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无乐疾步走过客栈后院长长的回廊, 却在回廊尽头将欲转弯的时候和易灵谣迎面碰了个正着。他迅疾而不乏稳健的步子停了个措手不及,匆匆道了句“少主”,再想溜得时候却变得杂乱无章, 甚至差点把自己给绊倒在地。

  “回来!”易灵谣一声令下, 又把一百个不情愿的男人给叫了回来。

  齐无乐自打上次见到了不该见的,虽说没长针眼, 却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

  倒不是没见过人家亲嘴儿,也不是因为亲嘴儿的是两个女人,只是因为其中一个女人是易灵谣, 这个简直睚眦必报的女人。

  先前还在教中,他戳破易灵谣身份的事情还没有彻底翻篇, 现如今又来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他这不成心跟自己过不去么?

  “少主我真的错了, ”总而言之,先道歉铁定没错, “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您就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易灵谣撇着嘴,不置可否。

  于是齐无乐再接再厉道, “我保证, 我发誓,我以后一定记得先敲门!”

  其实他不说这句话还好, 说到这儿反而让易灵谣想起了上次,被齐无乐敲得哐哐作响的门,然后她的马甲就那么不明不白的被他给敲掉了。

  齐无乐还在信誓旦旦的作保证, 不过大概是他也意识到了气氛中忽而之间更加低沉诡秘的味道,于是口头的话停了停,仔细回想了下自己刚刚都说了些啥,然后恍然惊觉:完了。

  想到那事儿易灵谣确实是气得牙痒痒,不过好在眼下一切都发展顺利,表白成功了,豆腐也吃了,便姑且原谅了这个男人。

  易灵谣其实只是刚巧路过这段罢了,也不是故意拦齐无乐来的,但对方的反应却很奇怪,“干嘛走的这么急,有人追你?”

  除了易灵谣,有谁追齐无乐也不至于把他吓成这样。

  问起这个,齐无乐才想起正事儿来,事实上刚刚不是谁在追他,而是他在追别人。

  齐无乐拧了一下眉头,难得正色起来,他看了四面一眼,略微压低了嗓音,“不知你是否也有察觉,这两日我总觉得有什么人在暗处盯着我们。”

  齐无乐时常不靠谱,但武功不弱,他能有这种感觉断然不是一惊一乍。

  易灵谣闻言也不禁警惕起来,她的内力恢复的很慢,这些日子也总是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云昭的身上,所以自然没太顾忌到周边的环境。

  “你看到那个人了?”

  “方才吃饭的时候发现有个人略显鬼祟,我便偷偷跟着他一路到这里,然后……”

  然后就遇到了易灵谣。

  齐无乐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你方才从对面过来,没有见到一个深色衣服的男人么?”

  “……你是我出门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易灵谣也是打算去吃饭的,这里离她和云昭的屋子并不远,所以没走多久就碰上齐无乐了。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顿时都想到了同一处,易灵谣心头一震顿时回头冲着云昭的屋子跑去。

  她火急火燎的推开云昭的屋门,直到看到对方还好端端的在床边坐着方才放下心来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齐无乐也往屋子里头看了一眼,“可能是我想多了?”

  易灵谣却觉得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云昭躺了这些日子已经能下床走动了,浑身的伤口在易灵谣的悉心照顾下也尽数结了痂,不需要多久便能痊愈。

  她正活动着手腕的筋骨,易灵谣便失了魂似的闯了进来,弄得她一头雾水,“发生了何事?”云昭问。

  齐无乐:“方才可有人进来?”

  云昭摇了摇头,“不曾。”

  “不管有没有,我们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易灵谣心里头一直有个不□□,那就是周韶伊。

  她那日因为云昭的关系一时心软放了那个女人,虽谈不上后悔,却深知留着那个女人或许也是给自己种下了许多麻烦。

  现如今知道天极教少教主流落在外的人屈指可数,能借此掀起什么风浪的,她却是易灵谣能想起来的第一人。

  若是周韶伊使了什么伎俩半路逃跑了,再忽悠着那些自诩正道的江湖人士回来此处围剿她,那便真是麻烦大了。

  易灵谣来不及多解释,她让齐无乐弄了辆马车,自己迅速的收拾完包袱,便挽着云昭一起从客栈的后门走了出去。

  “你身体可以么?”易灵谣问。

  云昭想也未想,“不碍事。”

