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武之传正在泡茶。像是预料到她会过来一样，也没看她一眼，只道：“嗯，坐吧。”
在他对面位置坐下，武星九有些纠结，最终还是直接道：“你不会和大师兄把钱都花在这镯子上了吧。”
茶水“哗哗”落入茶盏中，漩起几圈涟漪，与瓷白杯壁相碰出一段婉转之声。武之传将一只茶盏递到她面前，再喝上一口自己面前的茶。
清新、甘苦的茶味洗刷去饭食的一些油腻，他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才道：“不至于连你大师兄的一起。我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武星九蹙眉，刚要再说，便见武之传摆摆手，“你要知道，”他说，“你从未亏欠我，你的师兄师姐们也是，我们每个人之间都从未存在过亏欠。”
“我的确喜欢孤独，喜欢到可以忽略掉一些微不足道的空缺。”
“但那些微不足道一点一点积累下来，便成了一种如果有，好像也还不错的遗憾。”
“而你们的存在，正好填补了我的这份空缺。不少，更不能多，这样就是最好的。”
“我们都是独立的，是平等的。明白吗？”
他的声音沉稳，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直说进武星九心里。她眼眶微红，点头道：“弟子明白了。”
武之传又喝下一口茶，道：“行了，都给我说累了。”他挥挥手，示意了一个方向，“去吧，别让她给小芸欺负了。”
这的确是武星九印象中对方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她失笑，起身告辞。
见她离去，武之传才露出一点笑意。想着武星九身上的种种变化，两个小姑娘之间亲密、和谐的氛围，他低叹一声，欣慰道：“长大了。”
在武星芸的热情攻势下，王悠然逐渐习惯。等武星九回来找她的时候，她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和三师姐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她跟我八卦了些娱乐圈里的事情。不过大概还是因为年龄相仿的原因吧，想法也相似，所以挺合得来的。”
这让武星九生出点醋味，“那和我是有代沟喽～？”
“噗？”王悠然震惊地停住脚步，笑了好一会才道：“你真是不得了了，我快要无法招架了。”
武星九也笑，又正经道：“可以和她们多聊聊，本来女孩子这个年纪，就是会交很多朋友的吧。”
“你倒是很懂。”
“毕竟我是生活在人群中的，虽然我有点‘另类’。”
出来之前，武星九向武星逸借了两天的车。她们坐上车，武星九启动车子，先出发前往加油站。
“没关系，我们都是‘另类’，四舍五入，这样我们就是同类了。”
“说的也是。”
二十分钟之后，她们到达第一处目的地。
“希望之家，”门牌像彩虹一样架在大门两侧支柱上，王悠然念出那四个字，又回头，“这是你小时候呆的地方？”
“嗯，很久没来了。”将车钥匙塞进口袋里，武星九继续道：“今天来看看院长奶奶。”
一走近，便有门卫喊住她们。武星九看去一眼，发现已经不是原来的李伯伯了。
“李伯伯不在这了？”她问。
“啊，你认识我叔叔？”感觉对方是熟人，门卫小伙子稍微敛去强硬之色，“叔叔今天休息，我替他一天。”他又问：“你们是？”
“我曾在这生活过，今天来找院长，你把登记册子给我吧。”
两个人登记过后便朝内走去，门卫小李看着登记册上的名字，又想起刚才看到的她们的脸。
除了漂亮之外，他总觉得好像有点熟悉。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他的伙伴给他发来微信：哎你上周买的U家新款用得怎么样了？给我说说呗我正好也想换手机。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小孩，看到她们两个陌生人也不害怕，甚至有开朗的小孩会甜甜地喊她们一声姐姐。
武星九牵着王悠然走到院长室门前，“嘟嘟”敲了两声。
“哎，来了。”
院长室的门一开，便看见一个头发白了一半，但看起来精神很好、约莫七十岁上下的婆婆。
院长瞪大了眼，惊喜道：“哟！这是小九吧！”
“是小九，奶奶，我来看您啦。”
“快快快，进来坐。”
