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前一刻过于沉浸在淳实的事情里了,以至于易灵谣时什么时候不声不响的出现在她屋门前的,云昭竟然毫无察觉。

  但其实不是她分心没有察觉,而是易灵谣故意想给她一个小惊喜。

  只是似乎没起到惊喜的效果。

  云昭闻声瞬间看过来,眉头同时习惯成自然的拧起来。易灵谣撇了一下嘴,往屋里走了几步,如果不是对方的气息太过冰冷,她真想过去把她的脑门给熨熨平。

  “别那么看着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易灵谣故弄玄虚的从腰间掏出一个木质令牌来,“喏,我有这个。”

  她跟易天璃要令牌才不是怕被守卫阻拦,而是想在云昭这里有个能让她信服的借口。

  这令牌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因为天极教人多,彼此之间不认得的情况太多了,这个令牌勉强可以说明是自己人。不过地位高点的令牌也要精致许多,易灵谣这块,撑死也就是个丫鬟的级别。

  “哪来的?”果然云昭把到嘴的疑问吞下去了,随即换了一个。

  “还用问么,你们教主给的。”易灵谣再理所当然不过了,“我说了,你们教主挺喜欢我的,所以你大可不用那么担心。”

  云昭侧过身来,正面对着她,“你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么?”

  意思就是,今天教主心情好,可以大赦天下,下次她心情不好了,随便一个不足道的小问题就能含糊不清的要了你的命。

  没有理可以讲。

  “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啊?我才刚来……”这就要下逐客令了?

  云昭分明白了她一眼,“我说在教中。”

  一般只是特殊日子来表演的这些流动人员,并不是来了就走不了。正常情况下隔一两日就会有专人送他们下山。但也有例外,像易灵谣这种表现出众的,可能会被相中,想走就不容易了。

  云昭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她总觉得易灵谣不是真的走不了,而是她好像压根就不太想走。

  “哦……”易灵谣果然挠了挠额头,“可能,等我玩够了?”

  玩?这位小姑娘你还真敢措辞。

  “再说了,又不是我想走就能走的,这不还得从长计议么?不然就得看你们教主什么时候看腻了我的舞,听腻了我的歌,没准分分钟就把我撵下山了。”

  这还像句话。

  易灵谣一边说着话,一边随意的“参观”着云昭的大房子。

  说“大房子”还真不是挤兑她,玄字宫大佬们的房型都差不多,面积也差不太多,有不要脸的一人占两个那是另说,所以云昭这屋子确实不小。

  就是放眼望去空荡荡的一片,加一面墙的镜子就能秒变舞蹈房,说句话都能带回声。

  易灵谣最后在云昭的床上坐下来,她还想在被褥上颠两下试试柔软度,结果尾椎直接膈在了床板上。

  易灵谣“嘶——”

  云昭……

  “你要不考虑再加一层铺垫吧?”这么硬的床,睡着不难受么,跟地铺有什么区别?

  “……没这个习惯。”

  “这是个好习惯,可以有。”

  云昭一个眼神丢过来,易灵谣好的,我闭嘴。

  但她这嘴欠的毛病好不了,半分钟不到又找到了新的可以发表意见的地方,“我觉得你可以在窗台上放两盆花,或者养点绿萝,你这屋子采光不好,有点活物看着也舒服一点。”

  “还有院子里的那些植物,都死成那样了还是尽快清理掉吧,换点活的回来,我刚路上瞧着咱花圃里的那些就挺不错的,回头可以移植点。”

  云昭……

  “你的算盘是不是打的有点远?”

  教中花圃里的那些植物也是能随随便便移植的?易天璃是个喜欢花花草草的人,哪怕她自己不会打理,但是视线所及之处,都必须得给她养漂亮了。

  要说从花圃里折个一枝半枝的,就跟从易天璃头上扯下两根头发似的。一根头发算什么呀,但是你敢么?

  易灵谣自然想不到那么多,同样的问题丢给她,她也能说到做到的回你一句“敢”,这才是最没招的。

  “诶对了,”她脑子里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思维跳跃的有点快,“刚刚那个小姑娘怎么了?”她一副茶余饭后想找点乐子的模样,“我特好奇,你怎么欺负她的?”

  “你很闲么?”

  易灵谣耸了一下肩,“是啊,今天教主不听歌,也不看舞。”

  云昭……

  易灵谣突然又来了精神,“你看么?”

