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恋权违约【完结】>第15章 为你出头

  那天傍晚达成的口头承诺尚未有空落实到纸质协议,这会儿手里又多了张额外的空头支票。姜至心想,等过几天自己的委任工作步入正轨,便要抽个时间与时运仔细规范一下他们之间的事儿。

  也许这份合同更偏向于道德约束,但形式上的稳定会成为姜至自我武装的底气,让他不再轻易因为一句话而变得敏感。

  时运之于他便如同南半球鲜有陆地阻挠的西风带[1],姜至内心本就不算稳定的情绪海很容易因此更加风高浪急。他的人生仿若一艘伴随着西风漂流周而复始环游的孤舟,如近却正在以逆转自然规律的方向被往一个未知且崭新的目的点推进——

  他很不习惯这种脱离掌控的茫然,也很介意情绪起伏带来的失重感。但逆变已经发生,想要停止并不容易。

  “咱们走吧,姜老师。我带你办入职。”

  人来人往的经罪科总部并不是适合继续深入界定私人关系的场合,时运见好就收,作出一个“请”的手势,以东道主的身份带领姜至前往会计支援组的行政部领取胸牌。

  姜至的工牌已经制作完成,蓝银底色的基础上添加了一抹特别的亮金以示区分,由行政专员交到他手中。

  “姜老师您好,我是会计支援组的行政专员梅忆思Mevis,请多多关照。”

  姜至莞尔:“Mevis,请多指教。”

  Mevis显然很诧异于他的平易近人,愣了一秒后便彻底融化在那双含笑的眼睛里:“您的办公室我已经收拾好了,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通过内线联系我。”

  姜至颔首道:“辛苦了。”

  “作为服务整个部门的行政专员,你偏心得过于明显了哈。”时运适时插入了这段对话,似乎有些不满于Mevis过于显眼的花痴表现,“我和姜老师分工不同,但同样都是会计支援组的临时分子,我也能打你的内线吧?”

  “时Sir的吩咐我一定随时待命。”Mevis掖了下夹在耳后的头发,笑说,“但你们欺诈调查A组的行政多能干,哪儿还有我能帮到您的地方呀。”

  “行,你这承诺我当真了。”时运结束了这场调侃,“我先带姜老师逛一圈大楼。”

  他说完便又领着人大摇大摆出了门。

  “顺着这个走廊走到另一侧尽头,就是欺诈调查A组办公区域。”时运介绍完八楼的布局,回头见姜至正欲将胸牌往口袋里收,立刻开口提醒,“你不仔细看看?万一有什么印刷问题需要立刻修改呢?”

  “一张临时出入卡而已,有瑕疵也无关紧要。”姜至虽然这么说,但却重新张开了五指,眼神也往卡片上扫去。

  时运皱眉道:“和我共事在你眼里就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面对一个拥有多重关系的熟人,你的话有些太不留情面了。”

  姜至本不想理会他,却又怕他当众发疯,只得耐心哄了句:“卡和人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对面没接话,显然是被哄好了。

  姜至端详着掌心中央的那行象征着崭新身份的英文,隐约觉得眼熟,因此不自觉跟读了出来:“SIA……”

  “哦?”时运屈指弹了弹垂在自己胸前的卡片,清脆的声响唤醒了对方沉睡的记忆,“这或许就是缘分吧,特邀顾问先生。”

  两脚端正的字母A突然经历了一场截肢手术,在姜至眼中扭曲成了瘸腿的字母P。他摇头刷新了一下视线,依然觉得两个毫不相关的字母正在重叠。

  真是疯了,自己居然真的被时运狗屁不通的说辞影响了。

  姜至面无表情地抬眼,随意到:“照这么说,经罪科这么多部门,可不止你一个SIP。我在这栋楼里还有好几位从未谋面的有缘人,按照均衡配比来算,和你之间的这点已经被稀释到可以忽略不计了吧?”

  自讨没趣的事儿时运没少做,早就习以为常,他并不恼,只是回收了几秒前刚说过的话:“好吧,人为硬凑的缘分毫无意义。”

  为了凸显自己的特殊性,他轻轻拨了拨刚被姜至佩戴好的胸牌,继续说:“但在这栋楼里,你要是遇到事儿,还不是只有我上心?”

