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楼下所见何人,原来是洗碗的女工。因为我的房间是在五楼,开窗后视野有点开阔,能看见厨房的院子里,有个女人正在洗碗,本来是很普通的画面,但是由于此刻,离家百里远,我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感觉,所以看见这一幕,便想起了母亲平时洗碗的画面,凉凉的夜风里,忽然有了些暖意,这种暖意,让当时的我对下面那个女工也生出了一丝亲切的感觉。

  本来如此平常的画面在生命中也很普通的,但是偏偏这一刹那间,那女工用手把那碟子里的剩菜剩饭捏起来往嘴里凑,我心一揪,没想到还有如此可怜的人,看她身形,也不过是个非常年轻的姑娘,我觉得她可能比自己还要小,心里不免生了一丝涟漪,我想起来爹去世的头一年,我们一家也是靠村里人接济的饭菜才活了下来,村里人也不会经常接济我们,我便时常去各位叔叔婶婶地里帮忙,在别人吃饭的时候,人家会给我盛一点。八年过去了,如今日子还算温饱,自己还有书读了,可是那样如乞丐的日子,在我脑海里一直消散不去。

  如今,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俯视者,楼下的姑娘过着自己八年前的那种生活,心中一痛,这个世道永远都不缺苦命的人。叹口气,呆呆的望着那个女工。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只见客栈的小二走到那女工身旁,给了她钱,还有两个包子,和她说:“今天就到这,明天再上工。”

  那女工掏出手帕把包子包好放进自己怀里,又细细数了手中的钱,看那动作节奏,我猜出来有二十文钱,见那女工把钱收好后就走了。

  我只好关上窗户,坐到桌边,在烛光下思索着,也不知那个姑娘是谁,看她模样,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样子,没想到生活过的这般艰难,看她吃碟子里的剩菜剩饭,那两个包子也是小心翼翼的包好,肯定是带回家里去的,也不知她家里还有谁,正等着那两个包子填饱肚子。

  这世道真是苦,仅仅是活着,就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全部的力气。如今我有这般幸运可以来读书,那一定要用功读书,争取这三年考上功名,为百姓做一番事,更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善家里的情况,让母亲和弟弟过上好的生活。

  次日一早,我退了房出来大街上,这北斗县的市集还真是热闹极了,这天还没多亮,商贩大大小小的就都出来了,去包子铺花五文钱买了五个热乎乎的馒头,拿着一个心满意足的吃着。

  举目一望,那座北辰山就在上面,那北辰书院应该就在上面了,我想,自己从来没爬过这么俊秀的山,不如自己徒步上去好了,也好参观参观一路的风景。如此这般想着,便找包子铺的老板打听了一下上山的路,就一路摸索着上了山路。

  山里的路好像是专人修铺过的,铺的都是石子,倒也不至于摔跤。

  走了一个时辰,脚有些酸了,肚子也有些饿了,见十尺远有个石凳子,想着过去休息一会,吃个馒头喝点水,这般想着就走过去了,正吃着馒头的时候,却见一辆马车正往这个方向行驶过来。

  那马车上的人似乎也看见了我,路过面前时停了下来,马车夫吆喝道:“姑娘,你是要上山嘛,我们载你一程。”我见他脸白白净净,穿着的衣服也是上好的布料,想来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之类,便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人道:“我叫欧阳志,是这北辰书院的学长,姑娘你是要上去读书嘛,我看你背的书袋,可是要来书院进学?”忽见马车的车帘子从里被一只白净的纤手撩开来,一个姑娘探出上半身:“姑娘,这是北辰书院的少爷欧阳师兄,你若是要上山进学,碰到我们是正合适的,欧阳师兄会帮你把手续办好的。”

  我很是惊喜:“那可是巧了,多谢师兄师姐,我叫王雅文,是来北辰书院上学的,昨天晚上刚来到北斗县。”那马车上的姑娘从马车上下来,走到我身旁,接过我的行囊:“我们载你一程,这山路不好走,你走到这,也是辛苦了。”

  我笑道:“那谢谢师姐,不知师姐如何称呼?”那姑娘微微一笑,脸色粉里透红:“我叫苏秋河,你就唤我……”却被马车上的那欧阳志插嘴笑道:“你不用唤她师姐,她今年也就十四岁,是我们山上最小的,看你的样子,一定比她要大。”苏秋河忙回过头望向他,嗔道:“就算我是最小的,但我也入学两年了,论资排历,让雅文喊我一声师姐也没什么的。”

  我忙笑道:“就是,虽然我年长秋河师姐两岁,但是在书院来说,我该喊一声师姐。”苏秋河笑道:“好啦,我也不占你这个便宜,你就喊我秋河好了,我喊你雅文。”我们三人就这么闲聊着,熟络了起来,上了马车,没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就驶进书院。

  下了马车后,一路往书院的后院走来,后院是书院的伙房,寝室聚集地。欧阳志笑道:“你先随秋河去宿舍安置一下,我去伙房等你们,等吃了午饭,我再带你去见院长。”

  我道了声谢,随着秋河拐了几个弯,进入南院,秋河道:“这就是寝室,住的都是一些师兄们,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入学还是极少的,也只能和男子们混住了,其实我也是。”我有点害怕:“你是说和男子们混住,那书院没有其他女子嘛,比如伙房做饭的,还有洗衣服的,打扫的婶婶们……”

  秋河道:“她们住在伙房后面的小院落里,不和我们一起住,学生们统一住在南院,你放心,虽然是混住,但是我会给你单独安排一间的。”我道:“每个人不是单独一间嘛?”秋河道:“一般是两人一间,单独住一间条件好一些,需要额外支付房费,那都是给一些贵少爷公子住的,但女孩子情况特殊,就一人住一间的好,待你见过了院长,我让欧阳师兄帮你办个申请就好了。”

