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 那天发生的事情，即便过去了很多年，应叠依旧没办法忘记。她怎么也想到, 原本她以为不愿意搭理她的北归, 对她的情感，竟然是那样的浓烈。
那也是一个，应叠从未见过的北归。
应叠原本也以为，自己并不喜欢跟人亲近。
甚至会有点排斥, 别人靠近她的身体。
可是在北归拉着她胳膊，整个人赖在她身上的时候, 应叠发现她并不讨厌。
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她很耐心地去哄她, 知道她听不见, 就极力用行动去抚平她的情绪。
北归那一哭, 似乎将过去受的委屈，全部都一倾而出。
怎么拦，都拦不住。
不知道是哭了多久，哭得应叠都心疼死了。
“好了好了，我们不哭了啊, 再哭下去, 嗓子都哑了。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有跟你说清楚。是我忽略了你。对不起啊。”
应叠将她安顿好在沙发上, 半跪着在她的跟前, 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告诉她说。
北归哭得一抽一抽的。
看懂了，又似乎是没懂。
应叠抚摸她的手掌心。
眉眼温柔，“没事的，我在, 我不走。”
这句话，北归看懂了。
她带着哭腔回：“真的吗？”
应叠见她终于明白自己说的意思了，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赶忙说：“是啊。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要走。”
北归委屈巴巴地：“可是你在收拾东西啊。而且你的实习都结束了。然后我现在还听不见，对于你来说，就是一个麻烦。”
应叠安抚她说，“你个小傻瓜，你不是说，我是你大姐姐呢么。大姐姐怎么会觉得妹妹是麻烦呢。”
“而且我不是在收拾东西，这些东西是我从学校里带回来的。我实习是结束了呀，但是我还继续住在这里啊。”
北归想哭又想笑，“是确定以及肯定的事情吗？”
应叠笑：“是呢。而且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搬走。”
北归眼带泪水地笑了。
应叠心疼她，“你看你，哭的这么伤心，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北归低着头。
似乎意识到自己适才在她面前的失态。
“那刚才的事情，你就当做都没有发生嘛。”
这小孩。
还怪要面子的呢。
应叠配合她：“好好好，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北归再次破涕为笑。
应叠见她的情绪可算是平复了，忍不住揶揄道：“你这快十八岁的人了，还会哭鼻子哦。”
北归理直气壮：“不是你一直都说我是小孩嘛。”
“那小孩哭，不是很正常。”
应叠忽然发现，这小孩话变多了。
好像也怪伶牙俐齿的。
但这是好事呀。
说明她的情绪状态，在变好。
应叠顺着很是宠溺地回：“好好好，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小孩。”
北归满意地吸了吸鼻子作为回应。
空气突然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应叠的手指，还在给她的掌心靠近虎口的位置轻轻按摩。
小时候她苦恼时，应太后就是这么抚平她的。
很是见效。
这招用在小孩这里，也挺有效果的。
刚才北归的情绪还没有缓解过来，自然没注意到。
现在两个人都平复下来，这么一看，她们两个的动作，可是很亲昵的。
应叠按着按着，突然来了一句：“虽然在这样的氛围里，提前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有点糟糕，但就是想跟你说。”
北归有些讶异地抬起了头。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十八岁生日要到了。
应叠用从未有过的缓慢语调，看着她说：
“北归同学，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哦。”
“我还给你准备了生日蛋糕，是我亲手做的呢，就放在冰箱里。本来是打算明天给你这个惊喜的。但我好像不想等到明天了。我想做，第一个为你送上生日祝福的人。”
“希望你永远开心快乐。一切顺意。”
北归完全怔住。
她似乎都忘记了自己眼底还有眼泪。
但在应叠起身去拿蛋糕的时候，她又泪眼汪汪了。
应叠给她蛋糕做的是一片蓝色的天空和大海。
浅蓝色的天空上方有飞鸟，深蓝色的大海里有鲸鱼。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过，有一天我会做这样的事情。本来我还精心策划了一场寻宝游戏。你会根据我给你提供的线索，去找寻，我给你准备的每一个惊喜。”
“本来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咧，想说，给你过完十八岁的生日。我呢，就尽量少在你的面前出现。可是今天看来，原来你对我不是讨厌嘛。”
应叠手里拿着生日蛋糕，一步步朝北归走过来。
蛋糕上插着一根18数字的大蜡烛，烛火很明亮，跟以往爸妈跟北归过生日的那种细细的蜡烛，还不太一样。