  无论是同事、朋友还是睡友,他们之间的关系都还处在一个临时的状态,并不能承载这份“上心”的重量。

  姜至小心谨慎地斟酌了说话的语气,最终平淡地将自己的态度呈现出来:“我是经过正规渠道进来帮忙的,处处受你荫蔽会让我无法服众。”

  暂别至诚加入经罪科,对姜至而言便是客场作战,尽管无法左右大局,可他仍希望工作环境能够尽可能保持纯粹、简单。

  姜至很清楚他们已经将公私通过利益交换混为一谈,更需要时刻保持分明的态度。无论是不必要的谈论还是发散开的猜疑,这些处理起来会很劳神费心,那便违背了时运以自身为筹码也要安排他加入的初衷。

  姜至有些恍惚的眼神落在象征着警衔的肩花上,决绝道:“有什么困难我会尝试独立解决,或者求助Mevis和其他同事。你一个人背着两副担子本就不好走,还是把时间多多花在案件上吧。”

  清醒到不近人情的发言让气氛跌入尴尬的拐点,姜至像是坠入了漂着浮冰的海,被对方眼神中逐渐攀升的冷意攫住了神经。

  姜至骨子里刻着温柔的基因,自我苛责的惯性在外人看来会显得铁石心肠,即便时运早就知道,也完全理解背后的用意,但依然不满于他理所应当的绝情口吻。

  “找Mevis?”时运突然将人推进茶水间里,用脚踢上门的同时抱肘戏谑道,“进了盘丝洞都不自知,回过神来早被吃干抹净了。”

  不觉间被困在了水槽与墙面之间的狭小空间里,姜至背贴着墙体,直面时运如蛛丝般不断缠绕自己身体的眼神。

  “我怎么处理人际关系是我的自由,你无权过问。”望着对方略显护食意味的表情,姜至不悦地皱眉,似乎是在提醒对方注意分寸,“这里眼神最危险、对我最能产生威胁的似乎是你吧,时Sir?”

  几秒之后,时运的眼皮一动,原先锐利的神态松弛了些许。

  “也是,只有我掌握着如何让你束手就擒的方法。”他说话时的语气仿佛野兽粗糙粘腻的舌头,缓慢摩擦过姜至脸颊上的肌肤,留下发凉的水渍,“比起能言善辩的姜老师,我更喜欢枕边那个有轻微鼾声的姜至。”

  不同于往常装模作样的试探,此刻时运原形毕露,根本就没有想要去掩饰明目张胆的占有欲。

  “我并不危险,姜至。相反,作为你最忠实的盟友,我希望能给你安全感。”时运退开一步,面上重新汇聚起往日那样随性的笑意,“别忘了促成你来到这里的事实也有我出的一份力。”

  还未等姜至开口,极其微弱的衣料摩擦声通过耳道霎时攫住时运的神经,他摁动把手打开门,将外头扒门缝的人抓了个正着。

  严鑫因为失重踉跄了几下,最终扶着门框才稳住了身体。

  时运笑脸迎人:“严Sir也到tea break时间了吗?”

  严鑫目的明确地看向斜后方的姜至。或许是因为视野在穿越途中路过时运肩头,他忽然被那颗自己久未摘得的花刺了一下,随即口不择言起来。

  “不是这里出身果然不懂爱惜,但尊重他人的劳动成果很难吗?”严鑫紧咬牙龈,似乎是铁了心要撕破脸。

  时运头疼地摸了一下额角,冷静道:“你不妨有话直说,这样才能高效率地消除误会。”

  “你刚才都亲口承认是盟友了,我想这并不是误会。”严鑫冷笑一声,“把手伸到我们组不够,还要费尽心思安排一个顾问来插手我们的工作,时Sir的管理方针就是纵容裙带关系吗?”

