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公子难搞定>第79章 还疼吗?

  小年一过, 转眼就到了年二十九。

  因着现在是蒋幼清掌管栖子堂的中馈,许多事情自然就不必薛晏荣亲力亲为的过多操心,而她也乐得做个甩手掌柜——

  “过年的赏银都发了, 我让常管家又给大伙各添置了两件冬衣, 北面的院墙有些裂缝,得寻些梓人过来重新修葺, 不过明儿就三十了, 等过完初五再说吧,东院儿那边儿, 我把音涵的月钱又提了十两,她年岁大了买首饰买衣裳买胭脂水粉, 有时还也要打赏下人,总不能什么时候都问你来要,况且她面皮儿又薄,我就怕她不好意思张这个口,多给些总没有坏处, 至于母亲那里,我选中了一串鸿昌法师开过光的紫檀佛珠,想必她老人家定会喜欢的, 剩下就是祖母了,我就有些拿不准了——”

  蒋幼清捏着手里的小毫, 一笔一笔的往账簿上添着“祖母的戏园子过年少不了热闹, 我已经让人把这部分的银子拨出去了, 再送件金丝羽雀的披风跟银火狐狸的围脖, 你看行吗?”

  说了这么半天, 那人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蒋幼清登时就不乐意了, 蹙起眉来——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薛晏荣这才抬起头去——

  “听了。”

  “那我都说什么了?”

  “不就是给大伙发了赏银,制了棉衣,给音涵涨了月钱,给母亲选了紫檀珠子嘛,哦,还有给戏园子拨的银子,跟给祖母的披风和围脖,剩下就没了吧?”

  “你听见了你不吱声?”蒋幼清瞪了一眼,又扭过头来。

  “你这安排的都挺妥当,要我说什么呀?”薛晏荣捧着手炉从软榻上起身,扫着那账簿上的簪花小楷,忽的就笑了,手指点了点“伙房季厨娘抱大孙子,你怎么也记?”

  “我随份子了,可不就得记。”蒋幼清摆了摆手“谁要跟你说这个,我问你,祖母那般的安排,你真觉得妥当?我总觉着差些什么,没事,你只管说,我能接受指正,我这头一回儿掌管中馈,千万莫要让祖母觉着我小家子气才好。”

  薛晏荣挑了挑眉——

  “小家子气?你八成是对小家子气有什么误解吧?除去戏园子的银两不算,就光是金丝羽雀的披风跟银火狐狸的围脖,便能顶寻常人家辛劳半辈子,饶是二叔也没送过这么好的物件,况且有什么不妥的?

  你就是给老太太搬座金山,她还觉着委屈呢,想我怀里还偷藏了个宝石矿,就这么着得了,一股脑的全送了,明年你还有的送?真打算搬座金山给她啊”

  蒋幼清又何尝不知道这个,老太太是个填不满的窟窿,你就算是倾家荡产的往里扔,她也没个够的时候,之所以这般费心费力,不过是不愿这人为自己背上不孝的名声,饶是跟二房分家那事儿后,祖母的气就没消过,每回请安都是闭门不见,蒋幼清不怕别的,就怕时日一长,闲言碎语的传出去难听。

  薛晏荣何尝会瞧不出这人的心思,都跟她说了多少回,那事儿与她无关,可偏偏她就是放不下心来,什么都往身上揽,平日看着没心没肺,实则心思比谁都重。

  “唉——”

  薛晏荣叹了口气,伸手探上这人的后颈。

  “你叹什么气?”

  “就觉着你现在怎么跟个管家婆似的,不是才过完十六的生辰嘛,这就老了?”

  “去你的——”蒋幼清被后颈上摁揉的力道舒服的眯上了眼,人也不自觉的往后靠去,直到将所有重量都倚在了薛晏荣的身上。

  “二——”

  “哎——”

  姚十初刚想问二爷在不在里面,就被岁杪拦下了——

  “怎么了?”