但很好看。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我给你做的这个蛋糕，但真的是我跟着蛋糕师傅学了好长时间的。蓝色的天空和飞鸟，意味着自由。深蓝色的大海，是我去接你来家里，见到你时，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深海里独自游-行，散发出不同赫兹的鲸鱼。”
“让人记忆深刻。”
“不管未来以后的路，会是怎么样子的。至少现在，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应叠这些话，完全是脱口而出的。
几乎没打腹稿。
她说完，自己都觉得惊讶。
以前她可从不会说这样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话。
北归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有些话通过唇语辨别。
大致意思可以听得明白。
她已经感动得说不上来话了。
应叠把流程往后拉，“那么现在就请小寿星，开始许愿了哦。要许三个愿望，最后一个愿望，要藏在心里默念了，可不准说出来。”
北归嘴角止不住地笑意。
她双手合十。
但是她不想闭上眼睛。
她怕自己闭上眼睛，就不知道应叠说些什么了。
应叠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告诉她说，“许愿要闭上眼睛哦，放心，我不走，也不会说话。我就站在你的身边。”
北归心安了。
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第一个愿望，希望自己的耳朵快快好起来，不要给身边的人添麻烦。第二个愿望，希望家人身体健康，一切顺意。
第三个愿望……
第三个愿望。
她想要——
她的大姐姐，永远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
不会分开。
……
许完了愿望，北归吹灭蜡烛。
应叠再次为她祝福。
吃蛋糕的时候，北归问她，“大姐姐，你说生日愿望真的会实现吗？”
应叠嘴里含着一口蛋糕，咽下去后，回她说：“别人我不知道，但你十八岁的生日愿望，是一定会实现的。”
北归被她的笃定逗笑。
“你看你，笑起来很好啊。平常要多笑笑哦。多笑，心情就会好。心情好了，什么病都会好起来的。知道了吗？”
“嗯。”
那天的夜晚，格外漫长。
像是可以把过去的事情都给兜住一样。
应叠跟她说，明天你还有一天假，也是你的正式生日。我们出去游乐园玩吧。
北归没去过游乐园玩。
但听同学们私下聊天的时候说起过。
应该是很好玩的。
北归点点头应下。
应叠又说，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一定要跟我说。我有事情，也要跟你说的明白。好吗？
北归回，好。
从未有过的心平气和里还夹杂着一丝微妙。
但不会有人去挑明。
“要是你不想说话的时候，也不用勉强自己。不想吃学校的饭菜，你就和我说，我带你出去吃。或者咱们回家做。就是比较费时间一点。还要辛苦你。因为我的厨艺实在是太烂了。”
“但是我会洗碗，家务活什么的，你也放心。”
北归：“好。”
应叠：“还有，以后的晚自习，我还是去接你。”
北归：“好。”
应叠又想了想，“其他的，我暂时没想到了。你呢，有没有要补充的。”
北归摇了摇头。
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她不走。
不要丢下她，让她自己生活。
其他的，都没敢去奢求了。
应叠突然又想到了医生之前说的话，讲她睡眠的问题。
她担心她晚上睡不好，又问她说，“那晚上睡觉呢，最近可以睡得好吗？”
北归想说这两天她在自己身边，她好像睡得还可以。
但怕这么说，她肯定觉得自己麻烦。
睡觉还要人陪着。
北归回：“可以入睡的。”
应叠点点头，“这样，那就好。”
“那不需要我陪着了么？”
当然需要啊！
怎么可能不需要！
北归低着头，小声地说：“如果你方便的话。”
应叠摸了摸鼻子：“当然方便了。”
“在你这里，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嘻嘻。
那就好唉。
北归脸上只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但内心却十分雀跃。
原本不怎么期待的夜晚，现在却巴不得早点天黑。
她好早点回房间睡觉。
心里这么想，面上当然不能表现出来。
毕竟她还不知道，应叠能不能接受，她对她的依赖和……
内心深处的……
嗯。
北归是很聪明的女孩子。
她跟自己相处了很久，内心的想法，她太清楚了。
她。
嗯。
喜欢这样跟应叠相处在一起的感觉。
这是她对别人没有过的感觉。
这种依赖和喜欢，会比跟家里人相处的时候，更加浓烈一些。
是那种。
只要见不到她，只要没办法跟她生活在一起。
就会特别特别的伤心和难过。
很想要拼了命，用尽全身的力气。
朝她靠近。
就为了离她更近一些。
尽管，她从未意识到，她是有多么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小北归同学成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