  “严Sir听墙角的本事倒不赖,如果这门技术也有设置比拼,第一名你一定当仁不让。”时运敛眉的同时释放出让人胆寒的冷意,让严鑫如同置身诡谲的台风眼,“怪不得会计支援组的情报收集工作愈发有起色了,原来是你带队有方。”

  不似他人的怒不可遏,经过精准控制的愠色反倒更加唬人。他原本不清楚严鑫到底听去了几成,但从话里判断应当只是恰好撞破了最后一句。

  先是误以为他是自己升职路上的绊脚石,现在又突然空降了一位协助专家,想必此刻严鑫心中也将姜至视为第二个有后台的小人。

  “严Sir还是一如既往喜欢先入为主。咱们同事一场便算了,但用有失偏颇的态度面对初次见面的外聘专家,相当于抹黑我们经罪科的招牌。”时运很少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但严鑫无端诋毁姜至便是触了他的逆鳞,“这样的待客之道回头要是传到业界,引起信任危机,我们费尽心机铺设的眼线网可就前功尽弃了。”

  “既然抬自己的Team出来当质疑别人的借口,也要圆得漂亮些才对,言行不一可没有说服力。”

  严鑫面上本就愤懑的表情彻底垮坍,若不是残存一丝理智顾及着警队规章,几乎就要指着时运鼻子:“时Sir作为外来人,凭什么质疑我对这里的感情?”

  见引线即将燃尽,内部解决的路彻底走不通了,姜至果断离开时运身躯的保护范围,横手挡去了一场亟待爆发的冲突。

  “二位请都冷静一下。”

  姜至能够分辨出来,来人浓重的敌意更多是在针对时运。

  他垂眼扫过对方的胸牌,看到是IP之后迅速街上:“严督察,我想你与我们之间确实存在着一些误会。”

  姜至的本意并没有想通过职级来杀严鑫的锐气,可他却这样冲动地做了。

  “时Sir确实有受上级之托来劝说过我,但聘任决定与人选安排自始至终是警务处与司法会计鉴定中心共同商议的结果。我和时Sir分别服务于不同的组织,并不构成你所说的‘裙带关系’。如果他真的有左右委任的权力,恐怕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与我们交谈。”

  “其次我需要声明,作为特邀顾问,我的职责不是管理,而是协助。换言之,你们的警衔、职务无法约束我的行为,同样的,对于会计支援组的各位我也一视同仁,并不会以此来作为话语可信度衡量标准。”

  姜至实际上已经悄悄搭好了台阶,表示自己会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对于刚才诽谤般的指控不予追究,希望对方也能适可而止。

  “我只是一个编外人士,无法对会计支援组的体制框架造成任何改变。与其过度担心或是惧怕外部的调整,您不如先尝试给自己多一些信心?”

  这话听起来没有棱角,可仔细琢磨便能听出在暗讽什么。有能力者从来不惧外界改变,只有实力配不上野心的幻想家才会对虎视眈眈,带着被害妄想的恶意眼光将所有风吹草动放大成山崩地裂。

  姜至并不清楚这俩人之间存在什么纠葛,不知全貌本应不予置评,可却几乎没怎么思考便选择出面维护时运。

  或许是因为挑不出这番话的错处,严鑫显然也冷静了些许,倒了杯咖啡便离开了茶水间,临走时丢下一句:“嘴上一片光明磊落,还希望您做事也是如此。”

  待人走远了,时运压了压眼尾,带了点不怀好意的试探看向陷入沉思的姜至:“明明在怀疑你来路不明,怎么反倒替我开口说话?”

  是啊,为何自己会这么大反应呢?

  姜至动了动唇,最终没有说话。

  因为从严鑫身上看到了过去无端怀疑时运的自己,原来他也曾这样面目可憎、这样不讲道理。

  羞愧与自我厌弃在一瞬间翻涌上来,如同过烫的烟雾,熏得他眼眶发疼。

  知道会被大方原谅,姜至更无法开口自述罪行。

  “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你明明很在意我不是吗?”在姜至没看到的地方,时运面上极力压制着被关心的幸福感,“你要相信我能处理好一切,不会再让你因为这个地方,多受一点委屈。”

  漂亮无瑕的脖颈微垂着,在时运看来姜至身上充斥着需要被疼爱与安慰的低落。

  “整理好了的话,我们一起去食堂吃个午饭,然后下午就正式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