  “你瞧——”

  岁杪冲姚十初扬了扬下巴,一偏头就瞧见自家少奶奶依偎在自家二爷的怀里,登时就明白了,遂低下头去,小声道——

  “那我待会儿再过来吧。”

  正要走,就听里面传出了声音,原来是蒋幼清瞧见了,立马便跟身后的人拉开了距离,抬头嗔怪的撇了眼。

  薛晏荣挑了挑眉毛,这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十初,进来吧,可是有事?”

  这倒把姚十初整尴尬,欠了欠身子道——

  “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问问二爷,现在可要刮面?”

  一听这个蒋幼清顿时就来了兴趣,立马起身拉过薛晏荣,就往外走——

  “要的要的。”

  薛晏荣纳了闷了,怎么自己刮个面,她高兴成这样?

  热水已经备好了,姚十初拿着剃刀,便对着薛晏荣的脸开始上手,只是还没刮几下,手就停住了,倒不是她生疏技艺,而是旁边的蒋幼清一瞬不瞬的盯着,实在有些奇怪——

  顿了顿胳膊,转过身去——

  “少奶奶,要不您试试?”

  蒋幼清愣了一下——

  “可以吗?但是我不会啊。”

  “您可以先试试,这个不难,就是下手的时候轻些便成。”

  说着姚十初就把手里的剃刀递给了蒋幼清。

  薛晏荣当然知道小姑娘的好奇心思,盯着自己都敲瞧半天了,要不是把姚十初看的实在尴尬,她也不会停下来了,撇过一眼,就又合上了眼皮——

  “来吧。”

  小姑娘像是得了什么特命,忽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在姚十初的指导下,一手捏着薛晏荣的下巴,一手用剃刀小心翼翼的刮着,只不过这种事情,哪能一下练成,况且薛晏荣的脸上也没有真的胡子,刮来刮去的也只是刮些汗毛,这不,手上一个没把住,上唇角就破了皮。

  “呀!”

  蒋幼清吓坏了,立马就扔了手里的剃刀,拿起巾子就捂了上去,可她忘了那巾子是才从热水盆里捞出来的——

  好家伙,破皮儿没多大事儿,这一烫倒是把薛晏荣疼差点儿没从椅子上翻过去。

  “好点儿没?”蒋幼清天真又无邪,水灵灵的杏仁眼,哪舍得怪责。

  薛晏荣握紧了拳头,自个儿扛着——

  “没、没事儿。”

  姚十初全程看破不说破,毕竟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就笑笑。

  “嫂嫂——”

  “音涵来了。”

  蒋幼清这会儿那巾子也顾不上给薛晏荣敷了,只拉过她的手,让她自己捂着——

  “我得走了,我跟音涵约好去婉颂姨娘那里瞧瞧呢,正好把过年准备的东西送去,我走了昂。”

  小姑娘说走就走,一个回头也没给自己留下,薛晏荣懵了,彻底懵了,这就不管自己了?

  刚那一刀就白挨了?

  姚十初瞧着自家二爷这吃了瘪的模样,得亏咬住了舌头,不然早笑出声了——

  “二爷,还刮吗?”

  薛晏荣捏着巾子,抹了把脸——

  “不刮了。”

  两手一背,气鼓鼓的就回了屋子。

  姚十初立在原地,不由得摇头——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胡桐越不让薛音涵做什么,薛音涵就越是要做什么,总之与她一定要唱反调,似是只有这样心里才能舒坦,日子才能过下去。

  两人来到碧月轩,宋孟琮正在里面给婉颂施针,相比较之前脏臭破落,今日倒是有了很大改善,至少屋子里不再有异味,人也是梳洗干净的样子。

  “见过二少奶奶,见过三小姐。”之前回家奔丧的季月也回来了,看来这的变化,要归功于她才是。

  宋孟琮瞧病最不喜被人打扰,他也不会因为谁的到来,而中止医治的过程,起身去请什么安,行什么礼,这会儿依旧定定的立在床榻边儿,时不时转动手上的银针,又或是重新再添上一针。

  “真是好大的架子。”锦绣因上回他冲撞了薛音涵,对他的印象就一直不怎么好,见他连礼都不行,便忍不住皱眉。

  “锦绣,不得无礼。”倒是薛音涵气度颇大,上回的事情早就不放心上了。

  锦绣这才垂下头去但仍旧是不待见他。

  他真会瞧病啊?

