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公子难搞定>第21章 三更

  顺安堂里一家老小坐的整整齐齐, 似乎就在等着薛晏荣来兴师问罪。

  “晏荣——”郑珺清自然知道自己的孩子不可能去那种地方,就算去了也定是有正事要办,这会儿一瞧见她来了, 立马就站了起来。

  “你坐下!”鲁氏嗓门一喊, 眼睛就瞪了起来。

  “母亲——”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为他说话?”鲁氏眯起眼睛, 一副严峻狠厉的表情“你宠爱儿子, 也得有个分寸才行!”

  薛晏荣走过去,将站起来的郑珺清重新扶坐在椅子上, 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便抬头看向祖母鲁氏——

  “不知晏荣做了什么错事, 让祖母这样生气?”

  一旁的叶善容连忙开了腔——

  “荣哥儿呀,不是二叔母要说你,咱们薛家好歹也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二叔也还有官职在身,晏朝明年又要参加科举, 就算你不为我们院儿里考虑,可你这还有个在宫里为妃的亲姐姐呢,想着你在关外一个人自在惯了, 可眼下毕竟是回了家,有些事儿该避讳还是得避讳些。”

  叶善容这明显是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 当着一家子的面儿, 先搬出薛家的门脸, 再提出薛怀丘的官职, 又加了薛晏朝的仕途, 最后竟还搬出宫里的亲姐姐, 硬生生给扣了个枉为人子, 罔顾亲情的屎盆子,生怕在老太太面前漏掉任何一个可以踩踏的机会,面色瞧着慈善,心底却是十分恶毒。

  “有些事儿?”薛晏荣挑了挑眉毛,也同她装起傻来“不知二叔母要晏荣避讳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有话不妨直说,倒是不必这般曲里拐弯的客气。”

  “你要这样说,那我可就真得说道你两句了——”叶善容的眉眼吊起,长辈的架子端的板正“你在泉香阁里花了七百两银子拍了个姑娘的头夜,可有这回事儿?”

  “我当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薛晏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点了点头“是我做的。”

  “你们瞧瞧!你们瞧瞧!他这回是亲口承认了罢!”老太太啪的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指向郑珺清“怎么样!我没冤枉你的宝贝儿子吧!”

  “母亲,晏荣一定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天大的原因也不容他在京里胡闹!我们薛家!丢不起这个人!”

  老太太的眉毛都快皱的竖成直线了——

  “你若喜欢,大可娶一房正经女子,又或是纳几个好人家的姑娘,跑去那勾栏瓦舍算什么!脏的臭的!也不怕染了病回来!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能挣几个银子,就可以在这个家里无法无天!饶是我还活着呢!”

  话罢,便用手里的拐杖重重的捣着地,当当当的似是要打人的样子。

  叶善容见状立马就做起了好人,先是走到老太太身旁,捋了捋她的后背——

  “母亲千万保重身子,可别因为这一点小事儿,气坏了自己,荣哥儿毕竟还年轻,血气方刚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说完又看向薛晏荣,急声道——

  “你也是!把祖母都气成什么样了?!还不赶紧跟祖母磕头认错!!”

  薛晏荣瞧着两人一唱一和的,真有几分戏台子上白脸儿黑脸儿的意思——

  不过,薛晏荣也不是被吓唬大的,喊一喊闹一闹,就想让自己磕头认错,只怕也太小瞧了自己罢?

  随即拱起手来,一脸无辜的道——

  “晏荣没有做错,又为什么要磕头认错呢?”

  “你个逆子!还想狡辩!你要气死我是不是!”鲁氏的鼻孔一张一合,大口喘着气,就开始叫嚷道:“饶是你爹死的早,让你没了人管教!现如今都敢这般无视长辈!”

  话音一落,老太太一把推开叶善容,恶狠狠地就看向了郑珺清——

  “都是你!你把我的孙儿!给教成了这样!你对不起怀礼啊!”

  薛晏荣生平什么都能忍,但唯独不能忍郑珺清被这样指责,若是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那这么多年才是枉为人子!

  猛地一跨步挡在了郑珺清面前,抬眸看向胡搅蛮缠的老太太,声音冷清的说道——

  “祖母,孙儿还没有把话说完呢。”

  “好!你说!我倒要听听!你还能编出什么谎来!”

  “我的确是去了泉香阁,也的确是拍了一个姑娘的头夜,但这都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一个朋友,他在关外帮过我不少的忙,如今升了协领,这又是头一回儿来京城,我不过就是尽些地主之谊,白日里同他喝几杯,夜里都是回府来的,祖母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找门房来问。”

  鲁氏面容一怔,只抬头朝叶善容看去——

  而叶善容似是对事也是一知半解,僵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不等这对婆媳想出对策,门外的温都就不请自来了——

  边拱着手边往门里进——

  “哎呀呀——大门大户果然不一样,若是没个人带着,我都要迷路了!”

