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文宁被娄寻小孩子般的吃醋发言逗乐了, 唇角勾起，偏头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是真心话，什么是奉承的话, 听出不出来吗？”
娄寻撇撇嘴, 道：“我就是想听一边你的真心话。”
莫文宁道：“好, 娄寻最美最养眼，满意吗？”
娄寻眼神里染上笑意, 道：“那她的女朋友一定非常幸运, 能找到这么美的对象。”
莫文宁应和着她, 笑道：“对, 特别幸运。”
娄寻心满意足，开车送莫文宁回家。
其实她一直想让莫文宁住在她家的, 这样就不用找理由把莫文宁留下了，两个人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在一起。
“下周末有空吗？”娄寻说道。
“有空，干什么？”
娄寻挑了一下眉头，道：“约会。”
“你不用上课？”莫文宁问道。
“不用, 以后都不用了。”娄寻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眼睛看着前方，“我安排了一下兼职的事情, 辞了很多。”
“为什么？”
“前段时间太拼了, 挣了不少钱, 有了点积蓄了。而且我爸妈工作调动, 退休金也涨了，他们只要不生病，用退休金够过个滋润的晚年生活了。”
“那你奶奶的病？”
娄寻笑得很幸福，道：“病情早就控制住了, 只是我一直担心再复发。不过我看她老人家最近越来越精神，跟个没事人似的，看样子再活个七八年没问题。”
听娄寻说完这话，莫文宁把重点放在了“七八年”这三个字上，“你奶奶现在多大年纪了？”
娄寻道：“78了，我奶奶说她爷爷活到了九十多，比她大十岁的姐现在还硬朗，这绝对是基因优势，奶奶应该也遗传了。”
莫文宁点点头，道：“一定遗传了。”
“不说这个了，”娄寻拽回了话题，“周末一起去约会好不好？”
莫文宁道：“好啊，去哪？”
娄寻趁着等红灯的空档，偏头朝莫文宁眨了眨眼睛，道：“暂时保密。”
莫文宁双手握在一起，十根手指相互摩擦。她以前觉得自己不会被轻易挑起好奇心，没想到此刻却被娄寻说的四个字勾的心痒痒的。
莫文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还有护手霜的味道，和平日里娄寻的手上一个味道，她又看了看娄寻，道：“真不说？”
娄寻轻轻出了口气，道：“我想留个惊喜。”
莫文宁“嗯”了一声，忍住好奇，不再追问。
周五，娄寻到了学校，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区，就被主任叫到了年级组办公室。
娄寻道：“主任，有事吗？”
主任道：“你已经被评为优秀教师了。”
娄寻道：“嗯。”
优秀教师是学校设立的名号，一切由学校内部领导把关，提名非常困难，基本上提名后就约等于被评上了。
主任道：“最近你注意下，不要因为一些小事丢了这次机会。”
娄寻点点头，道：“好，知道了。”
主任没有接着说话，也没有让娄寻走的意思。
娄寻道：“还有事吗？”
主任犹豫了犹豫，才说道：“我有个朋友叫莫宇轩。”
娄寻眉头轻挑，突然明白了一些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事情之间的联系。
怪不得莫文宁会在开学前突然从高三调到了高一，还是调到了娄寻的班级；怪不得年级主任会这么上心娄寻评优秀教师的事，要不是主任为人正直，娄寻几乎要怀疑到潜|规|则上了。
这些事情里再加上莫宇轩是主任的朋友这个条件，一切都说得通了。
娄寻礼貌地笑道：“莫文宁的弟弟，我也认识。”
只不过娄寻还是很好奇一件事，主任已经三十多岁了，而莫宇轩只比娄寻大两岁，两个人差了近十岁，是怎么交上朋友的。
主任道：“他很中意你，还特意叮嘱我让我多照顾你。”
“可别了，主任。”娄寻立刻说道，“万一被人看出来，咱俩都说不清。”
主任点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才告诉你的，我对你的照顾就到这了。”
娄寻道：“足够了，谢谢。”
