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她似救命药>第5章

  离开医院,吕廷昕步行去了何似的工作室。

  裴俊带人去出外景,工作室里就小胖和几个助理在,吕廷昕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一进门就被小胖无比狗腿地请进了何似办公室。

  之后大半个下午,吕廷昕再也没出来过。

  约莫五点,小胖把何七七和花花接了回来。

  “小心心!我回来啦!”何七七一进门就插着腰大喊。

  小心心是她吕廷昕的爱称,吕廷昕表面上没有拒绝,内心......可能也没有拒绝。

  这是何七七自己猜的,所以她每次都叫得格外亲热。

  后一步进门的花花走过来,嘴里咬着块儿哈密瓜,拉拉何七七的衣袖,委委屈屈地说:“七,你不是说我才是你的小心心吗?”

  何七七左手一只包,右手一只包,往前一小步,靠在不知不觉已经高过她的花花肩头蹭了蹭,“你是这个小心心,何似家吕阿姨是那个小心心。”

  小胖在一旁看的汗毛倒立。

  “主子,您的那个小心心在老大办公室,要不您先把这份腻味放一放,我带您老进去叙叙旧?”小胖恭恭敬敬地问。

  何七七瞪了小胖一眼,把两人的书包塞进他怀里,“花,我们走。”

  说完,何七七牵着花花往里走。

  走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就是地上掉了张照片都要紧张兮兮地踢开才让花花走。

  小胖看着,嘴唇抽出了羊癫疯的感觉。

  “小,心,心。”何七七推开门,脑袋伸进去,喜滋滋地叫人。

  吕廷昕发了太久呆,听见这个称呼一时没反应,愣愣地看着门缝里一颗脑袋没有反应。

  何七七以为自己被遗忘了,眼睛一红,收回脑袋,默默拉上了门。

  “七,你怎么了?”花花心疼地问。

  何七七吸了下鼻子,哭诉,“我的小心心不要我了。”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敏感的,何七七这么一说,花花毫不犹豫地当真了,心疼地把最后半口哈密瓜喂到了何七七嘴边,“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啊......”何七七得寸进尺地张开嘴,让花花给她把哈密瓜塞进去。

  花花只顾心疼,哪儿在乎何七七是不是故意,立刻歪着头凑近,把哈密瓜放进了何七七嘴里。

  何七七开心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正吃着,办公室门被人拉开。

  吕廷昕斜倚着门框,单手插兜,垂眸,“又在花花面前装可怜呢?”

  何七七表情包似的快速回头,“啊!我的小心心,你想我了吗?”

  吕廷昕看了何七七一眼,越过她抱起了立在一旁乖巧不语的花花,语气温柔,“热不热?上课累不累?”

  花花抱着吕廷昕的脖子摇头,“不热,不辛苦,老师今天还给我发小红花了。”

  “花花乖,晚上想吃什么?”

  “胡萝卜。”

  “好,一会儿阿姨让小胖去买做。”

  “嗯。”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着天,进了办公室。

  何七七这回真被遗忘了,脑袋一垂,用头顶开门,郁闷地挪进去当空气。

  何似和叶以疏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温馨的一幕——何七七趴在懒人沙发里傻笑,吕廷昕坐在宽大椅子里,怀里抱着花花,笑得温柔又恍惚。

  何似忽然觉得眼睛疼,回身抱住正在回信息的叶以疏,“小叶子,方糖的事,我们真不告诉吕阿姨?她们不该错过的。”

  今天下午,她们去杂志社谈一个山区医疗现状的专题报道,离开时遇到了方糖。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们,又好像眼神空洞,什么都没有看。

  何似当时就发现了不对,再三追问下,方糖告诉了她们实情,并让何似帮忙把一样东西还给吕廷昕,至于她们分开的原因,方糖只字不提,只说是自己的问题。

  何似自然不信,可方糖当时的情绪太差,她不敢强行扒她的伤口,不得已答应帮她还东西给吕廷昕。

  这会儿看到吕廷昕笑得不真实的模样,何似忽然后悔了,“小叶子,吕阿姨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敢不要脸,不要命逼她的方糖,她走了,吕阿姨是不是又会变成一个人?”

  叶以疏抱紧何似,摸摸她的头发,低声道,“会。”

  “那我们告诉她方糖的事好不好?”

  “好。”

  有了叶以疏的支持,何似攥紧方糖让她带回来的盒子,从叶以疏怀里爬出来,坚定道,“小叶子,爱是看得见的,吕阿姨爱方糖,我看得见。”

  叶以疏心头发软,弯腰捏捏何似因为过去一年奔波没了肉感的脸颊,眼底含笑,声音低柔,“嗯,我爱你,大家也都看得见。”

  何似一下子没忍住,再次黏糊地抱住了叶以疏。

  两人站在门口腻味了一会儿,直到叶以疏去接电话,何似才不情不愿地放开她进去找吕廷昕。

  “吕阿姨,能谈谈吗?”何似试探着问。

  吕廷昕点头,“能。”

  吕廷昕将花花放下来,指着不远处从懒人沙发上爬起来的何七七说:“帮我把七七领出去。”

  花花,“好的。”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办公室里便只剩下何似和吕廷昕两人,一个靠在椅子里仰着头,一个坐在桌子上低着头。

  “吕阿姨,方糖病了。”何似开门见山。

  吕廷昕平放在腹部的手抖了下,目光闪烁不定,“什么病?”

