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三尺>第7章 梦行云

  “一水间”是一家私人经营的24h书店,文艺气息浓厚,顾客多为学生、写字楼白领和文艺青年,沈西洲便是这里的常客。

  今晚店里放的是和风轻音乐,曲调哀美。

  一水间的选歌不会特意照顾顾客的阅读环境,全凭店长喜好。有段时间店长迷上Rock and Roll,还大手笔地请来国外几支知名乐队进行现场演奏。

  表演持续一个星期,所有人免费观看。同时期,店里的营业额水涨船高,却也不抵乐队的出场费,不过她从不在意盈亏,只不过是图个热闹。

  “头发。”眉目艳丽的女子,出声提醒正在奋笔疾书的女生。

  覃欲陈对上她揶揄的目光,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她将垂下来遮住眼前一半光线的头发别至耳后。

  叶遇,既是一水间的店主,也是覃欲陈的监护人。

  “叩叩”,一旁的玻璃被人敲响,两人齐齐望过去。

  沈西洲身穿米白色V领毛衣,喇叭形袖口给毛衣添加了些复古感,里搭一件高领打底衫,暗纹精致,牛仔裤上扣着一条红色腰带,勾勒出她的窈窕腰身。

  路灯下,女孩温柔安静。

  覃欲陈向沈西洲招手,示意她快进来。

  沈西洲很快来到她们身边,原木桌上堆满书籍和资料,她和叶遇打了声招呼,转头笑问覃欲陈:“你在写什么?”

  覃欲陈把新鲜出炉的笔记递给她,开篇第一句就是:“又东二百里,曰太山,上多金玉、桢木。有兽焉,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

  字谈不上娟秀,却也工整,下面用标注笔写满密密麻麻的注释和个人见解。

  “蜚。《山海经·东山经》。”覃欲陈没有写这段话的出处,沈西洲却一语道破。

  叶遇赞一声:“对,博学多识。”

  “不敢当。”沈西洲可不敢承她这声赞。

  这位的名字早在三年前,已经在华夏文学研究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听她夸自己博学多识是要折寿的。

  她转身要走:“我是来买书的,你们忙。”

  “什么书?我带你去。”覃欲陈跟着起身,沈西洲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觉得她应该是有话要对自己说,顺水推舟:“原版的《小王子》。”

  沈西洲本来就有一本《Le Petit Prince》,上星期沈相思借去后爱不释手,她倒不是吝惜书不肯送,只是那上面写有当年自己的笔记,送出去不太合适。

  索性今晚正好有空,她想着来“一水间”买一本新的《Le Petit Prince》送给沈相思,也当是祝贺她节目入选。

  全世界的语言既相通又独立,由于文化背景不同,很多语言的语序和含义差异显著,尤其是亚洲与欧洲国家的语言。

  翻译做到“信”尚且不易,何况“达”与“雅”,因此,翻译后的文字再准确优美,都远不及原版本身的意韵。

  三姐妹阅读国外的文学作品,如果是大语种相关,她们愿意专门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去阅读原版,而小语种的文学作品,她们也会尽量寻找最合适的译本进行阅读,宁缺毋滥。

  不过国内很多书店售卖的原版书非常少,一水间倒是多得很。

  覃欲陈带沈西洲去二楼,暖黄灯光晕得木制地板透出暖意,顾客捧着书,或坐或站,好在空间够大,没有人挤占过道。

  “书应该在左边的第二个架子上。”覃欲陈背靠书架,手指往旁边一指。

  沈西洲走到书架前,弯下腰从下往上,一排排地搜找,覃欲陈的声音在她身边轻轻落下:“西洲,我可能早就见过我们的班主任了。”

  沈西洲找到书抽出来,偏头问她:“你认识?”

  也不知道宋纾的伤口处理好没有,想到某人,她眉心稍紧。

  覃欲陈低头看自己的蓝色帆布鞋鞋尖:“开学时我就觉得她眼熟,可是两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过于难堪,导致我一直不敢确定,当初看到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她,我真心希望不是她。”

  她似乎正在受某件事迟来的折磨与审判,面上自责,语气愧疚。

  无端的,沈西洲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沈家和叶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叶遇还曾是沈清和的学生。

  当年,她收养覃欲陈后带人登门拜访,半大点的女孩站在大人后几步的位置,惶惶不安地与幼年时的沈西洲对视,让人一眼看穿她仓皇不安的命途。

  “那等你确定了再说给我听。”沈西洲知道覃欲陈告诉她这件事,不是因为觉得她和宋纾亲密到享有对方私事的知情权,仅是因为她和覃欲陈的情分,让覃欲陈本能地向最亲近的友人倾述自己的不安。

  买完书出门,外面下起小雨。

  覃欲陈借给沈西洲一把墨蓝色的折叠伞,清秀身影和雨伞一起溶进漫天夜色。

  沈西洲回到家时,沈相思已经睡下了。她把书放到她的枕头边,又掖好被角,才轻手轻脚地离开她的卧室。

  她本来还想问一下宋纾的伤处理好没有,看了下时间,发现很晚了,只好作罢。

  至于加人,沈西洲把写着联系方式的纸张,叠好藏到手机壳里,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周一返校,大雨滂沱。

  按理说,雨季未来,不应该遇到那么大的雨,但是天气反常也可以理解,随着地球环境污染加重,大气破坏程度加深,各地区均出现过异常气象。

  如果人类继续那么贪婪无度,不久的将来注定自取灭亡。

  这种天气坐公交车上学实在不方便,沈南风开车送沈西洲和沈相思去上学。

  她先送沈相思回初中,再送沈西洲去桐花高中,车轮淌过一个又一个水滩,溅起的水花落在绿化道上。

  朦胧雨幕下城市颠倒,车灯晃晃而过。

  她好不容易从车流中突围,把沈西洲安全送到学校侧门,沈西洲下车,却没有马上进门,反而绕到驾驶座的窗边,屈指敲了几下。

  车窗缓缓降下,沈南风不解地看着妹妹,冰凉雨丝扑在她脸上,凉意彻骨,她问:“西洲?”

