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冰妍从钱庄回来客栈,已经很晚了。她进门的时候就对雅文很是抱歉道:“你应该吃了罢,今日掌柜的请大家伙吃晚饭,我便也去了,没时间回来陪你一起吃。”雅文道:“见你一直没回,我便让小二的送来我吃了。”

  上前去给她解衣带。冰妍问她:“你今日出去哪里玩去了。”

  雅文便随意说了几处地点,只道:“感觉也没什么好玩的,我见洛县的楼子倒是生意很好。”冰妍听了,疑惑道:“楼子?”

  雅文道:“就是姑娘们多的地方,洛县没想到这方面发展的很好,看来吃喝玩乐寻开心还是洛县人更懂得,北斗县就不同了,北斗县比较在乎小食。”冰妍道:“那种楼子有什么好羡慕的,若是好好的姑娘都去楼子里了,那不说明了这里的县官治理无方,若是家里有吃的,好好的姑娘又怎可能去那种地方换饭吃。”

  雅文道:“你说的对,不过她们分夜场和白场,白场就是吃喝玩乐的场所,夜场才是卖肉的。”冰妍道:“你进去过,这么了解——”雅文把她脱下来的衣物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又道:“没有呢,我一个姑娘家的哪里好意思进去那里面去,虽然说白场是吃喝玩乐的,但是终究是风情场所,还是男子进去适宜些。”

  冰妍听了,笑了笑,也就没说话了。

  到了第二天,雅文同样送冰妍去了钱庄,二人分手。

  冰妍在钱庄里一直心不在焉,身旁的大掌柜的给她交代事情时,她却游离状态。掌柜的问她:“汇票要不给三分利?”见冰妍一直不回应,只好不说话了。冰妍见耳边声音没了,回过神来,望着大二三几位掌柜,见他们都憨憨的站着不说话,因问道:“怎么了呢你们,若是没有事的话,就先下去忙罢。”

  大掌柜的见二老板今日完全没心思办公,也就只好示意大伙先退下。掌柜们都退出去。

  冰妍却喊住大掌柜的,问道:“您老知道这洛县最俊的姑娘是谁嘛?”大掌柜不知何意,怎么讨论银钱的事,却问道姑娘上面来,难道二老板刚才心里一直在想姑娘,因回道:“洛县最美的是伍府的二夫人,人都说她是洛县一枝花。”可他心里有一句话,不敢说,如今二老板来了洛县,那就是二老板最俊了,可是这样说,会有点轻薄之意。

  冰妍道:“那这伍二夫人和楼子里的花魁比,谁更出色些呢?”掌柜的笑道:“楼子里的姑娘,男人去也只是把她们当玩物消遣,漂不漂亮不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会讨人欢心。”冰妍便道:“那些姑娘很会讨人欢心么?”

  掌柜的似乎去过,一脸舒心道:“那些姑娘就是靠顺人心讨生活的,自然都是一流的了。”冰妍道:“那若是这姑娘还长的稍微标致一些,岂不是很招人喜欢。”说着,眉眼间有点不高兴。

  掌柜便宽慰她道:“谁会去喜欢玩物呢,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出了楼子,也就忘了。”

  冰妍道:“可是也有人出不来啊。”掌柜的道:“那都是毛孩子,上人家当了。”

  冰妍听了,叹了口气,又道:“你准备两套男装给我,大小尺寸就按照我的身板样式弄,晚上我要用。”掌柜的听命去了。

  话说雅文这一边,她去菜馆子里点了一个炒肉,要了一碗热汤,一碗饭,就着填饱了肚子,付了二十文钱。

  她这手上的钱,出门前数了数,一共一千四百五十三两二钱八十文。这在北斗县街中心都可以买一套房子了。她做县令,一个月才二十两的俸禄,加上考核奖金一百两,一年或许有三百两的进项,可这手上的钱一千二百多两,足足抵她四年的俸禄。

  这昨日的,冰妍就随手给她五张百两银票。

  虽然雅文她不是一个对钱有太多贪心的人,但是一下子给她这么多钱,还是让她有点昏头,原来不用再愁钱是这种感觉。

  她想到母亲还在家里种田,她想寄钱给母亲。她想到莲心还在糖水店里打工,一个月才一两多钱,她想给莲心钱,让她不要再那么辛苦养家。

  她看见乞丐,她就想,捐钱给他们。

  是了,街巷拐角处,有一个乞丐,她拿出自己的铜钱,去捐赠给他。

  拿出二钱给了他。

  那乞丐一脸不相信,雅文道:“给你的,你拿着用吧。”说完,就往前继续去溜达,可是没走几步远,就听到身后传来哀叫的声音。

  回头看原来是几个乞丐在围攻刚才的乞丐。

  雅文忙上去断喝:“干什么呢,小心报官。”乞丐们一轰而散。只留下一个乞丐躺到在地上,雅文上前扶起他,问道:“你没事吧,他们干嘛打你。”话一出口,就明白了,许是刚才二钱银子闹的,大概被其他人眼红抢了,还被打了几拳。