能让娄寻年纪轻轻就评上这种在一中实际分量比特级教师还大的优秀教师，就已经足够了，光学校的各种补贴就够让老师们心动了。并且这也意味着等将来娄寻任教时间够了之后，会在学校特级教师的提名名单之内。
主任道：“颁奖会应该在月底，跟高三的动员大会一起举行。”
娄寻点点头，道：“知道了。”
娄寻回了办公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娄寻拖着下巴，圆珠笔在手里转了一圈。她看了看时间，估计着莫文宁该到学校了，想去问问她知不知道主任和莫宇轩认识的事情。可是转念一想，莫文宁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临时从高三调到高一，估计是不知道了。
这周末，娄寻为了让自己安心，带着奶奶又做了一次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确定奶奶身体没问题了，才真正放下心来。
奶奶知道自己快好了，心情大好，叫着娄寻去给小皮做绝育庆祝一下。
体育生到八班宿舍找茬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几个闹事的人被罚在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读检讨。
八班的几个男生也没被放过，只不过他们不用像体育生一样公开处刑，只是需要把检讨和体育生的一起贴在一中的处罚墙上一周。
升旗仪式结束，娄寻和莫文宁一起往回走，走了几步娄寻突然停住，道：“你好不好奇咱们班的男生检讨写得什么？”
莫文宁也跟着停住了，看向娄寻，后者兴致很足，莫文宁知道就算是自己说不好奇也会被拉着一起去处罚墙看他们写得检讨的，便直接说道：“去看看吗？”
娄寻道：“好。”
两个人过去的时候，处罚墙附近围了不少学生，男生女生都有，只是女生只围着一篇看。
“快上课了，别聚在这儿。”娄寻说道。
学生们听到，都散开回班了，给娄寻让开了地方。
莫文宁被娄寻的行为逗乐了，道：“娄老师滥用职权。”
娄寻嘴硬回复，道：“怎么会，我只是在关心学生们学习。”
刚才娄寻就好奇了，女生们都在看谁的检讨，走近一看，“于良”两个大字比“检讨”还醒目。
“嚯——”娄寻惊叹道，“于良这小子，生怕自己的名字不明显吗。”
之前于良重考数学满分的事情早已经全校传开了，再加上于良长得清秀，高中那些价值观还没成熟的小姑娘们难免被吸引。
莫文宁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于良最近好像收了不少情书。”
娄寻明白莫文宁在担忧什么，应该是怕于良被打扰学习，耽误了大好前程。她微微凑近了莫文宁些，道：“不用担心他吧。”
莫文宁看了娄寻一眼，道：“我不担心他，我担心那些给于良写情书的小姑娘们。”
娄寻一愣。
莫文宁继续说道：“她们肯定会把自己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于良身上，无心学习。”
娄寻明白过来，道：“这也没办法。”
“说起来，”莫文宁道，“你初恋是在高中。”
娄寻：“……”
她万万没想到，莫文宁能把话题拐到这上面。
娄寻认真地说道：“我没耽误学习，而且我已经跟她没联系了。”
莫文宁一怔，反应过来娄寻为什么突然说这话，不禁笑了，道：“我不会质疑你对我的感情的，所以你不用紧张这个话题。”
娄寻松了口气。
“这是还你的回忆，总会有好东西在里面，你也不用彻底把它忘了。”
娄寻看着莫文宁。
思想上的成熟，或许这就是二十六岁的女性和十六岁女性的区别。等再过十年，莫文宁三十六岁，会比现在更加成熟稳重，就像是一杯红酒，时间越久越香醇。
那个时候的她，可能会比现在的她更让娄寻着迷。
只是还会有些遗憾的——见不到莫文宁天真的样子。
娄寻弯起唇角，轻轻“嗯”了一声。
莫文宁转回话题，道：“我刚才提那个是想问问你高中的女生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想类比一下现在喜欢于良的女生的感受。”