  “眼睛的问题,去年那场爆炸的后遗症。”

  “......”吕廷昕沉默很久才轻轻吐出一个字,“嗯。”

  那场爆炸......吕廷昕到现在都不知道方糖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她只知道方糖身上有烧伤后留下的疤痕,很明显,从脖子一直蔓延到小腹。

  方糖是个极爱美的人。

  这一年多,除了见吕廷昕,她没穿过一次裙子,出席重要场合也不过一身黑色正装,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你不心疼吗?”何似看着吕廷昕冷静的样子,有些生气,“我不否认,方糖变成现在这样是为了救小叶子,可归根究底,她还是因为喜欢你,才会替你冒险。你就算不感激,也不该漠视,况且......你们相爱过不是吗?吕阿姨,我不相信你会对爱过的人这么冷漠。”

  吕廷昕不语,放在腹部的手动了动,十指交握,很不安分。

  “吕阿姨,这个是方糖让我带给你的,她说里面是你的东西。”何似将攥在手里的精致锦盒递了过去。

  吕廷昕顿了下,坐起来接住,静静地看着。

  “不打开吗?”何似看着吕廷昕的动作问。

  吕廷昕摇摇头,拇指在盒子的柔和的棱角上刮过,“不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吕阿姨.....”何似欲言又止。

  吕廷昕抬起头,笑了下,“觉得我过分吗?”

  何似的心思被揭穿,脸上露出尴尬,“知道你为什么还这样?你们在一起没人知道,分开又谁都不告诉。感情不是这样的,清清楚楚是底线。”

  “是,正是因为有底线,我才在再三犹豫后仅仅只是和她分开。”吕廷昕平静的眸子里冷风过境,“如果我们没有开始过,我不会对她这么手软。何似,我已经尽力了。”

  何似理不透吕廷昕口中的前因后果,“什么叫你尽力了?”

  吕廷昕反手将盒子扣在膝头,冷淡目光里有挣扎,“小哥的意外,她也有份。”

  “什么?!”何似震惊,“这怎么可能?!”

  “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可证据确凿,她也没有否认,我,还能怎么办?”

  吕廷昕眼底的风停了,留下极致的静让人不忍。

  方糖很会谈恋爱,再独立强悍的人在她那里也能体会到被照顾的感觉,不浓烈,却足够细致。

  吕廷昕流浪得太久,方糖死缠烂打的追求,细枝末节的关心和......不顾性命地付出是她躲不掉的温柔。

  离开时,那束花,那句喜欢......是她心软的起点,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没有这个事实,她想,她真的会试着把这个人领进自己的生活,和她分享这往后许多年的喜怒哀乐,风花雪月。

  可事实就是事实,那是‘喜欢’永远也无法填平的深渊鸿沟。

  “何似,不要告诉以疏。”吕廷昕低声说:“小哥的事过去这么多年,你们都有了新的生活,我不想她再因为这件事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我知道。”何似嗓子发堵,“我们都有了新生活,那你呢?”

  “我啊。”吕廷昕身体后倾,重新靠回椅子里,“我有家人,有战友,有责任,有使命......”

  “可你没有爱人。”何似在吕廷昕要开始用那些大道理麻痹自己的时候猛地打断,“家人,战友都是外人,爱人才是能陪你一辈子的人!吕阿姨!你不是说小哥在边疆那些年过得很好吗?他既然都接受那段生活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他是过去式......过去了。”

  “他过不去。”何似一番话让吕廷昕单薄的笑退回眼底,“我没活成刘钊,没活成戚昂,没活成何书珊或者关益,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因为我遇到了小哥。他交给我的不止是他的喜欢,还有他能看到的全部的光。有光就有温度,有温度了,人,才是人。”

  “......”何似无言以对。

  小哥是吕廷昕心里神一样的存在,他的重要谁都无法撼动,方糖能走近吕廷昕本就不易,现在......恐怕真的没可能了。

  何似从桌子上下来,攥了攥衣服,不知道说点什么,犹豫许久,不过一句干巴巴的,“晚饭吃吗?”

  吕廷昕笑笑,拍了下何似的胳膊,“别哭丧着一张脸,你以后对我好点就行。”

  何似笑得比哭还难看,“好嘛,以后绝对不欺负你行不?”

  吕廷昕,“......行。”

  “那我出去了。”

  “嗯。”

  何似离开,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吕廷昕靠回去,望着窗外,把自己锁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自生自灭。

  时针划过7时,吕廷昕坐起来,动动僵直的胳膊,将何似带来的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串项链,挂着一对戒指。

  那是年少时的吕廷昕倾尽所有买的,一枚给自己,一枚给她的小哥。

  四年前,它被弄丢了。

  同它一起丢的,还有吕廷昕作为一个女人所有的第一次。

  那个夜晚,吕廷昕毕生难忘。

  那个人,吕廷昕怨恨又感激。

  她是个残忍的强盗,抢走了她仅剩的重要东西,可没有她,吕廷昕早就在那晚成了一副尸骸,被沉默地埋葬……

  晚风习习,吹动厚重夜幕。

  寂静空间里,回荡着吕廷昕茫然的低语,“是你,怎么是你,为什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