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 不!……”

  起初易灵谣发出这样的梦呓或是什么其他的动静时,易天璃总会第一时间跑过来叫她的名字, 但如是三五次都不见奏效, 便一次比一次不抱希望了。

  为了让易灵谣醒过来, 她已经试了很多的法子,不过都是些中规中矩的保守方法, 根本起不到作用。但铤而走险的又不敢试, 怕不小心又会适得其反。

  短短几日,易天璃的耳边便生出了几根银丝,换作往常,她必然是要小题大做的心疼一番的, 可眼下对镜梳妆, 却只是一言不发的抬手将那白头发给扯了下来。

  “教主, 练护法求见。”

  易天璃将扯下的头发丢在一边,“让她进来。”

  练红玉进屋的同时,屋里的下人也都全退了出去。易天璃仍旧坐在镜前背对着她,看起来十分憔悴。

  便是说的话也有些有气无力, “练红玉,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明明是气上心头的一句话, 说出来却好像话家常一般,但听在练红玉的耳朵里却依旧不敢懈怠。

  她知道易天璃确实在生气, 只是易灵谣一日不醒,她就一日没有心思去过问其他的事情。

  练红玉屈膝跪下,微微俯首, “教主息怒。”

  “息怒?若不是有人来报,我都想不到你竟还有这一手笔。”

  练红玉无话可说,她确实违背了易天璃的命令,这几乎是不曾有过的事情。

  “那个玄九人呢?”

  练红玉道:“关在地牢。”

  “她给你也灌了迷魂药了?你练护法向来不近人情,一而再的为她开脱就罢了,如今为了保她竟都不惜违抗我的命令了?”

  练红玉沉默了一会儿,“属下知错。”

  易天璃突然笑了一声,“你知错?我看你一点也不知。”

  练红玉也不辩驳,只继续说道,“属下从她那里问出了些事情,教主不妨先听一听。”

  易天璃闻言终于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面露狐疑,“你说。”

  “叶南子确实给教主了东西,一本医书,和一把匕首。”

  “医书?”易天璃有些不解,“那匕首可是与我那把一样的?”

  “是。”

  易天璃想了想,又问,“那医书呢?”

  “叶南子留了话,说那本医书对少主十分有益,若能领悟,可以脱胎换骨。”

  “脱胎换骨”四个字就犹如一剂起死回生的良药,瞬间就把易天璃一句湮灭殆尽的希望重新点燃了。

  “当真?!”

  “原话确实如此。”

  易天璃眸色发亮,满怀希冀,直到练红玉又迟疑的吐出个“但是”来。

  “……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眼下拿不到那本医书。”

  “什么意思?”易天璃问,“那个玄九不愿意说出医书的下落?”

  “不是。”练红玉摇了摇头,“她说,她也不知道医书被少主放在了何处。”

  易天璃听到这里微微怔了一下,她有些疑惑,“她不知道?她们不是从幕阜山上下来就和你碰上了么?她们一直在一起,谣谣把东西收在了哪里,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易天璃越想越不对劲,“况且谣谣的身上我检查过了,什么也没有。这么重要的东西,她若是没带在自己的身上就一定在那个玄九的身上!”

  “属下起初和教主想的也一样,但玄九却始终咬定医书是少主收着的。”

  “我看她是没说实话吧!”

  “属下倒是觉得,事关少主安危,她应该不会撒谎。”

  易天璃闷了一会儿,刚要再次发作,屋外便传来通传声,“教主,颜护法回来了,在殿外求见。”

  “颜青?”易天璃一愣。

  练红玉却赶忙道,“还请教主让她进来。”

  颜青这一路快马加鞭,好不容回来喝口水的功夫都没耽搁就直接过来了,她进门后却一打眼看到了跪在那里的练红玉,当即愣了一下。

  练红玉见易天璃,什么时候是跪着的?

  但这话不敢问也不敢说,颜青就迟疑了半眨眼的功夫,便也十分知趣的在练红玉的身边并排跪了下来。

  练红玉:……

  易天璃:……

  “行了行了,都起来!”

  颜青嘿嘿吐了吐舌头,练红玉却是回头往门外看了一眼。

  “只有你一人?”

  颜青叹了口气,“他不在那。”

  易天璃:“谁不在哪?”

  “叶南子,”颜青道,“我去了趟药王谷,没找到他。”

  她说着挠了挠鼻子,“不过碰到一个奇奇怪怪的老头儿。”

  练红玉问,“什么老头?”

