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印证温明染的话一样, 鱼丸歪了歪脑袋,两只粉白的毛茸茸耳朵轻轻摇动,红棕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李祚清。

  卖萌可耻, 但有用。

  李祚清握紧了拳, 在心里告诉自己, 你是长公主,就算是可爱也要忍住!

  “鱼丸看起来不怕生呢。”

  李祚清看着眼前这只鼻子嗅来嗅去,还安详舔着爪子的白兔,它与温明染的亲密程度可见一斑。

  “嗯?殿下是不是喜欢鱼丸呀?”温明染举着兔子,从兔子的侧面冒出半张脸,一双眼睛看起来机灵的很。

  李祚清:“……”

  兔子和纯真的少女, 双重可爱攻击。

  “小柒, 公主殿下都来这么久了,”温明染回头朝身后欠身的仆从道:“你们还不快引殿下入座。”

  “是!”名为小柒的侍女匆忙地跑上前来,谨慎地行礼道:“殿下请随我来。”

  李祚清点点头, 随着人走到南厢庭院中的一处凉亭里, 侍女还贴心的放了软垫,以免冬日着凉。

  温明染蹲在她身边,看到李祚清没什么拒绝的意思,便大着胆子把鱼丸放在公主面前。

  “殿下接一下嘛。”

  温明染这个语气,完全没有与她这个长公主之间的等级生分感。

  李祚清想了想, 觉得这似乎有点不应该,但一时也懒得再摆架子。

  大约是越星回的离开, 让她现在对身边人的容忍度高了许多。

  她伸出手托住鱼丸的上身, 小兔子又软又暖,长长地胡须扫在她手上,痒痒的。

  温明染感觉到长公主在接过鱼丸时手指柔软的触感, 脸颊有些泛红。

  自从进了公主府后,已经有好久没有和长公主有肢体接触了。虽然最开始是意料之外的被强迫带回了公主府,但她还是很想得到长公主的偏爱,哪怕只分得这公主府的千分之一也好。

  如此下定决定后,温明染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

  “殿下,我给您垫块帕子,免得弄脏了衣服。”

  温明染在李祚清作势要把兔子放腿上时,从怀里拿出一张方巾,轻轻地铺在李祚清腿上。

  “嗯,你还挺细心。”李祚清随口夸赞道。

  “嘿嘿。”温明染高兴地咧开嘴笑,但想到要在公主面前维持娴静的模样,忙抬起手背捂住嘴角。

  李祚清瞥了她几眼,发觉这地坤笑起来很有感染力,越看越是喜欢了。

  怪不得刚刚她进来前庭院里这么欢乐热闹,可能就是因为这爱笑的地坤吧。

  她突然觉得手上这乖顺的兔子毫无吸引力,抬手不自觉朝温明染头上探去。

  温明染梳的简单的双垂髻发式,两侧的两指短发用带浅蓝绒球的发带扎住,再配上主人这双温顺纯良的眼睛,真像垂耳兔搭下来的两只耳朵一样。

  “真可爱。”像个小妹妹一样。

  李祚清呼噜了一把温美人的头发,心情愉悦,嘴角也浅浅地勾起。

  “哇,殿下……”温明染抿着唇,受宠若惊地看着她,但却十分眷恋地将脑袋贴在李祚清掌心中。

  “温美人,要不要把您之前准备的小食给殿下端、端来?”小柒刚刚退下了,这厢又想起了什么,凑上前断断续续道。

  “哦?你还准备了零嘴?”李祚清心想,这美人入府以来虽然没有得她宠爱,但日子过得似乎还算滋润自在。

  温明染被夸得不好意思,她摸了摸鼻子,点点头:“是今早刚尝试的,殿下若是不嫌弃……就让小柒去我房里拿来吧。”

  不一会儿,凉亭中就盛上了三四碟精致的糕点。

  看得出主人还处在研究的阶段,苹果酥和桃粉色糯饼的形态还需考究。

  不想太伤她的意,李祚清还是捻了块最感兴趣的苹果酥咬在嘴里,酥脆香甜,一口咬下去,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对了,温明染,”李祚清突然好奇,又随口问道,“南厢房的其他地坤都回家了,你怎么不回去?”

  她之前也让岚霜给自愿离府的地坤一拨盘缠,对于返乡的车马,那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我、我想在公主府多住几日。”

  温明染有些伤感地低下头,“当然,如果殿下实在不愿意见到明染,明染早日离开也是可以的……”

  对方这陡转直下的情绪,害得李祚清都有点心理不安了。

  她只是无心一提而已,怎么就搞得好像自己是个赶客的恶房东一样了。

  “不,本宫只是觉得,在自己家里,应是会比在异乡的他人府上更令人安心些。”

  温明染皱着眉抬头看她,眼中都泛起水光:“可是明染只想当殿下的妃子,一直伺候殿下。”

  哎呀!