  “免费的,专人专场,仅此一次,过期不候哦。”

  云昭的“无话可说”不管是从表情还是语言上都表达的很到位。

  易灵谣就像是马路边上一路追着路人发传单,一边嘴上还忙不迭的“游泳健身了解一下”,啪啪啪一通套餐业务倒背如流,哪怕路人已经走远了,她还能拔高了音量冲着路人的背影试图有所挽回。

  有的时候,推销自己就是这么的困难。

  易灵谣挫败的叹了一口气,换了个套路,可怜巴巴的,“我唱的不好听么?”

  云昭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突然之间想把易灵谣送走的念头强烈了很多,但不是因为担心她的安慰,而是单纯的不想看到这个人。

  易灵谣沉默了一会儿,因为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被嫌弃了。

  她打算做一会儿乖宝宝,结果就看到了这个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的,放在桌上的那瓶外伤药。

  她伸手把药瓶拿起来,“我帮你上药吧?”

  听她的语气,仿佛上药也是可供找乐子的一部分?

  云昭一言不发,头也不回的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易灵谣……

  嫌弃的这么厉害?

  易灵谣紧追上玄九大人的步伐,临走时还礼貌性的替她带上了门。

  “要不然你带我逛逛这天极教也行。”她一脸“挺稀罕的,没来过”。

  云昭头也没回,“没什么好逛的。”

  “你今天有任务么?”

  实在要说,就是把你甩掉。

  不回答就是没有,易灵谣又问,“你们一般多久出一次任务?”

  “不一定。”

  “任务内容就是去杀人么?”

  “不一定。”

  “……那任务完成了是不是有奖励?”易灵谣这次没等她回答,“也不一定?”

  云昭停下了步子,“有奖励。”

  易灵谣以为她说完会继续往前走,但是并没有,云昭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讨嫌的东西,停了停便准备掉个头。

  但那个讨嫌的玩意儿似乎不同意。

  “玄九妹妹这么巧。”

  噢,这位兄台,你们很熟么?

  易灵谣似乎瞬间理解了云昭的那种厌恶,她看向说话的那个男人,满脸的胡渣给人一种不干不净的初始印象。不过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就要清爽一些了,但是……嗯,走近了一看,还不抵胡渣男呢。

  云昭也没想到,玄七会和赤十搞到一起去,两个讨人嫌的弄到一起,往往效果翻得可不止两倍。

  “你认识?”易灵谣低声问问。

  “不熟。”

  说话间两个男人已经走到跟前了,赤十是认得易灵谣的,倒是玄七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位姑娘,看着眼熟啊。”

  头一次看见易灵谣的正脸,他说的不是眼生,而是眼熟,看来印象深刻。果然随即他就想到了,“昨个跳舞的小姑娘。”

  赤十附和了一句,“是她。”他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又说“人不大,脾气可不小,一点都不讨喜。”

  “这位吃|屎兄,你说谁脾气不讨喜?”妹妹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谁敢说她不讨喜!

  赤十显然不太喜欢这个称呼,正要发作,就看到易灵谣偏过头,已经自顾自的跟云昭聊起了别的事。

  她指了指玄七,小葱似的指头就差戳到玄七的脑门上了,“他是哪个宫的?”

  云昭瞥了玄七一眼,“玄字宫。”。

  “哦……”那还是个厉害人物呢。玄七正仰着下巴,模样相当神气,等着被仰慕,就听易灵谣继续问道,“排老几啊?”

  你排老几啊?

  话听着是别扭了点,但易灵谣当真就只是问了个字面意思。

  “排老七。”结果云昭还就认真的回答了。

  “玄七……”莫名想到一种牙膏,易灵谣评价道,“比吃|屎好听点。”

  云昭认同的点了一下头。

  玄七……

  赤十……

  “那你是玄九,他的地位比你高么?”

  “严格来讲,算同级。他比我早升上来一天,但主要是因为周转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易灵谣一脸“原来如此”,“那说起来他还真不如你。”

  云昭?

  玄七?

  易灵谣说,“你才多大啊,他都那么老了。”

  “两位聊天的时候能不能顾虑一下当事人还在旁边站着呢?”玄七这会阴下脸来了,显然被当面议论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赤十见玄七这是上火了,保不准一会得动手,于是默默的往边上让了一步,给足了地方让玄字头的大佬冲锋陷阵。

  易灵谣倒是没察觉到有什么危险的味道,她还挺惬意的又补了一句,“总比在背后说你坏话好吧?”她看了看玄七一句忍不住捏成拳头的手,“怎么,你这是要打架么?”

  这种动不动就恼羞成怒的脾气才叫不讨喜吧?

  易灵谣略有为难,她又转头问了云昭一句,“你和他谁比较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