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见到慕青, 心里不安稳, 苏冉这一晚上睡得可谓是跌宕起伏, 先是梦到了慕青在教室里倒下的那一幕，再就是救护车匆匆而来的声音。
她甚至还梦见慕青悄无声息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怎么喊也喊不醒, 她害怕极了, 伸手去摇晃她，发疯似的大喊大叫，眼泪不要钱的往外飙, 可就是得不到回应。
最后还是她激烈的动作导致翻下了床，才猛然惊醒过来。
她坐在地方, 撑着额头叹了口气，“真不是个好梦啊……”她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看床头柜上的闹钟, 已经六点多了，便也没在赖床。
她起来先刷了牙, 打开门一看, 发现妈妈还没起床，“啊, 那我就自己搞早餐吃吧~”
冰箱里的食材很丰富，多种多样，她看了半天, 拿出来两个蛋, “今天就吃荷包蛋吧。”
苏冉会做饭, 小时候她被母亲放在老家养过一段时间，什么都会一点，但是家里人从不让她做这些。
是真的好久都没有碰过这些东西了啊，她想着正要打开火，外面响起门铃声。
“这么一大早，谁啊？”苏冉皱了皱眉，放下东西去开门。
门打开，外面站着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是斯文，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惊讶，“爸！”
苏文也很是惊讶，他推了推眼镜，“小冉？你……这么早就起来了？”他太久没有跟女儿说过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语气。
“嗯，高中课程繁重，我每天都要跑步去上早自习，所以起的早一点。”苏冉郑重的点了点头，眼睛亮亮的，但她终归做不到正常小孩那样扑过去撒娇，她甚至有些局促的碾了碾手指，“爸，你、你怎么回来了？”
“啊，我……我回来拿点东西。”苏文不知道为什么低下了头，他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爸，你又要走吗？”苏冉有些失望。
先前说过，苏冉的父母因为她的原因，辞了原本海市的工作搬迁到这里，但其实说起来，真正陪着她的还是只有妈妈，而苏爸爸的工作特殊，成天都在外飞来飞去，用高薪的工作给她们提供了舒适的生活环境。
所以苏冉母女跟苏爸爸见面的时间并不多，她这次看到他回来，却是是很惊喜，然而没想到却是……昙花一现吗？
“嗯，公司……事情比较忙。”苏文胡乱点了点头，他走进去一看，发现厨房正在使用，惊讶的张了张嘴，“你们还没吃早饭啊？”
“嗯，我正准备做呢，爸，你要不要吃一个？”苏冉打开冰箱，再拿出了两个蛋，“我厨艺还行哦~”
“啊，不了，你赶紧做了自己吃了去上学吧。”苏文笑着摇了摇头拒绝，有些欣慰的道，“小冉，你变了很多。”
“嗯，学校很好，学姐学长同学们都对我很照顾的。”苏冉去厨房准备早饭，一边打鸡蛋一边说道，“爸爸，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我也能很正常的跟你们说话了。”
“……”苏文低下头，伸手抽了张纸，抬起眼镜压了压眼角，弯起嘴角道，“小冉，爸爸很高兴，这样，以后就算没有爸爸，你也可以跟你妈妈好好的。”
苏冉所有喜悦的情绪都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她一手拿着锅，一手拿着锅铲，愣愣的转过头来，煤气灶幽兰的火焰在空气跳跃，将空气都烧成扭曲的样子。
她张了张嘴，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爸？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小冉……”苏文叹了口气，他站了起来，看着对面的女儿，沉默了一下，“你以前，我和你妈妈都不敢跟你说，怕你受刺激，但是现在……我没有办法，今天过来，就是跟你道个别，我……我要走了。”
“走？”苏冉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她瞳孔微微放大，站在原地，吐出一口气，眨巴着眼道，“爸，你要去哪？”
“我，要回海市了。”苏文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将这些隐瞒了多年的真实说了出来，“你陈阿姨怀孕了，我们准备回海市定居，已经五个月了，真的拖不得了。”
“我和你妈妈早就离婚了，这么多年，我放心不下你……我是在几年前才遇上陈阿姨的，你放心，爸爸没有出轨，没有对不起你妈妈……我以后还是会出抚养费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会来看你……其实我和你陈阿姨还没领证，这次回海市，就是为了领证结婚，孩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不能让他还没出生就成为私生子……”