  一旁的薛音涵沉默的望着,只在心里暗自发出疑问,瞧着挺像样子的,就是这侧面的脸颊也太白净了些吧,要不是提前知道他是郎中,还以为他是哪个戏台子上下来的男伶呢。

  又过了大概两柱香的时辰,宋孟琮才慢慢的将婉颂头上的银针拔下,陆续收归针灸袋中,待开好了药方子后,这才算是有功夫朝蒋幼清跟薛音涵看去——

  拱着手微微的躬了躬身子。

  蒋幼清倒是能理解,有本事的人都有个性,只笑了笑,示意他无妨。

  宋孟琮将手里的药方交给季月——

  叮嘱道:“一日两煎,早一副,晚一副,午间不用。”

  “哎。晓得了。”

  季月将方子先塞进了袖子里,随后又走到床榻边,刚伸手要放下床帏,却被宋孟琮忽的出声喝止。

  只见他白净斯文的脸上乍得就皱起了眉头——

  “我说了多少次,要多晒太阳,多见阳光,现下又是冬天,日头儿能有多大,往后把这床帏撤了!下回我要是再来,看见这东西还在,我就给你扯了!”

  说罢又将身后的支摘窗推开“风也要多通通,姨娘被子厚,一炷香的功夫不会凉着的。”

  季月怕是从没想过一个如此斯文白净的人发起脾气来这般严肃,立在原地手都不知往哪里放,又是尴尬又是无助,只一个劲儿点头儿。

  其实不止她,就连一旁的蒋幼清都错愕不已,明明瞧着就是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竟还会发火呢?

  不过薛音涵倒是不意外,上回在栖子堂门口,她已经领教过这人的脾气了,就是长得软,实际不好惹。

  宋孟琮不善与人交际,也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更不会拣好听的话来说,在他心里除了瞧病治病,就再没有其他的事了。

  这会儿收拾好药箱便告辞了。

  蒋幼清抿了抿嘴,颇有些无奈,怎么生了个好皮相,却是这么个怪脾气,倒可惜了。

  “姨娘就这么睡着?”薛音涵问道。

  “宋郎中说了,这病就是要多休息,只有睡好了,人才能有精神。”季月回道。

  “说的也在理。”薛音涵点了点头“每回婉颂姨娘不是疯喊就是乱跑,像这样安稳睡着的时候倒是少见,如今能这般睡下,也是好事。”

  蒋幼清让小厮们把东西抬去库房,又同季月嘱咐,缺什么就跟自己说,天冷,姨娘身子又不好,千万别再生了别的病。

  话罢,正要跟薛音涵离开,却被外头儿一声刺耳的尖细锁住了眉头——

  只见李婆子大骂道:“季月,让你烧壶水,你跑哪儿去了!水都烧——”

  “李婆子,你嚷什么!”蒋幼清迈出门去,冷眼瞧向她“姨娘刚睡下,吵醒了你担待的起?!”

  李婆子才睡醒,眼屎都还粘在眼角没擦调,她哪知道主子来了,立马就收起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弯着腰身赔起笑脸——

  “少奶奶跟三小姐来了啊,老奴这就去沏茶。”

  “不用了。”蒋幼清同她没什么好脸色,只叮嘱季月记得煎药,便拉着薛音涵走了。

  刚出了碧月轩,薛音涵便焦急的说道——

  “那个李婆子不是个好东西,这般大喊大叫的,把自己当主子了吧?”

  蒋幼清却不急,拐了个弯只在碧月轩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碧月轩里就传出了李婆子的喊打声——

  “你个贱蹄子,敢跟老娘来阴的!看来收拾的你还是不够!”

