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辇不停,随着嬷嬷的吩咐在深夜的皇宫中穿行,纪雁安看着许多宫宇亮着烛火,整个皇宫明亮如昼,可光彩的背后全是鲜血与人命,纪雁安的手指轻触袖子里的书信,只要它还在,自己便能安心许多。

  “去吧。”轿辇个停下,来到皇宫里最偏僻的角门,这里是只有太后知道的地方,开国皇帝那特意设下的角门,纪雁安站在枯藤之下,看着角门外的羊肠小路。

  身边的嬷嬷跟着纪雁安一同出宫,马车已经在小路的尽头等着了,京城的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时辰已经逼近子时,她们到纪府的时候,纪府大门已经关上,嬷嬷原本要去叫门,纪雁安却拦住了她。

  “嬷嬷先回去,明日一早劳烦再来一趟……”纪雁安拢了拢自己的披风,站在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对嬷嬷道。

  那个嬷嬷有些不放心,可还是要回去交差的,她便目送着纪雁安拐进一个小门,才肯安心离去。

  想找到这个角门实属不易,纪雁安也是在纪府四周找了许久才算是发现那个角门,刚刚进去的时候,纪雁安蒙了。

  原来子时早已经到了,苏漳和几个手下正在那里百般聊赖的等着宋忆,可宋忆没有等到,却等来了灰头土脸的纪雁安。

  “呔!这是谁!”苏漳一时没有认出来,就差没拔刀向纪雁安了,幸好被身边的人拦下来:“你看清楚!这是纪雁安,纪府的大小姐!!”

  苏漳听了这句话,眼睛瞪大了看向纪雁安,这才算是看出来,他吓得连忙道歉却被纪雁安挥挥手一带而过。

  “把你们所有的卷宗拿出来。”纪雁安已经累到说话都不想措辞了,只想快点拿到那心心念念能救宋忆出来的证据。

  苏漳还在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结果就听见纪雁安打的是这个主意,手里的刀又拔了出来:“不好意思,纪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纪雁安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很眼熟的苏漳,早就知道那天跟着宋忆的不是什么士兵,而是宋忆自己的手下。

  纪雁安从腰间拿出来腰牌,那是象征宋忆身份的腰牌,苏漳一看那腰牌就吓得一怔,他下意识就问:“是不是小姐遇到什么危险了?”

  他们常年走在乡间偏僻地方,还没有听到宋忆被关的消息,纪雁安便与他们说了,苏漳听了就要去劫狱,纪雁安将人按下,冷着脸和他说了不少大牢里的层层机关,苏漳便彻泄气了。

  “见到腰牌如见到小姐,你要卷宗,我便给。”苏漳哭丧着脸从怀中掏出一卷厚厚的纸张,纪雁安挨个将纸张摊开,那字字句句都看的一清二楚,几张书卷让刘家的恶行毕露无疑,纪雁安抬起头看向天空,那黑压压的乌云遮上天空,压的人喘不过来气,明天大概就是和刘婉婉比你死我活的时候了。

  苏漳他们不能待太久,将那些卷宗一一向纪雁安交代好了,便隐藏在黑夜之中跑回去传递消息,估计明天皇宫四周便能围着不少人。

  纪雁安看着这个漏洞极大的角门,实在头疼,这宋忆果然聪明居然如此方便。

  正想着,纪雁安走进了角门里面,赫然发现这就是宋忆之前住的小破屋,不由得再次感慨。

  不过纪雁安并没有想回自己的院子再去打扰乐嫣她们了,便在宋忆的这个小院子随便找了个床榻,盖着有些霉味的被子渐渐入睡,睡时,眼角滑落一滴思念的泪。

  次日一早,纪府就乱起来,原因是嬷嬷来接人,纪府的人却都说纪雁安没回来。

  这下可急坏了纪母和老夫人,她们没敢惊动早早候着早朝去了的纪永宁,只是命人在纪府里里外外的找,等纪雁安揉着眼睛从小破院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气急败坏。

  尤其是乐嫣,嘟着小嘴向纪雁安抱怨了一早上,直到纪雁安上马车的时候都不停,纪雁安满腹心事怎么能听得进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就往皇宫进发。

  纪母和老夫人都是不放心,纷纷也准备了车马往皇宫走,一时间,整个纪府空了一半,就连还心如死灰待在柴房里的纪童安都知道这事了。

  今日皇帝迟迟没有上早朝,是太后拉着皇帝迟些,直到纪雁安来到皇宫,才肯让皇帝去。

  磅礴大气的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站成两大排,纪永宁站在左边文官之首,林将军则是右边武官之首。

