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夫人提问婚约者的事情该怎么破。

  李祚清脊背都有些僵硬了, 但按照剧情,最后不娶林栖梧的话她的小命也没了。

  但她总不能因此骗辛斐,于是惴惴不安地坦白:“……以后要娶的。”

  “因为你喜欢她?”

  辛斐的语气比想象中还要冷静。

  “不是。”

  “那就好, 我想也是。”辛斐拉她躺下, 而后解下床帐, “现在来干正事吧。”

  李祚清眨眨眼,有点食髓知味地露出笑。

  翌日清晨,她先一步醒来,披了件外衣就在庭院看覆在齿状蔷薇叶面的白霜。

  已经彻底入冬了,澧州也不宜久留,该准备启程回去了。

  四周静谧无人, 她又想到如今的局势, 不知道这点功劳足不足以左右她的命运。

  最初来时府上座无虚席,而如今几乎所有人都各在一方。越星回离开了,林栖梧回了相府, 温明染恐怕也去了大皇子身边, 只有辛斐和安琳琅还留在她长公主府上。

  虽然自己原本是想当个孤家寡人吧,但现在这样反而操心得更多了。

  不知道林栖梧一个人在相府过得怎么样,她爹有没有给她做其他安排;不知道温明染在大皇子手下过得如何,她能不能回去看自己在耀州的亲人,不对, 连温明染说的话有几句真假都不知……

  在烟花庄又呆了三日,离年宴越近, 她思绪就越是纷杂, 最后李祚清决定先带着已经制好的烟花回京城,剩下的就等田锐明做好后送来。

  “来这里已经半月有余,朗钰这样四处奔劳可还适应?”回程的马车上, 辛斐问她。

  “在哪里都一样。”反正都是一个任务世界罢了。

  李祚清闭目养神,肩上的伤还没好全,喝的药也容易困乏,这样偶尔晃一下让她昏昏欲睡。

  辛斐看她一下一下的打瞌睡,便抿唇笑:“朗钰休息吧,做个梦,等醒来就到家了。”

  “嗯……”

  李祚清感觉到与来时不一样的安心感,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睛。

  而且真如辛斐说的,她做了个清晰又混乱的梦,但她很清楚这是个梦境,因为梦里全是她看的书里发生的场景——只不过只有她翻过的后半本。

  李祚穆伙同林丞相和一位手握兵权的将军在圣上寿宴时逆反逼宫,皇宫城乱成一片,四处都是两方阵营拼杀的人,血气浸染了宫城的院廊,火焰将主殿焚烧得如一片炼狱……

  一想到要面临这样的大结局,她既有些担忧,又觉得畅快和解脱。

  恍惚间听见马车前面的铃声响起,车夫喊了一声“吁——”,李祚清的肩膀被人晃了晃,睁眼就看见辛斐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到了。”

  “还真是你说的,一梦醒来就到家了。”李祚清揉了揉眼睛。

  下了马车后,辛斐回了烟云轩,而她也径直朝凤阳阁走去。

  偌大的公主府没了往昔的热闹,大约和时入寒冬有关吧。

  不过那个鲜衣明亮的身影还是夺人眼目。

  “李祚清,你可算回来了!有没有给我带什么?”

  李祚清一回头,就看见安琳琅笑得肆意,在这覆着寒霜的庭院如火一般热烈,好像她身边的温度都要比其他人高不少。

  安琳琅看李祚清顿了顿,以为她忘了自己,还是不习惯这份被忽视,于是杏眼圆睁,怒道:“好呀,你该不会什么也没有给我的吧!”

  岚霜看李祚清脸色微变,便侧身朝安琳琅行了一礼,道:“殿下此番舟车劳顿,不仅有要事缠身,且疲于政务,途中还遇刺——”

  “停。”李祚清挥手打断了岚霜的话,她想安琳琅暂时不必知道这些东西而心生负担。

  而且安琳琅不像府上其他的地坤有去处可走,身为附庸国质子的她不得已留在长公主府,既得庇佑,养出这幅刁蛮的性格,那也是原主惯出来的。

  于情于理,她都得对安琳琅公正些。

  “陆侍卫护送的马车里有不少我从澧州带回来的东西,里面如果有你喜欢的饰物就先挑了拿去。”

  李祚清那个“先”字让安琳琅顿时心花怒放,她想以往那样扑上来想和李祚清抱个满怀,又一次被岚霜挡住。

  两人一个怒视一个冷静以待,如同拳头砸进棉花。

  “对了,那家伙怎么没跟着回来?”安琳琅突然好奇问道。

  她方才看见随着辛斐回烟云轩的女仕,又询问下人知道长公主独自回了凤阳阁,这才想起来这回来的队伍里少了个温明染。

  李祚清清楚安琳琅指的谁,想到温明染的真实身份和目的,顿时心情落到谷底。

  “你不是要礼物吗?”她没有回答安琳琅的问题,反而转过身,内心生出报复一样的心理,“去将我带来的烟花枝和烟花螺旋,还有其他的那些,除了宫宴的烟花之外,都给安琳琅送去。”

  这些是之前温明染和田妙柯耍的小玩意,还央求她走的时候多带些回去,所以李祚清才早早备了几箱烟花棒子和烟花陀螺。

  她可真是个笨蛋,京城又不是没有这些东西,还头脑发热的从澧州运过来,而且人也走了,不如全部送人好了!

