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秋送完之后就走了留下小八一个人在这,自己签的时候上头的字还认不全,但是现在却已经大致能看懂七七八八了。

  自己过来半年多的时间,生活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

  契约还是一张新纸,但是小八的人生已经翻篇了。

  她习惯了这段日子,以为从前的苦日子,逃荒时挨饿受冻,都一去不复返了。

  但是这张契约告诉她,她之前的经历都是真实的,只是时间过的太久了,生活的太安逸,导致她都快忘记了。

  小八将契约揉成了一团,塞进了灶台里头,或许就是跟这种日子说再见的时候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之前那样可怕的日子了。

  小八把打烊的工作做好之后,发现外头文枝正无聊的踢着石子等着自己,有一下没一下的靠着墙头。

  小八调整好了自己的笑脸,上去挽住文枝的胳膊:“文枝姐姐,久等了,咱们走吧。”

  文枝蓦的脸红,梗着脖子别过头去说道:“才没有呢,你可别乱讲,既然你出来了就走吧。”

  小八嘿嘿一下,挽着文枝的胳膊,边走边说道:“之前紫秋大人把我的家人安排在了城中,我今天想去看一下,文枝姐姐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文枝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却还是点点头,说道:“好的,咱们走吧,你知道在哪吗?”

  小八一脸灿烂的点点头,将文枝的手拉的更紧了。

  她其实一早就知道家人在哪,但是只是悄悄的把钱送回去,自己从来不去看她们。

  因为她怕自己去了,看到她们心里就会开始难受。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没有什么束缚了,也有能力把家人安排妥当。

  时间尚早,文枝陪着小八走了一段很长的路,她们住的地方比较的偏,就一户小小的住所。

  但是看上去还是比较的干净整洁的,邻里之间也挨的很近,旁边还有一颗大大的枣树,现下上头正结着一串串红彤彤的枣子,看起来喜人极了。

  小八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裳,站在小木门前敲了敲。

  里头半晌没有什么动静,两人有些疑惑的对视了一眼,文枝也顺便上前敲了一下。

  里头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小八干脆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周围很安静,完全没有人,文枝小声的对着她说道:“小八,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看起来还像没有人的样子。”

  小八摇了摇头,往里头张望着:“不会啊,之前她们都住在这里啊,按理说是没有换地方的……”

  夜深了,两人也不好再大声的叫唤了,正准备走的时候,发现旁边邻居的门开了,里头探出一个头来说道:“你们是在找这家人吗?”

  小八快步走了上去说道:“是啊是啊,婶婶你知道她们去哪里了吗?”

  那人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旁边的院子,从自家门中走了出来:“她们今天匆忙的搬走了,你不知道吗?”

  小八呆愣愣的立在原地,脑子里回荡着搬走了几个字,这么说今天,她们还是在这里的,只是在她来之前的不久就搬走了。

  那大婶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小姑娘你是她们什么人啊,这孤儿寡母的,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不过她们走的时候说,如果有人来找她们的话就托我把这东西给她。”

  小八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大婶笨拙的从袖口拿出一个小荷包:“她们说她们在这里谁也不认识,想必就是给姑娘你的吧。”

  大婶给完荷包之后就走了进去,一时间就剩下了文枝和小八两人站在这里。

  深巷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文枝看着她呆愣的样子,干脆一把拉起她走了。

  小八手里紧紧的拽着荷包,忽然想起一张温柔慈祥的脸,她娘最会做的女工就是荷包了。

  上面还笨拙的绣着一个八字,这荷包的针脚有一部分十分的粗糙,像是赶工来不及绣好。

  小八任由着文枝牵着手走着,手头慢慢的拆开了荷包。

  一只小巧的银发梳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她记得这是她小时候经常把玩的小物件,但是娘从来不让她带出去。

  她现在只好怔怔的看着手里的玩意,前头的文枝听见后面传来带着颤抖的哭腔:“姐姐,我娘走了,她是不要我了吗?”

  文枝扭头一看,小八神情麻木的脸上已经爬满了泪痕。

  可文枝明明还记得,她不久前还笑的灿烂。

  她有些不忍心的将小八往怀里揽了揽,笨拙的安慰道:“别哭了,哭起来都不好看了,说不定她们只是换了个地方,没来及和你说而已,你看,这不是给你留了东西吗?”