  李祚清听到这话,手一抖,差点揪秃了这兔子的毛。

  鱼丸也因为突然的刺激,吓得从李祚清腿上蹦了下去。

  想到这番真情告白之前,她还在怀疑温明染是她大哥那边的人呢。

  不行不行,李祚清摆摆头,这府上的人说话,断不可信三分以上。

  但温明染看李祚清摇头,心底有些发冷。

  果然,她还是比不上公主府其他人在朗钰殿下心中的地位。

  “不提这个了,哪日你想走的时候,去找岚霜多要些盘缠吧。”

  李祚清把话题转回正事上:“你可知本宫此次过来找你,是为何事?”

  温明染茫然地抬头,她眼珠转了转,看到李祚清肯定地笑容时,将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殿下难道……是来看我跳舞的吗?”

  她当时被朗钰殿下看中的主要原因就是一身卓越的舞姿。

  “答对了一半。”温明染思考的样子也像小动物一样可爱,李祚清没忍住又呼噜了一把。

  当长公主的好处就是这——能仗着权利作威作福。

  “如果本宫要你在小寒前拿出一支能在百官面前展示的舞蹈,你可有自信?”

  闻言,温明染眼睛亮了几分,她顿时笑靥如花地望着眼前天乾:“妾身有十二分的自信,不管是现在编舞还是临场发挥,明染都保证不会丢殿下的颜面。”

  虽然少女眼中充满了期待,但李祚清还是心情沉重地不能完全应允。

  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届时若是搞砸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她在皇帝心中的期望。

  而且真论起跳舞,李祚清已经见识过天香楼某花魁的本事了,那次辛斐空中高台上的剑舞给她的震撼可能已经很难被替代。

  但李祚清偏偏也不想再让别人看辛斐的这出舞姿,更遑论要辛斐前去准备了。

  “除了跳舞,你还会……”李祚清本在迟疑,一不留神就问了出来:“你还会别的吗?”

  “回殿下,妾身还会弹奏瑶琴。”

  瑶琴二字一出,李祚清顿时有些僵硬地坐正了身体,她眯着眼睛,刚才的温柔瞬间烟消云散。

  她一字一句地质问道:“你会什么?”

  “瑶、瑶琴。”温明染似乎被吓到了,瞳孔瑟缩,但仍然努力直视着李祚清。

  李祚清干脆捏住人的下巴,左右端详。

  方才没怎么用心观察,这下被提醒了才意识到。

  温明染这双温顺的杏眼,形貌和林栖梧的眼睛竟然如此之像。

  如果她是大皇子那边的人,如果她真的是大皇子那边的人——

  “呼——”李祚清叹了一口气,放开了温明染的下巴,那里马上出现了一片手指捏出的红印。

  她抬手示意岚霜:“给温美人赐琴。”

  岚霜睁大了眼睛,她刚才听到了朗钰公主和温明染的交谈,心中不免疑惑,问道:“殿下可是赐——瑶琴?”

  “是。”

  “可唯一的那把瑶琴,是林小姐——”岚霜还想确认一遍,但李祚清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无需多言,给温美人。”

  此话一出,庭院中一片寂静无声。

  温明染只觉得血液都涌上了大脑,晕乎乎地让她无法站立。

  府上谁人不知朗钰公主只爱听林栖梧的瑶琴,不仅给林栖梧单独留一堪比正室的居所,还在茉枫居给她留了一架耗价千石的瑶琴。

  除了林栖梧之外,谁也不准弹。

  可现在,这瑶琴说易主就易主了。

  岚霜带人前去取琴了,李祚清回头一脸玩味地看向温明染。

  这地坤是会害怕呢?还是会俗不可耐的欣喜若狂呢?

  而温明染察觉到李祚清的目光,只是短暂的恍惚了一下,立马又露出温良无害的笑。

  “等下就弹你最擅长的曲子。”

  “是。”

  瑶琴很快就从茉枫居架到这偏僻的南厢房来,精致的瑶琴往萧瑟的庭院中一摆,也霎时间让这只铺了白色卵石的院子蓬荜生辉。

  “那么,朗钰殿下,明染这厢有礼了。”

  温明染行礼后,得到李祚清首肯,便整理好衣着坐在瑶琴前。

  只闻几声调试的钝音后,一串清澈如玉石相碰的悠扬琴声徐徐奏起。

  琴声婉转,接续不断,荡人心肠,引人无限深思。

  李祚清听过这琴声。

  她翘起腿,撑着头伏在石桌上,眼前蓝衣的少女和记忆中的林栖梧模糊的身影重合了一下。

  遥远的不知何时的回忆突然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里:

  “这前奏是我新想的曲子《掬水》,‘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嗯,是那种想让人心情畅快的曲子……”

  “我又改编了一下,朗钰快来听一听,这一次的曲子叫——”

  “《五光十色》。”

  琴声在半路会从平稳的音调变成急促的扫弦,再辅以几个短促的铮鸣之音,令人不禁遐想一番波光粼粼的水面,偶有河鱼跃出水面,溅起五光十色的水花的美景。

  她睁开眼,半是疑惑半是麻木地看向眼前人。

  为什么温明染会弹奏《五光十色》,这首曲子原只在宫内流传,虽听说也流传出了民间,但已经改变了许多个版本,而这确实是《五光十色》最初的音调……

  *末尾的诗出自《春山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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