  说着就走到了薛晏荣身边,颇为亲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是怎么了?该不是挨骂了罢。”

  温都冲着薛晏荣挤了挤眼睛,随后又看向主位上的鲁氏——

  “老太太好啊!我温都来给您拜年了!”

  鲁氏跟叶善容被这一下,彻底搞懵了,望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温都是个自来熟,拜完了年,就把怀里的东西亮了出来——

  “这是我亲自挑选的拜年礼,还请老太太不要嫌弃我是个粗人,若是不满意,还望见谅。”

  随着锦盒被打开的瞬间,鲁氏僵在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松展开来了——

  那是一对镶了金边的翡翠寿桃,底下托着两片金灿灿的黄金叶子,虽比不上薛晏荣送的珊瑚岛那般精贵,但胜在讨巧,老人嘛无非就爱长寿,尤其是像鲁氏这种享尽富贵的人,自然活的越久就是高兴。

  “你也好啊——”

  鲁氏的脸说变就变,刚还乌云密布,这会儿就拨开云雾见天日了——

  “大老远的还让你破费,晏荣啊,可得好好招待人家!”

  还不等薛晏荣说话,温都就一个劲儿的点头——

  “您放心罢,晏荣已经招待过我了,这几日我在泉香阁吃得好喝的好住的也好!我听他说,家里人不让他逛窑子,这不,我就特意过来同他解释,老太太您可千万不能听那些个歹人的胡言乱语,冤枉了晏荣,他可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鲁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怎么会呢,我自己的孙儿,我了解!”

  说完又瞪了叶善容一眼,随后便摆了摆手——

  “得了,你们年轻人好好说说话,我老了,精力跟不上,这会儿得先回去休息了。”

  “老太太慢走啊。”温都笑呵呵,脸上的黑胡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抖着。

  老太太一走,叶善容就孤身一人了,这会儿到成了众矢之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你瞧瞧,母亲也真是的,这误会闹得。”

  薛晏荣自然不能说叶善容什么,但郑珺清就不一样了,方才叶善容那阴阳怪气的话,自己可是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冷着眼眸,重重的哼了一声,朝着屋子里剩余的下人说道——

  “往后谁要是再乱嚼舌根儿!仔细我拔了她的舌头儿!”

  说完理也不理叶善容,只朝薛晏荣跟温都走去——

  “晚上留下吃饭,来都来了,可千万不能走。”

  温都笑道——

  “您放心,我铁定得吃完一头牛再走!”

  “一头怎么够,少说也得十头起。”

  “那我就不客气啦——哈哈哈!”

  郑珺清难得同晚辈说笑,见温都这般爽朗,倒也放心不少,看向薛晏荣摆了摆手——

  “你就甭送了,好好招呼人家。”

  “是,儿子知道了。”

  屋子里的人一个个全都走,只剩叶善容留到了最后,真是越想越气不过,前脚刚回了暖香苑,后脚就快步冲到院子里,朝清音阁的方向,叉腰啐道——

  “这明明就是老太太摆的局,合着全赖我一个人!有本事你去拔老太太的舌头儿啊!”

  一想到鲁氏方才瞪眼的模样,叶善容真是憋屈的要死——

  “一个个的都什么东西!”

  叶善容受了气,哪能自己憋着,定是要发出去不可,薛晏朝是自己的亲儿子,当然是不舍得撒气的,吉庆就不一样,狗奴才一个,登时就被赏了一通板子!

  “别以为你带着朝哥儿,去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我不知道!饶是还有下次!我定要了你的小命!”

  薛晏朝被吓得在旁边都也不敢动,眼睁睁的瞧着吉庆挨完了板子。

  暖香阁里人人自危,栖子堂中却已经满院飘香了,想必那锅上的羊肉怕是快要煮好了——

  温都盘腿上了软塌,一边喝着马奶酒,一边摇着头——

  “你这个祖母可不是简单人。”

  “何止啊——”薛晏荣点了点下巴“站在我祖母身边的是我的二叔母,她更不是简单人,一天天的尽想着怎么扒我的皮,拆我的骨。”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非得留在京里,关外待着不比这自在。”

  “我倒是也想,可家里还有母亲,宫里还有姐姐,这些我都不能放下。”

  温都叹了口气——

  “你的牵挂太多,这样心累,容易变老。”

  薛晏荣笑了笑,老了吗?是老了——

  低头喝着杯子里的酒,随后又问道——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还有那个寿桃,什么时候买的?”

