “原来音勉没有丢,而是死了。”薛晏荣怔怔的发着呆“难怪当年怎么找都找不到。”

  “可若是死了,尸身呢?”蒋幼清只觉得这事太匪夷所思“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杀害薛府的四小姐?还有道袍,这、这太乱了。”

  “不管是谁,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屋里的人咬牙切齿,屋外的人却连哭都不敢出声。

  薛音涵一夜未眠,死讯传来的时候,她根本不敢相信,直到亲耳听见——

  默默地喃喃道——两条人命,两条人命啊。

  似是音勉奶声奶气的跟在自己身后,姐姐姐姐的唤着,就像昨天的事,印象中音勉很喜欢粘着自己。

  圆圆的大眼睛,齐齐的小刘海,眉中心还画着一颗吉祥点。

  做决定总是艰难的,可一旦迈出第一步,其实也就不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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