  我见她说的这么熟练,因道:“你也是住在这嘛,单独住一间?你住在哪?”秋河道:“我住三楼,住了两年了,一直住的单间。这次你来了,也和我一样的住单间,一切都很方便的,不用担心,有什么问题,上楼来找我就行,你住二楼,我带你去。”

  这寝室是用木头搭的,一共搭了五楼,每楼五个房间,整个南院有三栋这样的木头房子。

  从她们进院子起,就没什么人影,直到上了二楼,秋河见我还有些拘谨,便道:“那些师兄们都还在北院上课,现在这南院也没什么人,马上也快到吃饭的时辰了,到时候人就很多了,我带你赶在他们之前去吃。”我点点头:“那好。”秋河挽住我的胳膊,往门外带:“那就去吧,你一路吃的什么,肚子也饿了对不,记住这个房间,待会回来别走错了。”

  我道:“记住了,不过我左右两边都是住的哪些人啊,秋河能不能说我听一下。”秋河道:“你左右两边都是单间,住的都是一些有钱的少爷,不过放心,大家都是读书人,你不要怕,只不过这木头房子隔音不太好,可能男子的生活上面的一些声音,你偶尔会听到的,不过也不要紧,你这么远前来求学,一定是个内心坚硬的人,想来这些小事你也不会入心烦恼的,所以啊,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填饱肚子,办好一切入学手续,今晚好好休息一番,明日正式上课。”

  我随着秋河的脚步往外走,细细听着秋河对我的指点,一一都记在心里。

  没多一会,就来到了伙房,只见伙房里三三两两的婶婶叔叔在忙活着饭食,忽见欧阳志在靠窗的桌子那朝我们这边挥手:“来这。”我们走近了之后,一桌的饭菜,足足有五个菜,一大碗汤,我馋的吞了下口水,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吃的馒头,没吃半点油盐,嘴里早就没味了,现在看见这么色香味俱全的几个菜,一下子就激起了食欲。

  秋河先让我坐,随后再坐到我身旁,望向欧阳志打趣道:“今天欧阳师兄破费了,一下子点了五个菜,雅文你可要全部吃光,不能浪费了师兄的一番美意。”我道了声谢,欧阳志道:“这有什么的,欢迎新师妹嘛,这是师兄该做的。”

  我们随意聊聊,吃了这顿饭。便随着欧阳志去见院长欧阳先生。

  备了学案,教了学费,领了两套蓝色的校服,正式成为了北辰书院的一名学生。

  交了那十五两学费后,我手上只有一两八钱五十文(也就是一千八百五十文)剩余,今天因为新入学的名义,混了欧阳师兄的一餐饭,但是以后的每一餐饭,都得自己花银子买了。

  这个事我和欧阳师兄说清楚了,因为学生都是在入学的时候,把伙食费一起交的,但我实在拿不出伙食费,欧阳志了解之后,便道:“你放心,来到书院,只要你肯干活,绝对是有饭吃的,这个你去找秋河问问,勤工俭学这些活计,她了解的比较清楚。”

  我道:“秋河师姐是负责勤工俭学这一块嘛?”欧阳道:“秋河虽然有钱付学杂费,但是她依旧会用空余的时间去做这些活计,所以你找她问问就对了,她一定能帮到你的。”

  我听这么一解释,也就明白了,便来到秋河师姐的寝室找她。

  不过敲了她的门几下,都没人开门,她隔壁的门却打开了:“是谁啊,秋河师妹去药房去了。”出来的人是一个蓝衣男子,蓝衣是北辰书院这一学期的统一校服,所以他也算是自己的师兄了,我忙给他鞠了一躬:“师兄好,我……”

  那男子笑着插话道:“我知道了,你是刚来的师妹是不,我刚才吃饭的时候,听他们说,书院又来了一个姑娘,这下好了,书院除了秋河师妹外,终于又多了一个姑娘了,而且还是个标致的小姑娘。”

  我感觉他言语面容有些轻浮,不想再和他呆在一起,便道:“师兄您刚才说,秋河师姐去药房去了,不知是不是真的?”那男子笑道:“我还说的假的不成,你去药房找她去好了,她八成帮韩夫子配药呢,不过你肯定不知道药房怎么去,要不我带你去,正啊后我现在有空。”

  我哦不想和他多待一会,便往一旁退了几步:“没事没事,我问问路上的师兄们就好了,我能找过去的,不用麻烦师兄您了。”还没等男子说话,就立马撤了。

  出了南院后,就一路往石子小路上走来,药房在哪我确实不知道,不如找人问问,可是好像也没见到什么人,只有一些细细的树立在周围,这书院好像很喜欢种树,走哪都是树,不过这些树都不大,枝叶也不是很茂盛。

  走了一会,听到人声,男子的声音,我便靠过去,只听到一句:“放心吧,销魂着呢,也亏你还不懂这滋味,真是枉为男儿身,今晚我就带你去试试如何。”

  “可是山路不好走,若是今晚出去了,明天肯定上不了课了。”

  “傻子,谁说要下山,哥给你想办法,保你今晚销魂极了。”

  “可是要是被院长抓住了咋办。”

  “入学这么久,你听谁被抓过的。

  “这种事,不是人之常情嘛,只要你偷偷着来,不要闹太大动静,院里头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了,你怕什么。”

  “多少钱啊。”

  “包年的,包月的,包一晚的都有。算了,看你第一次,我请你了。”

  我越听越糊涂,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