  雅文又道:“都是我的错,没考虑太周全,才让你被打。”那乞丐也不说话,只是把头低着。雅文道:“我带你去看大夫吧。”可是那乞丐不去,只是又缩在墙角。

  雅文道:“那好,我给你钱,你自己去看大夫。”拿出一两银子来给他,那乞丐想接又不敢接。雅文道:“我又糊涂了,若是你拿了钱,其他人又来抢你打你,这不是个办法。”见他好好一个男子,却活的像个臭老鼠,不禁心里怜惜,若不是冰妍扶持我,我王雅文也不会活出这般人样,人和人之间,或许就只缺一个机缘,我今日遇到他,为什么不能像冰妍帮助我一样帮助他呢,虽然我不能让他富贵,至少我能让他活出一个人样来。

  拉起他的手道:“你起来,我带你去整理一下。”那乞丐浑身还泛着痛,站起来有点抖。雅文道:“你忍一忍,跟我来就是。”带他去客栈洗漱沐浴了一下,还请师傅来给他剃光了头,因为他的头发都油的打结了,清理不了,又给他换上干净衣服。雅文在客栈大堂里坐着喝茶,见他穿着新衣服扭捏的过来,便道:“很好看啊,没想到你这么俊呢。”

  那乞丐不好意思的脸红了。雅文道:“你不爱说话,那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一面说,一面招手小二过来,让他准备一些饭菜来。

  那乞丐回道:“小三子。”

  雅文道:“小三子,这名字有点可爱——你放心,等吃完饭,我带你去药铺看看伤。”那小三子连连摆手道:“不——不——没事——”

  雅文见他似乎很少和人交际,说话很是结巴,许是紧张的缘故,这样的性子在乞丐群里应该也是常被欺负的存在。不免想到自身,年幼爹爹早故,娘亲一人拉扯她和弟弟生活,在乡村那种仗势欺人的地方也是受不完的欺压。

  更前不久,小周仗着他在村子里有几个叔叔伯伯家族人丁多,就有绝对的信心压死她王家,那嚣张的气势,如今雅文想起来都还难受。

  如今她做了县官,还有冰妍这个朋友,母亲虽然不待见自己,但是村民们也不敢再欺负她王家。

  推己及人,她如今遇到了这个小三子,看到他那被人欺辱的样子,心里也是同情的很。她想扶持他,就像当初冰妍扶持自己一样。

  雅文道:“其实不瞒你说,我是北斗县的一名县官,你要是不嫌弃,我想收你做差役,如何?”那小三子忙摇头。雅文问道:“为什么呢,若是你做了差役,就没有坏人敢欺负你了,他们见到你都躲你。”

  小三子还是摇头。

  雅文道:“为何呢,差役薪水一个月六两,年底还有三十两的奖金,这一年上头,薪水也有一百两了,北斗县的房子呢,街中心大多是一千两,往周边一点靠,五百两也可以买很好的房子,你只要攒五年钱,便可以买个房子,娶个妻子成个家。”

  那小三子耳朵红了,还是摇摇头。

  雅文道:“你听我说娶妻生子的事,耳朵就红了,可见你也是懂人情的,难道说你只是不想去北斗县成家?”

  小三子点了一下头。

  雅文又问:“那你是想留在洛县——或者说洛县有你心爱的姑娘?”

  那小三子一听这话,脸登的就红了。雅文见说中了点,于是兴奋道:“是哪家姑娘呢,可否说给我听。”

  那小三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知在表达什么。

  雅文耐心问道:“你点头的意思是愿意告诉我,但是摇头呢,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告诉我。”小三子点点头。雅文道:“没想到我竟然猜出了你的意思,看来你我实在有缘。”说话间,小二端着热菜热饭上来了。

  雅文招呼小三子吃。

  小三子虽然很饿了,但是还是克制自己慢慢的吃。

  雅文见此,心知他也是个知礼的。

  这又懂人情又懂礼,却混成这般模样,或许只是缺个人引导,缺个人给他一个机会。

  夹菜到他碗里,又道:“你既然想留在洛县,那我就在洛县给你找一份工,好好干,希望你早日赢取心爱的姑娘。”

  小三子听了这话,似乎想到某个人,脸又红了。(别再想采薇啦)

  雅文道:“你吃吧,吃完了,我就带你去找活干。”一面说,一面又给他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