  “李妈妈别打了,姨娘还没醒,千万别把姨娘吵醒了。”季月哭着求饶道。

  “怎么?还指望那个疯婆子给你做主?!我今儿就告诉你!这碧月轩是谁做主!”

  李婆子嚣张到了极致,上来便去撕扯季月的头发,可她怎么都想不到,蒋幼清会去而复返,这一幕丑恶的嘴脸,全被尽数瞧去。

  “还不放手!”薛音涵气急道。

  “三小姐,少奶奶——”李婆子也傻了,这怎么还回来了?

  立马狡辩道:“这小妮子做事不仔细,我这是训她呢。”

  蒋幼清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岂能是她可以随意哄骗的,瞧着脸被打肿的季月,又想到屋里疯疯癫癫的婉颂,还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都已经这般了,竟还要遭这个恶婆子的刁难,蒋幼清心起波澜,难免又想到了自己,若是没有遇见薛晏荣,或许自己的下场,也是这般。

  眉眼里充满了厌恶,她是大房里的少奶奶,惩治个下人再平常不过,就像现在——

  “把这个李婆子给我扔出薛府。”

  “少奶奶!少奶奶饶了我这一回吧!”

  李婆子是恶有恶报,这些年作威作福的也到头了。

  “多谢少奶奶,多谢三小姐!”季月拼了命的磕头。

  岁杪跟锦绣将她搀扶起来,这才瞧见季月的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疤,看来被打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真是可恶至极!”岁杪忍不住啐了一口“刚才应该打她一顿,再把她扔出去。”

  随即又朝季月道:“你也是,少奶奶都来几趟了,她这般作恶,你怎么也不说啊。”

  季月垂下头去,哽咽着——

  “我不敢。”

  这三个字大概也只有薛音涵能理解,没有人给她们做主,也没有人会给她们做主,被丢弃在角落里的垃圾,是不值得被提起的,偌大的宅院里,除了忍就是忍。

  这便是光鲜亮丽背后的腌臢。

  有些时候,主子还不如奴才。

  “真是傻姑娘,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往后尽管说,少奶奶都会为你做主的!”

  虽是赶走了恶奴,但蒋幼清却对这事上了心,连栖子堂都来不及回,跟薛晏荣商量都等不及,就立马差人寻来了常管家,将碧月轩里的下人小厮全清理了一遍,只要与那李婆子狼狈为奸者一律赶出府去,永不录用。

  这也是蒋幼清头一回儿真的发了脾气。

  许是白日里被气的狠了,饶是三更天都过了,也还是没什么睡意。

  蒋幼清趴在薛晏荣的怀里——

  “你说,这人怎么就能这么坏呢,婉颂姨娘都那样可怜了,他们还想尽办法的欺负,一个两个的恨不得骑在头上拉屎拉尿!”

  “经你这么一整治,他们往后就不敢了。”薛晏荣抚着小姑娘的后背,给她顺着气“别为了几个恶奴,再气着自己,不值当。”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蒋幼清撑起身子,一脸认真的模样“往后我每日都去碧月轩转转,想来多露露脸,就算他们再想翻天,也得多思量些。”

  “好,都随你。”

  薛晏荣眯着眼睛,又往上枕了枕,忽的唇角就被手指抵住了,一睁眼就瞧见小姑娘,满脸愧疚的模样——

  “你还疼吗?”

  “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都忘了,扔下我就走。”

  说着就张嘴咬了下小姑娘的指尖。

  “那不是音涵来了嘛,我跟她约好的。”见这人不理,蒋幼清只得凑过去,亲了亲那破皮儿的地方,娇滴滴的道:“我给你赔罪还不行吗?”

  “你说的?”

  “我说的。”

  薛晏荣旋即挑落床帏,一把抱住蒋幼清,啃上雪白的脖颈——

  “今夜别熄灯了,我想亮着来。”

  作者有话说:

  试问娇滴滴的小媳妇谁能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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