  “可是,我之前根本就没有回去过,她们怎么会知道我一定会去呢?”小八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文枝有些不知所措的抱着怀里的人。

  她现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行,似乎自己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只能就这么静静的陪着她。

  “我娘,她为什么不要我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紫秋大人今天刚刚把我的卖身契还给我了,我终于,终于可以回家来看看她还有妹妹,为什么……”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妥当了,为什么只剩下一个冰冷的房子。

  ——————

  陆王府的暗卫是紫秋一手培养起来的,她在王府中行径的飞快,很快就到了陆蕴的房间:“小姐。”

  紫秋在外头敲了敲门,她已经很久没有走过正门了,里头的身影一顿,从案前坐了起来:“进。”

  陆蕴的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看着进来的紫秋,就这么坐在案前,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

  来人伏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陆蕴皱了皱眉,示意她稍稍走远一些。

  “你刚才说的是那家人告诉你的?”

  她似乎是有点不相信,又问了一遍。

  紫秋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她们现在已经连夜出城了,这是她们呈上来的证物。”

  紫秋将手中的花树玉佩递给了陆蕴,并说道:“小八那边大概还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咱们要先告诉她吗?”

  陆蕴拿起细细的端详,温润的玉质触手生暖,上头的花树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过来了。

  陆蕴摇摇头说道:“不妥,先把这玉佩交到老余的手里,她找了这么多年,现在依旧毫无头绪,那家人帮他的已经够多了,等她们走远一些再告诉小八吧。”

  紫秋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小姐,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陆蕴低眉看着那枚玉佩,又重新把它递给了紫秋说道:“你保管好,一切照旧,等到时机合适再说就行。”

  紫秋点了点头,将玉佩收了起来说道:“那属下就先去通知一下余县令,如果能让他加入我们的阵营的话,那神算就大了。”

  陆蕴招了招手示意她去做就行,不必再和自己的汇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说道:“问问他,什么时候来,我在城中等他。”

  紫秋行了个礼之后就走了出去。

  陆蕴宽松的袍子拂了拂,走到了言景之的旁边,言景之正在偏房睡得香甜,完全没有听到两人刚才的对话,她真的太放松了,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还在王府中。

  陆蕴小心翼翼的捏了捏她的脸,摸了摸她秀气的眉毛,喃喃自语道:“似乎比一开始的时候要好点了。”

  言景之不再是一开始那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了。

  紫秋正在赶往乡下的路上,她身下的马匹跑的很快,激起一大堆的尘土,东方的天际吐白,林间的落叶印着朝阳,有着说不出来的苍茫。

  紫秋迂回着身下的马匹,放它随意的在林间散步,自己则去了衙门。

  余县令就住在后堂,紫秋甚至没有惊动前头的门卫,就这么潜了进去。

  余县令这会正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紫秋手下有些犹豫,回想了一下小八的样子,和这余县令长的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呢。

  屋内的摆设很整洁,若不是自己的主子从小就认识这人,她都要以为当年的余县令已经换了个人呢。

  里头的鼾声忽然停止了,余县令从床上坐了起来,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开门就看到紫秋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果然主仆两个人的神情都是一样的,他的嘴角抽了抽,立马又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

  “紫秋大人您怎么来了,前面请前面请。”余县令对她随意进出衙门已经见怪不怪了。

  毕竟这人也不是别人,而是陆蕴的手下。

  紫秋点了点头,随着余县令走到了前头,开门见山的说道:“今天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我今天来是为了这个。”

  紫秋把花树玉佩拿了出来,余县令的眼神一下就被吸引住了,全然没有了之前谄媚的样子。

  他好像是变了个人,他的表情有些复杂的看着紫秋手上的玉佩,伸了伸手,但是又立马缩了回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立马冲到了门口把门给锁了起来。

  他的嘴唇有些发抖,不敢再回头,只能小声的问道:“是她们一家回来了吗,我的小晴呢,她还好吗?”

  他的声音中透出一种控制不了的兴奋,又带着几分害怕,好像怕惊扰到什么似的。

  紫秋歪着头看着手中的玉佩说道:“是的,她们一家说她应该和你团聚了,她们从北方逃荒回来,是没有能力再抚养她了。”

  余县令这才转过身来,快步走到紫秋的面前,将玉佩紧紧的握在手中,忍不住大声的哭了起来。

  紫秋继续说道:“人我已经帮你安置妥当了,这件事情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幸好你当初留了陆王府这条线,不然我们可能一直发现不了。”

  余县令哭着问道:“那孩子现在好不好?”

  紫秋难得的笑了笑:“她很好,郡主说,只要你出山,扳倒言家这件事,就十拿九稳了。”

  作者有话要说:

  emo就在一瞬间

  怎么说呢,关于我爱写超长伏笔这件事,估计是改不掉了,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