  皇帝面带愠色走入朝堂,太监尖细的嗓子开始宣布上朝,但见文武百官徐徐下跪,口中喊着吾皇万岁。

  皇帝赦免平身后,各大部上前禀报大大小小的事情,皇帝十分敷衍的商议完这些事情。

  “朕今日,还有一件要事希望诸位爱卿能出些主意。”皇帝终于说到正题,那些大臣都打起精神,纪永宁也有点忐忑的站在那里。

  “带罪人宋忆上前!”太监得到了皇帝的眼神,连忙扯着嗓子喊,于是宋忆被五花大绑的押了上来,那倾城绝色的容貌让不少大臣都为之一怔。

  “此女,害我皇嗣,证据确凿,且其父罪名在先,不知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好的法子处罚?”皇帝声音粗犷,将不少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大臣们这才反应过来这宋忆居然是当初罪人宋明德之女,这下都不看脸了,一个比一个建议的狠,要知道,这可是当初得罪了刘家的人。

  “微臣认为,应当立即处死!”

  当其他人还在想着怎么流放怎么贬为庶人的时候,林将军一句话把整个朝堂的讨论都打断了。

  而这句话,正中刘家下怀,刘婉婉的几个兄长纷纷站出来卖惨,令一开始没打算处死宋忆的皇帝,如今也有些动摇。

  宋忆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话,皇帝问她:“倘若你愿意承认罪行,朕可赦免你的死罪。”

  宋忆挺直了脊背,眼睛丝毫不慌的盯着皇帝:“我没做过的事,不可能承认,要杀要剐,悉听君便。”

  这番话,再次惹怒了刘家。

  几个兄长纷纷跳脚骂宋忆,眼看局面不好控制,皇帝便一声令下,吩咐侍卫来将宋忆拖下去,今日午时便斩首示众。

  在门口候着的侍卫得了命令,立刻一起拥进来架起宋忆要走,刚刚架起来,就见一个身着华服满头华贵钗环的女子闯进来,纪雁安三千发丝被太后绾了上去,只留下一半来披在肩上,剩下的都被各种最最好的簪子步摇绾着,硕大的珍珠耳坠在纪雁安的耳垂上荡着,衬的纪雁安肌肤胜雪。

  华服繁琐,纪雁安行走有力裙摆不乱,手中还端着一个锦盒。

  侍卫们还愣在那里,纪雁安便走到这里来跪下,举起那锦盒,声音却大:“今日谁敢动宋忆,便是和我纪雁安过不去。”

  纪永宁越看那盒子越觉得眼熟,想起来后,心里咯噔一声,今天这事大了。

  刘家那兄弟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差点笑出声来:“你纪雁安又怎么样,这可是皇上吩咐的命令!”

  纪雁安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我纪雁安敢以性命担保,宋忆绝对没有做任何害刘贵妃皇嗣一事,如有半句虚言定不得好死。”

  这毒誓说出口,大臣们都沉默了,刘家不好得罪,纪家也不好得罪,这夹在两只相斗猛兽之间的小兽们只好等着皇帝发话。

  那刘家兄弟们又开始骂了,纪雁安却不理会,将那些侍卫推开后,揽着宋忆,手中的锦盒递给太监,太监又递给皇帝。

  “臣女还有一事要奏。”

  纪雁安声音回响在朝堂之上,纪永宁一咬牙一跺脚,也赶来帮自家闺女,与纪雁安跪在一起。

  皇帝来了兴致:“哦?何事要奏。”

  “臣女参刘家有谋逆之心,并已有谋逆之行!”

  这句话如同响雷一般炸在众大臣之间,“谋逆”二字在朝堂之上就仿佛一个禁忌词,可纪雁安今日不仅说出来了,还说就是刘家意图谋反。

  这下皇帝脸色都变了,他连忙打开太监递上来的锦盒,翻看那些书信和卷宗,各大数据明明白白的记录着,还有刘家的印章。

  刘家兄弟跪下,各种大声辩驳,皇帝也不敢相信,找各大部的大臣比对数据,得出来的结果是……这些卷宗都是真的,那书信也是真的……

  只是刘家的书信从未寄出去过,他们当年谋反的意图,一直压抑着,皇帝瘫坐在龙椅上,过来很久才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倘若今天……雁安未曾向朕参你,是不是过段时间,这龙椅就该你坐了?”

  这话犀利无比,刘家兄弟怎么也没想到几年前的事情还能被扒出来,他们半点准备也没有,只能各种喊冤。

  皇帝却已经筋疲力尽,宋忆眼看着纪雁安想再说话,及时将人弄晕,揽入怀中……

  “刘家……因犯谋逆大罪,全部斩首示众,罪妇刘婉婉亦如此。”纪雁安昏过去的前一秒,听到的是这句话。

  *

  纪雁安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在纪府自己的小床上,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跪在朝堂之上替宋忆和她父亲洗清冤屈,却不知道结果如何。

  纪雁安连忙起床,只是一身里衣便朝着门外大喊:“乐嫣!”

  门外的乐嫣听到声音赶忙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