院长奶奶去倒了两杯水，然后跟着她们一块坐在了长沙发上。
她看向王悠然，满脸都是慈祥地笑意。也不等人小姑娘开口，就道：“这就是悠悠吧，哎，比起我们小九，丝毫不差！真漂亮！”
说完，她笑了两声，又道：“般配，般配！”
这话一落，王悠然看向武星九，便见对方也一脸不知情的模样。
“哎哟，”院长奶奶摆摆手，“是之传告诉我的。”
说起武之传，她的脸上露出一些嫌弃之色，“这单身大老汉了，也没个朋友，能跟他聊聊的就只有我这个跑不动的老婆子。”她摇摇头，无奈道：“老烦了。”
武星九失笑，王悠然也笑着道：“奶奶好，我叫王悠然，您叫我悠悠就行。”
“哎哎，好好好。”院长奶奶看向两人的手，上面正戴着那对鸳鸯玉镯。她欣慰道：“之传倒是懂事了，这对镯子他可花心思了。”
她将这两只手叠起，轻轻地拍了拍，慈爱道：“希望你俩，好好生活，好吗。”
三个人聊了一会天，院长奶奶突然想起什么，赶忙起身，“哦呦，看我这老婆子的记性，差点忘记了！”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个宽高约四十厘米的纸箱子，“这是我先前无意中收拾出来的。”
她改坐到王悠然身边，将纸箱子递给她，“都是小九在这的时候留下的东西，我先前听之传说过你之后，就想着什么时候要给你的。”
王悠然将那箱子打开，里头是几本书、画册，还有一些小小的布玩偶。
捉住她视线的，是其中一本童话书，“《长发公主》？”她看向身侧的人，“原来你是因为这个？”
武星九也有些惊讶，“我不太记得了……”
院长奶奶也不问她们打的什么哑谜，拿起其中一本画册，“我还记得小九那会老喊姐姐呢，本来不信，”她将手中那本画册翻开，“这里都是小九画的，里头画着的都是一个小女孩。”
这个话题多少带着点灵异的味道，院长奶奶也不敢多说，她只将画册递给她们看，突然又奇道：“咦，这小女孩倒是有点像悠悠。”
一旁的两人对视一眼，均是想到了钟道士说的那些。当时情况特殊，没曾细想，如今看来，倒是的确很玄妙。
再叙了一会旧，院长奶奶也知道小两口这次是来散心、游玩的，便也不留她们，只叮嘱她们路上注意安全。
“想好要去哪里吗？”
“嗯，”王悠然想了想，“那既然都来H市了，有名的瘦湖和灵寺，不能不看。”
“也是，”武星九点点头，有些无奈，“我在这长这么大，居然也没去看过。”
两个人找了一处停车场停好车。武星九凭着记忆，在手机上找到了当时收集的攻略存档。
于是两人租借了一辆双人自行车，“我会努力帮你踩的。”不会骑车的王悠然如是说道。
两个人骑着车，沿着路线缓慢骑行。骑了一段路后，她们又停下，将外套脱下系在腰上，再继续往前行驶。
游览过瘦湖之后，她们再去了寺庙，接着又转向了瘦湖南侧的竹林景点。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附近刚好有王氏的酒店，她们定好住宿，又在周边解决了晚饭。吃饭的时候险些被认出来，两个人仓皇逃离，既无奈又觉得好笑。
第二天天色刚亮，两个人再次出发，前往西西古镇。
昨日回到酒店之后，她们搜索了一番古镇内部的客栈。因为是工作日，所以尽管是隔日入住，也有幸订到了一间临河的房间。
一个半小时左右，西西古镇风景区到达。照旧找了一处停车场停好车，热心的客栈主人已经带着门票前来接引她们。
办好入住，她们在房间休息片刻。行李之类的都在车上，她们只拿了相机和钱包带着。
两人对于临时入住酒店、民宿都有一份警惕心。王氏旗下的酒店是会定期管理、检查的，所以昨夜她们安心地洗漱了一番，今日情况特殊，便只打算睡一夜了。
“这也真是个麻烦事，还好现在天不热。”王悠然叹道，“夏天也不能出去玩。”
继先前的冬天不能出门，现在又追加一条夏天也不能出门，武星九失笑，“那一年四季，就没剩多少日子可以出门了。”
“不，”王悠然摇摇头，一脸认真，“我觉得冬天不是不可以出门，在避免住宿上的隐藏问题，冬天可真是出门的好时节。”
“行，”武星九哭笑不得，伸手勾勾对方的下巴，“你说得都对。”
王悠然轻轻斜她一眼，正经道：“情况特殊，禁止接触，禁止勾人。”
这可爱的模样逗得武星九乐不可支，她揉揉自己鲜少这么疲惫的脸颊肌肉，“好。都听你的。”
“说起来，你真的笑得越来越多了。”王悠然笑着感慨。
“嗯，”武星九莞尔，“因为你教得好。”
有个小太阳在身边，如果她想照耀你，没有人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