娄寻思索了一会儿，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回答道：“我的答案估计没有参考价值。”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女人。当我发现自己喜欢一个人，而且那个人是个女人的时候，心里只有无助和痛苦。”
娄寻的声音越来越嗫嚅了，说到这便停住了。
莫文宁意识到自己把话题转到了一个至今连她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方向上，手搭上娄寻的肩膀，低声道：“先不说这个了。”
娄寻从回忆里脱离出来，想跟莫文宁说自己没事，就听到莫文宁说道：“一定会好的。”
这句话说得是她们两个。
因为话题偏离了轨道，两个人都无心再待在这里了，都离开了。
下周，期中考试的时间确定了下来，也都通知给了各班。
高一的学生们还没能适应高中的学习节奏，都觉得很突然，感觉还没学多少就要期中考试了。紧张地复习氛围渐渐浓郁，去办公室问题的学生越来越多，搞得老师们一到下课时间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只是问题的大多是理科的题目，语文老师看着理科办公室羡慕的不行。物理和数学两科尤其多，搞得娄寻和莫文宁课件时间全被占，只有在上课后学生们都走了，才能去热水房借着接水的机会见个面。
娄寻刚讲完题，讲得口干舌燥，去热水房接水喝。
平时这个时间莫文宁也会过来接水，娄寻接完水还特意等了一会儿，但是没有等到莫文宁，一时间有些纳闷。
这节课也不是数学课，莫文宁为什么没有来？
娄寻出于好奇，一边喝着水一边走去了数学组办公室，刚走到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就看到莫文宁捂着肚子缩在椅子上。
娄寻眼睛微微睁大，也顾不上喝水了，推门准备进去，差点撞上正要出来的王半雪。
王半雪看到娄寻，道：“你有止疼药吗？”
“啊？”娄寻道。
王半雪解释道：“莫老师生理期，肚子疼得厉害。”
娄寻感觉自己心头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绕开王半雪，道：“我进去看看她。”
王半雪还没有收到娄寻的答案，站着门口喊道：“你到底有没有止疼药？”
娄寻回应道：“没有。”
王半雪无奈地撇撇嘴，道：“那我去医务室买一下。”
这个时间数学组只有王半雪和莫文宁没有课，现在王半雪又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娄寻和莫文宁两个人。
娄寻蹲在莫文宁身边，歪着头看莫文宁的表情。
莫文宁已经疼得快说不出话，嘴唇上没了血色，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
她看到娄寻过来后，想开口说些什么，让她不要那么担心，却发现自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
娄寻生理期很少疼，而且就算是疼也不会疼得特别厉害。只有在大学的时候，有一次着凉了，正好那天生理期，肚子疼得厉害，上课时差点把笔捏断。
娄寻拿出纸巾，帮莫文宁擦掉额头上的汗，眼睛里满是心疼。
她想起来自己手里端着热水，把水杯举到莫文宁嘴边，低声说道：“喝点热水，暖暖胃。”
莫文宁眼睫垂下，眼角有流出的生理性的泪水。她随着娄寻手的动作喝了一口水。喝完后，摇摇头，示意不喝了。
娄寻站起来，因为起来的太快，让她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
莫文宁紧张地看着她。
娄寻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有些心酸，莫文宁明明都难受成那样了，还在意她怎么样。
“我出去给你买点红糖。”娄寻道。
娄寻因为很少生理痛，所以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只记得大学疼得最厉害那次，舍友给她冲了一杯红糖姜茶，喝下去就好多了。
娄寻转身要走，被莫文宁虚弱的声音叫住。
“别走。”
娄寻站在原地，扭过头看莫文宁。