  沈西洲一手撑伞,一边帮她拢好骆色风衣下半开的衣领,领子立起,正好遮去脖子上的暧昧吻痕,她的动作温柔地像在画一副水墨,不带其他多余的意味。

  沈南风即刻醒悟过来她的意思,自己撩过长发垂到胸前,食指抵在唇间,作出噤声的手势:“嘘。”

  昨天下午冉晨昏和她闹得凶,弄得她身上的吻痕斑斑,她早上起床没注意那么细,结果让沈西洲发现了。

  沈西洲对上姐姐狡黠的笑容,某个罂粟花一样迷媚的女子出现在她眼前。

  虽然不解她们之间的关系进行到哪一步,到现在沈南风还遮遮掩掩,但是她心知这件事沈南风自有打算,她想说自然会说。

  血缘从不是窥探隐私的借口。

  于是,她移开视线,没有多问吻痕的来历,而是温声道:“姐慢点开车。”

  “快进去吧。”沈南风重新升起车窗,赶着回公司安抚某只小野猫。

  语文早读。

  每个班的读书声都是稀稀落落,没有一点早读的样子。直到宋纾走近(7)班门口,她才听到里头传来的琅琅书声,认真早读的态度与其他班形成鲜明对比。

  她倍感欣慰,也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外面的走廊上听她们早读。

  沈西洲拿着语文书,一边读一边巡,路过没开口的同学就轻声提醒一下,忽然,她敲响一个人的桌子。

  施昭阳被人吵醒,起床气很大,醒来的同时把桌子猛地向前一推,一脸不爽地瞅着沈西洲。

  “哐啷——”前面女生的椅子被她顶了一下,顿时花容失色,她的同桌也被吓得不轻。

  教室里的读书声默契地停下,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沈西洲和施昭阳,沈西洲面不改色,施昭阳面色不虞。

  好奇事态后续发展的有,担心沈西洲安危的有,害怕施昭阳发难的有。毕竟施昭阳恶名在外,和本校那帮混日子的学生关系很好,一心求学的人本能畏惧这类“坏”学生。

  沈西洲对她凶狠的眼神不避不让,她将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放在施昭阳桌上,声音是一贯的温和:“吃颗薄荷糖提提神。”

  明明是这么温和的语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对峙半晌,施昭阳撇嘴,抬起了右手,很多人以为她要动手打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施昭阳迅速地撕开薄荷糖的包装袋,将糖丢进嘴里嚼,她又从乱七八糟的柜筒里找出语文书,还不等她问,沈西洲已经帮她把书翻到正在读的那一页,她说:“这一页。”

  一场小风波就这样被沈西洲化解,早读声重新响起,宋纾悬起的心放下,一切发生的太快,导致她错过沈西洲投来又收回的目光。

  这节早读课宋纾没有进班,她在教的另一个班,(8)班的外面听了一会儿后,直接回办公室。

  早读课结束,沈西洲收齐语文作业去找宋纾,“老师,作业交齐了。”

  办公室里满是姜茶的味道,宋纾在喝姜茶,她拿杯子用的是完好的右手,放在膝上的左手缠着绷带,有种残缺的美感。

  宋纾见她直直往自己受伤的左手看去,很乖地交代:“止过血了,上过药了,包扎好了,没有沾水。”

  沈西洲歪头一笑:“老师,你在紧张什么?”

  扛不住此番美色,确实紧张也心虚的宋纾脸上一红,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喝得惯姜茶吗?我给你倒一杯,驱驱寒气。”

  “喝得惯,谢谢老师。”沈西洲开始习惯宋纾时不时的投喂。

  宋纾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新杯子,拿开水烫几遍,又把保温杯里的姜茶倒到杯中,倒到八分满她就不倒了。

  杯不盈满,拿起来才方便,喝起来好下口。

  沈西洲捧起杯子,小口地抿,她的神态不似在喝一杯普通的姜茶,而似世家贵族在品名茶。

  宋纾明目张胆地看她,心里餮足。

  “老师,作业还少两本,我再催催。”(8)班语文课代表邢德音也来交作业了。

  “第二节 课上课前再不交就不用交了,你直接把名单报给我。”宋纾对她说完公事就无话可说。

  邢德音显然没打算走,她笑眯眯地问:“老师在喝姜茶?”

  宋纾一改刚才对沈西洲的慷慨,默默把还没盖起来的保温杯挪远,她矢口否认:“没有,别瞎说,不存在的。”

  “我都闻着味了。”女生表示不信,她只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宋纾正色,义正言辞地教育她:“老年人注重养生,喝姜茶驱寒,你一年轻人,身强体健的,凑什么热闹,多喝热水哈,对身体好。”

  才说完,她意识到什么,面带惊恐地看向一旁。

  “老年人”沈西洲又呷一口姜茶,对上宋纾复杂的目光,人畜无害地笑了笑,牙齿灿白:“看我做什么?我在养生呢。”

  宋纾:……

  总是作死得罪自家语文课代表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除去专业文献和资料,外文小说的话,我强烈推荐大家去看外文原版,实在看不懂原版,也尽量挑一本翻译上佳的中文版阅读。

  由于文化背景不同,很多语言的语序和含义差异显著,尤其是亚洲与欧洲国家的语言。

  翻译做到“信”尚且不易,何况“达”与“雅”,你们可以看看民国时期的文人如何翻译的外国小说,字句美如词,也让读者有较强的代入感,这是现代很多翻译者所不能匹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