  温都摆了摆手——

  “你还说呢,去的时候都跟你说了千万别一个人挨骂,结果你还是没听我的话,与其等你来叫我,不如我先过去,有个外人在,她们也不好骂不是,至于那个寿桃,就更简单了——我随便问了个小厮就知道老太太喜金,临时差人去买,还不错吧。”

  “何止不错,简直就是好极了!”薛晏荣竖起拇指,道:“镶了金子的寿桃,既富贵又长寿,她爱不释手呢,只是让你破费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再说这样生分的话,我可要怒了!”温都拍了拍薛晏荣的肩膀“这才多少银子,与你在泉香阁里给我花的,不值一提!”

  话罢,又是几杯酒水下肚——

  羊肉上桌的时候,两人差不多都半醉了。

  姚十初跟徐聿守在外屋——

  只听屋里头儿聊着聊着竟还唱了起来——

  姚十初有些犯愁——

  “这得喝到什么时候才能停呀?”

  徐聿摇了摇脑袋——

  “怎么着也得后半夜吧。”

  酒过三巡,夜过大半,屋子才没了动静——

  薛晏荣掀了帘子,从里屋走出来,除了面色有些发红,人倒是没怎么醉。

  “二爷——”

  姚十初急忙递来巾子跟茶水。

  薛晏荣接过先漱了漱口,随后又擦了把脸,呼了口气,似乎是舒服多了的样子。

  “二爷,温都大爷这是喝醉了?”徐聿走到软塌旁,只见温都靠在软垫上呼声震天,随即快步走到门前掀开了帘子,探出脑袋去“您这酒量见涨啊!竟连他都能喝过了!”

  “你也抬高看我了——”薛晏荣边说着边走了进来,指着软塌处的痰盂“我哪能喝的过他啊,那酒我趁他后面迷糊的时候,全给倒了。”

  说完又揉了揉额头。

  姚十初见状,连忙将窗子打开通通风,拍了拍徐聿的肩膀——

  “你快把人扶到偏房去吧,甭在这儿了,喝到这会儿了,再耗下去天都要亮了。”

  徐聿点了点头,便将温都的胳膊架在脖子上,只见他嗯了一声,额头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温都却纹丝未动——

  “哎呦我妈——他这得有二百斤吧?!”

  “瞎贫什么——”姚十初扶着薛晏荣坐在椅子上,随即便到门前又唤来了两个小厮。

  两个小厮搀一边胳膊,徐聿在后头顶着,等把温都送到偏房,三个人也气喘吁吁了。

  姚十初冲了碗醒酒汤,见薛晏荣站在窗户前,连忙又过去把窗子关上——

  “别关啊,热的慌,凉快凉快——”

  “您现在是凉快了,明儿早上就该头疼了。”

  姚十初说着就去床榻前,将被褥铺开——

  “您要是心烦睡不着,那就先不睡,反正明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歇上一天也无妨。”

  薛晏荣神情一怔,端起桌案上的醒酒汤——

  “我心烦什么?我不心烦。”

  姚十初铺好床褥,又转过身子来——

  “跟了您多少年了,您心不心烦,高不高兴,这点儿眼力劲儿,奴婢还是有的。”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我头疼,不想费脑子。”薛晏荣蹙起了眉头。

  姚十初见状,倒也不藏着掖着——

  “直说就直说,总比您这样憋在心里的好——”话罢,抿嘴顿了顿,复又出声道:“俞二小姐去找您了。”

  “嘶!徐聿这个大嘴巴!又是他说的!”薛晏荣梗着脖子猛地站了起来,许是因为喝了酒,脚下有些不稳,才站起来,又坐了回去。

  “您慢着些——”姚十初将她领口的盘扣松了松“不是不心烦嘛,您这又急什么?”

  薛晏荣曲着手指在额前揉了揉——

  “我不是心烦,我是、是无奈!母亲跟我说她是个好姑娘,让我千万莫要伤着她的,可世上哪有两全之法?不将她伤彻底,她又怎么会就此死心?饶是今日撞上了,我也就没管没顾——”

  “那您的名声——”

  薛晏荣摇了摇头——

  “我的名声再坏也不过如此,倘若真的将她耽误了,我那才是真正的作孽。”

  姚十初深叹了口气——

  “二爷,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其实您之所以这样拒绝俞二小姐,怕耽误她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应该还是不够喜欢吧?”

  薛晏荣呼吸一滞,猛地抬头望去——

  姚十初眨了眨眼——

  “您甭这么看我,这事儿我觉得也没什么,您要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守在身边,是好事儿!”

  薛晏荣的酒似乎清醒了大半,眉头皱的比方才还要深——

  “这话儿往后别再说了。”

  “二爷——”

  “我累了,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