  齐无乐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念头,他把马车赶得呼啸飞驰,颠的人眼冒金星。

  易灵谣一边在心里大骂不止,一边又时刻打量着云昭的反应,瞧见对方岿然不动也没什么不适的模样,才没真的撩开帘子给齐无乐来上一脚。

  但她自己却难受的厉害。

  易灵谣与云昭不同,云昭大多是外伤,外伤愈合了便是好的差不多了,她却是内力受损,恢复的又很一言难尽,现在也就是比普通人好上一些,自然受不起这种程度的颠簸。

  云昭想去撩帘子骂人,却也被她止住了。

  易灵谣仰头躺在了云昭的腿上,她闭了闭眼睛,“没事,躺会儿就好。”

  她仍是吩咐了齐无乐先去幕阜山,易灵谣真正感受到了没有武功加持,没有底气的这种非常不友好的感觉,就算回了天极教也不能让她舒坦,还不如让老爷子瞧一瞧帮忙想想法子。老爷子医术高超,没准轻轻松松就帮她治好了内伤呢。

  云昭轻轻将易灵谣颠落在脸上的头发拨开,然后掖进耳后,对方却顺势抓住了她的手,按着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易灵谣的泛白的嘴角挑了挑,她虽然好些了,但却还是无法根治这种晕车的难受感。她侧头在云昭的手背上亲了亲,试图用别的事情来转移这种难受的感觉。

  事实证明,确实有效。

  大概是属于云昭的气息清新甜美,所以只要嗅上一小口便能冲淡其他负面的味道。

  易灵谣有些不知足,她又不依不饶的亲了几下,方才抓住云昭的手又放回了自己的脸上。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易灵谣道,她也没睁眼,声音哑哑的,像是没睡醒的时候还在做梦话,“不知道吃一口能不能长生不老。”

  易灵谣作为过来人,对“吃”这个字是有多层理解的,不过云昭自然想不到那么深入,她单纯以为易灵谣又在不正经说胡话了。

  途径一颗大石头,齐无乐也不知避让,硬生生的碾了过去,将马车颠起了一尺高。易灵谣前一秒还快活,后一秒无数脏字涌上心头,眼瞅着就要从云昭的腿上滚下去,好在对方即时伸手把她捞住了。

  “齐无乐!!你丫是不是故意的!!!”

  因为易灵谣对齐无乐的忍无可忍,致使三人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也多亏了齐无乐,他们不过赶了半天路便已经赶上旁人驭马一天的行程了。

  易灵谣原本是要对齐无乐不客气的,但结果却只能抱着一棵树把早上吃的东西全给吐了出来。

  易灵谣恨啊!

  她拉着云昭的手,宛若拉着最后一丝希望,“你帮我,揍他一顿好不好?”

  云昭:……

  在易灵谣的强烈要求下,马车终于驶出了正常的速度。便是这么走了两天,始终无事发生。

  这让原本还挺忧心的几人不由放松了许多。

  晚上齐无乐支了个临时篝火,他白天的时候顺手猎了只野味,进不了城住不了客栈,至少能解解嘴上的馋。

  也算是变着法的给易灵谣赔罪。

  所以这位易祖宗吃得满口流油的时候丝毫不见客气,不但不客气,还很无私的帮齐无乐把他的那份也连带解决了不少。

  吃饱喝足易灵谣摸着肚子,坐在石头上看星星。

  “照这速度,明日就能到幕阜山了。”

  齐无乐问,“你当真不要我陪你们上山?”

  “不是我不让你上,我那朋友不喜欢生人,而且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身份。”所以齐无乐这嘴,是必然不能放上去的。

  齐无乐至今也不知道易灵谣这位朋友是个什么角色,当初教主也光是让他来幕阜山找人,别的事儿却是只字未提。

  “你只管守着山下,别让乱七八糟的人上去。另外我带信号弹了,有事儿我会给你发信号的。”

  易灵谣执意如此,齐无乐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嘴,“可为什么她能上去?”

  齐无乐显然是对之前的事情所知甚少,自己无意出卖了易灵谣的身份怕是也没怎么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

  易灵谣原本是想实话实说,老爷子见过云昭,自然不能算外人,但话到嘴边却临时变了方向。

  她眼波儿一转,看着云昭笑道,“她是我的人,自然不一样。”

  齐无乐一百个不服气,“那,那我也是你的人啊!”天极教上上下下,不都是您老的下属?

  易灵谣无语的瞥他一眼,心道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齐无乐。”

  “啊?”

  “活该你打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