“陪我。”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精神也会随之脆弱，是最需要重要的人陪护的时候。这点娄寻深有体会，之前她生病，虽然嘴上说着让莫文宁不用照顾她了，但是内心还是非常希望她留在自己旁边的。
娄寻脱下外套，披在莫文宁身上，温声道：“好。”
王半雪出去的匆忙，门没有关好。
娄寻关上门之后，拿了个凳子坐在莫文宁旁边。娄寻注意到莫文宁的手一直摁在自己小腹，关节泛了白，能看出摁得有多用力。
娄寻把自己的手放在莫文宁的手上，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温暖莫文宁的手，希望这样能减轻点她的疼痛。
“你知道我每次生理痛都在想什么吗？”莫文宁好像恢复了点，开口说道。
娄寻道：“想什么？”
莫文宁道：“将来绝对不要生孩子，太疼了。”
娄寻道：“我也没办法让你生啊。”
莫文宁被娄寻的话逗乐了，不禁笑了起来，感觉连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我要去厕所蹲一会儿……”莫文宁道。
“能减轻疼痛吗？”
“嗯。”
娄寻扶着莫文宁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等等……”
娄寻停下，就见莫文宁指着桌子上的卫生纸，才想起来要带点纸。
娄寻直接把一卷纸都拿上了。
“卫生巾呢？”
“抽屉里。”
娄寻搀着莫文宁去了厕所，她在门口等着。
王半雪买完止疼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娄寻拿着卫生纸和卫生巾站在厕所门口。
王半雪道：“莫老师在里面？”
娄寻点点头。
王半雪叹了口气，道：“莫老师真吓人，忍着疼给学生们讲题，等学生们一走，直接倒了。”
娄寻呼吸一滞。
“王老师，”厕所里的莫文宁听到王半雪的话，“你别吓她，没那么可怕。”
王半雪反驳道：“什么叫没那么可怕，我说的是事实。”
莫文宁不说话了。
娄寻虽然身体上很难体会那样的疼，但心已经疼得不行，也没再说话，默默地等着莫文宁出来。
王半雪没走，因为担心莫文宁，和娄寻一起等着她出来。
等莫文宁出来后，娄寻接了杯热水让她吃药。吃完止疼药，莫文宁脸色才好些，只是肚子依旧在疼，但可以忍受。
到了放学时间，莫文宁坐在副驾驶上，眼睛紧闭。
娄寻上了车，偏头看到莫文宁还没有恢复的正常的脸色，呼吸很平缓。
娄寻探过身子，伸手帮莫文宁把安全带系上。
“看来，我又有理由把你带回家了。”娄寻带着点开玩笑的语气，想缓解一下莫文宁的心情。
莫文宁慢慢睁开眼睛，看向娄寻。
娄寻眉头轻挑，继续说道：“或者……我去你家也行。”
莫文宁又闭上了眼，说话有气无力，“去你家吧，别让你奶奶自己在家。”
娄寻道：“遵命。”
回了家，奶奶听说莫文宁生理痛，当场改菜谱，做了一顿养生餐，还给莫文宁煮了一锅姜茶。
止疼药的药效过去了，多亏了这顿饭，莫文宁才不至于痛得走不了路。
莫文宁坐在沙发上休息，对奶奶说道：“打扰您了。”
奶奶道：“上次寻寻生病你也照顾她了。”
莫文宁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算是回应。
奶奶道：“真的不考虑搬到我家来吗？”
莫文宁听完后一愣，随后摇摇头，道：“我还是习惯自己住。”
奶奶轻轻叹了口气，道：“寻寻难得有你这么个朋友。”
莫文宁道：“是我难得认识娄寻。”
两个人交谈间，娄寻收拾好厨房出来，道：“奶奶，莫老师要休息了。”
奶奶抱起大皮，道：“好。”
大皮和奶奶作息一样，只是小皮年轻精力旺盛，非要玩到半夜才回去睡觉。
“上楼睡觉吧。”娄寻对莫文宁说道。
娄寻帮莫文宁铺好了床，还拿了一个暖宝宝给莫文宁，让她贴上。
莫文宁乖乖躺好，娄寻给她掖好被角。
“你不睡吗？”莫文宁问道。
娄寻站在床边，俯下身，轻轻地在莫文宁额头上落下一吻，道：“这就睡。”
娄寻躺在了莫文宁的旁边，给自己盖好被子，注意到莫文宁的一只手露了出来。她正想把莫文宁的手放回被子的时候，莫文宁立刻抓住了她的手。
莫文宁没有松手的意思，道：“晚安。”
说完，闭上了眼睛。
娄寻无奈地笑了，贴近了莫文宁些，用自己被子盖住她的胳膊，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