  “烟花这样稍纵即逝的东西啊……”安琳琅本想直说她不喜欢,她更喜欢长长久久好看的饰物,但看到李祚清的脸色,她又乖乖哑了嘴巴。

  不过三秒,她就心思活络地接受了:“那我就去安排下人,用你带回的这些烟花给你做个欢迎宴如何,欢迎长公主回府~”

  安琳琅做出端正行礼的样子,还真有几分皇室精贵之气。

  “随你高兴吧。”李祚清摆摆手,回了屋。

  但不可否认是,刚才安琳琅眉飞色舞的样子让她有一瞬间动容,那种新鲜和活跃的姿态使得整个公主府都明亮了几分。

  “热闹点也好。”

  当岚霜过来禀报安琳琅又耍了什么性子时,李祚清如此佛系地对待。

  等夜色降临时,凤阳阁外面叮叮当当的一串响。

  李祚清出去瞅了两眼,发现安琳琅真的在准备烟花欢迎仪式——光明正大地在她眼皮子底下。

  “完全不懂得惊喜为何物啊……”李祚清叹气地摇摇头,但心里却对此并不感到厌烦。

  安琳琅发现她后也不害羞,朝她张开手臂挥舞:“哎,李祚清——你出来啦?再等半个时辰啦——喂,那边的那个,对、就是你,脚底下的五个对整齐!”

  “是是是!”

  被安琳琅抓住打下手的人忙不迭地点头。

  李祚清看到这凤阳阁前闹腾腾的,注意也被转移了进去,一时间放松了下来。

  如果一直如此开心,也不错……

  半个时辰后,凤阳阁前的道路两侧被装点了许多由烟花枝捆成的花束,在宫灯的照耀下,镀了一层明黄柔和的光晕。

  “长公主,欢迎回来。”

  安琳琅朝她巧笑嫣然,端正姿态的行礼,而后伸出纤纤玉手,她指过之处,等候的随从将烟火点燃。

  一团团璀璨如星光炸溅的烟火于地面燃放,霎时间,凤阳阁前的这片小天地宛如白昼一般。

  这画面比安琳琅预计的还要好看,她眼中的喜悦不比其他人少半分,面庞都被火光照的白亮。

  她拉着李祚清的衣袖笑个不停。

  “看来琳琅是用心了,”李祚清头一回由她去,放空大脑,也淡淡地弯起唇角,“确实叫人心情愉快,精神舒畅。”

  安琳琅被夸得心情飘飘的,之前李祚清走时两人还闹了别扭,她心里不悦,这才干脆假装没听到李祚清说过的话一样,如此一来,李祚清大概就算是原谅她了?

  但烟花除了好看,也正有安琳琅格外讨厌的一点,那就是美好的时间十分短暂。

  不一会儿,院中又只剩下两排宫灯对映,刚才灯火通明的盛景稍纵即逝。

  李祚清眼中的光也暗了下去,她转身拍了拍安琳琅额头,那双漆黑的眼睛如古井般深邃。

  “谢谢你的心意,天色昏暗,我差人送你回去。”

  “噫?”安琳琅清醒一样眨了眨眼,然后皱眉:“今晚我留在凤阳阁可不可以?”

  待李祚清沉默,她连忙解释:“你看,温明染和辛斐陪了你半个多月呢,我就待一个晚上怎么了嘛!”

  李祚清失笑,还是重复道:“你还是好好回去休息,莫要贪玩。”

  “我不是要贪玩呐!”安琳琅红着脸,但李祚清看起来一点那份心思也无,于是只得悻悻地被公主府的侍卫送回了屋。

  第二天,辛斐和安琳琅双双过来拜访,只不过辛斐来的早些,她一入殿内,就问起昨天凤阳阁烟花的事情。

  “朗钰还挺有闲情逸致的,我看昨晚那烟花放得漂亮。”

  “哦,你也来看了,怎么不出来?”李祚清一听就知道她估计又坐在哪个乌漆抹黑的墙垣上看戏。

  “哼,安琳琅要邀请你,我怎么好意思出面。”

  李祚清咂咂嘴,感觉这醋意都快飞出来了。

  “你如果来了,我怎么可能不袒护你?”

  听到这话,某人的脸色才如消融的冰雪,缓和了许多。

  随后来到凤阳阁门前的,是眼底有些青色的安琳琅,她明显是一夜未休息好,但大清早还是过来照常刷存在感。

  “你怎么也在这儿!”安琳琅这心直口快的性子,看见辛斐又惊又愣。

  “……陪朗钰阅书卷。”辛斐的语气都变得疏离不少。

  李祚清还很适时地翻了一面书。

  “那我也要陪你看书!”安琳琅瞅着李祚清身边的一块软蒲团,就坐了下去。

  她一落座,辛斐凉凉的眼神就像刺一样扎过来。

  “唉……”李祚清拖着书面的手撑回额头上。

  *

  另一边,景和宫中。

  颀长的身影逆光而立,负手背着跪在他脚下的人。

  “大皇子,属下无用,属下……身份已经被她知晓,恐怕无法再得到她的信任……”

  抬起头来说话的正是回到此处复命的温明染。

  “你也知道自己无用?”李祚穆拧过头来怒视她:“你可真是个废物,我时常叫你看准时机!看准时机!!”

  平时动不得手,一旦败露一定会查到他头上,但是澧州那次行刺,不知是哪家的仇敌去刺杀李祚清——“多好的机会,你怎么就不知道趁乱了了她的性命!”

  伪装成那些刺客造成的伤亡,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温明染浑身一震,嗫嚅了半天,俯下了头:“属下无能,望殿下恕罪!”

  李祚穆斜睨了她一眼,忽而伸手捏起她的下颚,面无表情地从袖中拿出什么喂进她嘴里。

  “唔!”

  李祚穆笑着看她咽了下去,道:“听说我那蠢妹妹为救你受了伤,希望你能发挥这最后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