“小冉，你的病能够好起来，爸爸是真的高兴，你妈妈带着你也挺不容易的，她也犟，这么多年，离婚了就真的不用我的钱了……但是小冉，我……我虽然有了新的家庭，但是我还是你爸爸，我没办法顾全你们所有人，但是最起码，让我尽点责。”苏文说着，看着对方沉默不语的女儿，最后还是将手里的银行卡放在了茶几上，“你妈妈，我就不见了，你陈阿姨还在下面等我，我先走了。”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了门口，回过头，看着苏冉始终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只觉得心里也疼的厉害，他缓缓说道，“小冉，你别多想，爸爸是爱你的，爸爸真的爱你。”
他强调道，结果一转身，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门轻轻的合上，房间里一片寂静，苏冉坐在沙发上，她睁大了眼，看着自己的脚尖，有很长一段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刚才，她特别想站起来，指着爸爸的鼻子骂，“你一点都不爱我！你要是爱我，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就是个伪善的骗子！骗子！”她甚至想要无理取闹的，将那张银行卡摔在他的脸上。
她攥紧了双手，只觉得沉重的悲伤漫涌上来，将她淹没，将她眼前蒙上一层迷雾。
“卡登”卧室房被人轻轻推开，有脚步声慢慢走到窗前，有人拉开了窗帘，低头往下看。
小区下面听着一辆黑色的车，苏文从楼道走出来，立刻就有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那是一个女人，平平凡凡普普通通，但看着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他们两人头抵在一起，交谈了两句，苏文摇了摇头，女人张了张口，然后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车门关上，下面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车子绝尘而去。
苏妈妈拢了拢外套，头靠在窗户边，沉默的看着那车慢慢离开。
苏冉突然站起身来，她一语不发的走到厨房，重新打开了灶火，用筷子将锅里的蛋翻了一个面，她声音压得很低，“妈，蛋煎糊了。”
苏妈妈看着自己女儿得背影，走到厨房门口，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妈爱吃。”
“哈哈，妈你别骗我了，这个蛋等会给我吃吧，我自己烧的，我不嫌弃。”她说着动作不安的又将蛋翻了个身，翻完之后察觉到不对，又翻了回来，她哽咽的笑，“哈哈哈，我这记性，连蛋翻了面都不记得，高考也不知道能考几分。”
“考几分都无所谓，妈妈只希望你开心。”苏妈妈走上前，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将锅接了过来，她低声说道，“我来吧。”
“嗯，我、太久没用过了，不熟练。”苏冉退位让贤，站在旁边看着妈妈熟练的动作。
气氛是寂静的，让人悲伤。
“对不起。”苏妈妈突然说道。对不起，之前因为我的退缩，让你一个人面对这残酷的真相。
“……”苏冉摇了摇头，她突然张开口，抱住了妈妈，她将脑袋埋在她悲伤，眼泪再也止不住，将衣服打湿，她张开口，话语哽咽破碎的不成句，“妈、妈……妈，我没有爸爸了……我没有爸爸了，妈……”
她像是个无助的小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会一味的重复那句话。
听着女儿哽咽的哭声，苏妈妈原本忍不住的眼泪也仓皇的落下来，落在手背上，她指尖有些颤抖的拍了拍肩膀上的手，长处一口气，“冉冉，爸爸爱你，他爱你，毋庸置疑。”
“他因为爱你，才会跟我演这出戏，直到现在没有办法了，才揭穿，我很感谢他，给了我这么多时间，让我足够平静的接受这一切。”
“小冉，妈妈谢谢你。”她轻声说道，“你不是没有爸爸，只是你的爸爸也要成为别人的爸爸了。”
“妈！……妈……”苏冉摇了摇头，她知道妈妈要说什么，立刻阻止她残忍的话，强打起笑脸，耸了耸酸涩的鼻尖，“妈，我饿了。”
“……好。”苏妈妈弯起嘴角，点了点头。
“那我去餐厅等你。”苏冉看着妈妈的笑容，几乎是落荒而逃，其实这一刻，她知道，妈妈比她更伤心，她决定将这一片空间留给她。
苏冉将客厅茶几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弯腰去拿那张银行卡的时候，听见厨房里传来压抑不住的哽咽声，她动作顿了顿，不发一言的拿起那张银行卡放进抽屉里。
只有眼睛隐隐泛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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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失去爸爸，我失去了丈夫；他很爱你，他只是不爱我了。——苏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