  “就你说的那个木屋,里头确实有人,不过不是叶南子,而是个老头子,那头发白的,看着得有七八十岁了吧。”颜青说着眼睛却瞟了一眼桌子,“打个商量,我先喝口水啊。”

  她这话一出,不仅是练红玉,便是易天璃也陷入了沉思。

  木屋里怎么会出现一个老人呢?

  “你与他说话了?”易天璃问。

  “说了,我还问他是谁,他说他也是药王谷的人,就是年纪大了,腿脚不灵光,路过在那歇歇脚。你别说那老头还挺热情,问我是不是去找人看病的,我就说是啊,他又问我看什么病,我就把少主的情况大致的说了一下。”她掰着手指:“内力尽失,头疼欲裂,昏迷不醒……差不多是这些吧?我听下面人说的,我怕不够全面,我还补充了点爱做噩梦说梦话什么的。”

  颜青说的这些也不错,但多少欠缺了点意思。

  易天璃也没纠正,只问道,“那他说什么?”

  “他说可能不太好治。不过,有一本什么医书上记载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病例和治疗方法,要是能找到那本医书应该就能让治好少主的这些毛病了。”

  易天璃和练红玉对视了一眼,又是医书!

  易天璃若有所思,“他说的‘关于这方面的治疗方法’,‘这方面’是指内力尽失,还是指头疼或是其他的症状?”

  “啊?”颜青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懵,“对,对哦……”

  练红玉抬手捏了捏眉心。

  颜青心虚道,“我这不是着急要回来告诉你们么……”

  “那那本医书叫什么名字,你总问了吧?”易天璃道。

  “这个问了!”颜青赶忙道,“不过他说没名字,就是有这么一本书存在……”

  易天璃:……

  练红玉:……

  虽然不完全是颜青的锅,但是一问三不知的颜青还是让人有一种牙痒痒的冲动。

  练红玉沉吟了片刻,忽而又问了一句,“你确定那人不是叶南子?”

  颜青眨了眨眼睛,而后像是听了个什么笑话,“你说什么呢,叶南子是我表哥,就算是十来年没见了,我也不可能认错的。况且叶南子才多大年纪,也就比我虚长几岁吧,那老头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

  练红玉:“不是□□?”

  “我虽然没上手扯,但应该不是。”

  练红玉想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对易天璃道,“教主,属下有一个想法。”

  “你说。”

  “那人究竟是不是叶南子,问一问玄九便知道了。”

  颜青:??

  “诶?你怎么还不信我呢!那可是我表哥,我亲表哥!!”

  尽管颜青有一百个不服气,最终也没能得到认可,练红玉和易天璃一拍即合,随即就往地牢去了。

  颜青抱着“一会儿你们都得打脸”的念头,也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坐等两位大佬低头认错。

  云昭虽然被关在地牢限制了自由,但好在并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上的惩罚,所以并不难熬。

  她闭着眼睛靠着一面墙坐在地上,乍看像是睡着了,其实清醒无比。

  她的心里头远没有表面的这般平静,一来是易灵谣长时间昏迷不醒,她又不能守在她的的身边,二来便是那赠与她匕首的少女过世已久的事情,让她辗转难安。

  她的心神不宁,敏锐度便大打了折扣,她隐约听到一行脚步声,但直到近处响起了开锁声,她才后知后觉的睁开眼睛看向牢门外。

  进来的是练红玉和颜青,易天璃没有直接露面,站在远一些的地方旁听。

  云昭自然也不知道她来了,所以迫切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她醒了么?”

  练红玉几不可见的微微叹息,语调清冷,“没有。”

  云昭便瞬间又跌坐了回去,心头再次死寂一片。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确实有,不过只有一个。”

  云昭示意她直说无妨。

  练红玉道,“你是见过叶南子的。”

  “嗯。”练红玉上几次来跟她把话说开了,云昭便也不瞒着关于幕阜山上的事情了。虽然之前易灵谣一直没有对教里的人透露过,但很明显,像练红玉一类的人,其实一早就都知道了,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你且说说,叶南子长什么模样?”

  颜青双手环在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靠在一旁的铁杆上,就等着云昭一句话出口,第一时间先偷偷笑话练红玉一番。

  但谁知道,她这个板上钉钉的念头却在云昭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彻底破灭了。

  “他……约莫七十多岁的模样……”

  “你胡说八道什么!”颜青忽而上前打断道,她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在听到云昭的这句话后瞬间便收敛一空了,“叶南子今年也就四十有五,怎可能七十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