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叶子长大了, 会跟叔叔谈条件了。”唐杰身子后仰，倚在会客沙发的皮质靠背上, “说来听听。”
叶晞诺：“风达联盟涨到这个程度，唐总想干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但是, 人呢，还是要为自己积点德。唐总这次收手的话，那两个项目我拱手相让，如何？”
“听起来很诱人。”唐杰推推眼前的金丝镜框，笑意吟吟, “我考虑考虑。”
“好, 我等唐总答复。”叶晞诺起身，不吝向唐杰礼貌道别：“唐总，晚辈就先告辞了，祝您身体康健，毕竟像您这样的人，很容易被恶鬼缠上。”
唐杰微笑着点点头, “诺诺这祝福，我收下了。”
叶晞诺出门以后, 脸色立刻冷下去, 这个回答在她的意料之内。
周一开盘。
股市一片绿意盎然，风达联盟不出所料跌破各大投资机构的止损线, 引起第一轮抛售, 许多散户见情况不对, 也纷纷恐慌性抛售，收盘跌停。
仅仅一天，许多小额股民的本金就赔的一分不剩，大额进场的股民一部分及时退场，还有一部分，仍寄希望于第二天可以有所回升。
第二天，两证指数持续下跌，风达联盟几乎没有抬头趋势地又一路跌下去，短短两天，有些人一辈子的继续变成了那些绿色的数字。
宁晗也看到了相关新闻，立刻给好友莫兰拨去电话。
“喂，小兰你还好吧？”
“晗晗啊，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我要走了，你帮我照顾好我爸妈，还有，帮我说一声对不起。”
电话里呼呼的风声使得说话内容不是那么清晰，却足够宁晗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
“小兰，你冷静一点，钱没了可以再挣，你想想叔叔阿姨，他们不能没有你！还有，还有我有钱的，我把我的钱给你，你别做傻事！”宁晗变得语无伦次，抓着手机就往外跑。
齐璟见状，拿了车钥匙，将手足无措的人拦下来拖上车。
“晗晗，我真的做不到，家里的房子被我抵押贷款了，我没办法面对爸爸妈妈，我真的是昏了头。”
紧接着，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哭声。
“你别想不开，别做傻事，你欠多少钱，我帮你还，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宁晗见对方不为所动，又生气地咆哮道：“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叔叔阿姨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知道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会有多痛吗？！”
宁晗和莫兰认识了有十几年，早已经把对方的父母当成了自己的爸妈，她难以想象老两口知道唯一的女儿做了傻事，该有多心痛。
“对不起。”
宁晗的大脑一片空白，因为那边一阵电流的干扰音后，便断了通话。她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却没有一点神采，感觉整个世界成了白茫茫一片，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齐璟耐心地等宁晗从呆滞的状态中缓过来，才柔声问道：“能说出来地址么？”
宁晗木然地开口：“牡丹嘉园。”
牡丹嘉园。
“刚才好大一声响，有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听着是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声音。”
“好像是112号楼那边传过来的动静。”
……
几个遛弯的老太太七嘴八舌地猜测起那动静是怎么回事。
“啊！”一声尖叫响彻整个小区上空。
宁晗她们赶到的时候，警察已经围起了警戒线。
“不会的。”宁晗脚下一软，被旁边的人眼疾手快地兜在怀里。
齐璟扶着脸色煞白的人挤到警戒线外，那里已经被盖上了一层白布。
“警察同志！”齐璟拍了拍离得最近的警察，问道：“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出事的有可能是我朋友。”
男警察本来不想回答围观人群的问题，但是听到对方说可能认识死者，便公式化地答道：“死者身份要先由公安部门进行确认，到时候会通知亲属。”
人群中议论纷纷。
“好在是从这边跳的，不然堵了门该多晦气。”
“有什么想不开的，非得轻生，叫家人可怎么办呦！”
“我来得早，那模样，真叫人害怕，脑浆子都出来了，想想都要做噩梦的！”
……
“宁晗，说不定不是……”齐璟说不下去，她不想再给对方什么无谓的希望。
“你先回吧，我去她家看看。”宁晗没有大哭大叫，声音十分平静，“我要亲自等叔叔阿姨回来。”
“我陪你去。”齐璟握住宁晗的手，认真地看着她，“不是以追求者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想支撑你的朋友，好么？”
宁晗垂着眼帘点点头，倘若现在真的只有她一个人，大概未必能保持理智。
电梯到了24楼，里面的人感到恐惧，迟迟不敢踏出来。她害怕面对这样的现实。
“会过去的，会过去的。”齐璟轻抚宁晗的后背，小心地呵护着怀里脆弱的人。
宁晗手里一直有莫兰家的备用钥匙，此时拿在手里，插了几次都没有插对位置。
“我来吧。”齐璟握住宁晗的手，拿过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面的灯还开着，大敞着的窗户将冷风一股脑地放进来，窗帘随之不断摆动。
可是仔细一听，莫兰的卧室里传来女孩儿“呜呜”的哭声。
宁晗的眼睛亮了亮，想走过去开卧室门。齐璟却是紧紧抱住宁晗的腰，挪不开步子。
“我去看看。”宁晗用略微沙哑的嗓音说道。
齐璟跟莫兰没什么直接关系，猜到对方想不开跳楼后，虽然唏嘘，却也仅仅是唏嘘。如今听到卧房里传来女人的哭声，以前学的什么唯物主义、马克思主义□□思想的统统丢到了一边，手脚抖如筛糠。
腔调也是要随时哭出来的，“我跟你一起去，你让我抱一会儿。”
“走吧。”
宁晗声音疲惫，却已然将心放了下去，屋子里传出的确实是莫兰的哭声，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或许是闹了乌龙。
打开卧室的门，一个清秀的女生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抽泣，听到卧室门被打开，抬头看见是宁晗，便扑上来抱住她，断断续续道：“晗晗，我连死都不敢死，还把手机掉下去了，我真的好没用。”
宁晗轻轻拍了拍莫兰的后背，道：“躺下来睡一觉吧，没什么过不去的。”
她在床边守着莫兰，直到莫父莫母回来，才跟齐璟一起告辞。
回家路上，齐璟压下心头的酸涩，闲聊般问道：“她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很重要的人。”宁晗唇角露出一丝苦笑，“曾经是吧。”
不知是不是她需要一个宣泄的通道，没等齐璟再次发问，便继续道：“我没有爸爸妈妈，初中认识了莫兰，莫爸爸莫妈妈对我很好，他们就像我的家人一样。不过，我是个自私的人，莫兰碰到了我的底线，只能是曾经很重要的朋友了。”
齐璟第一次知道宁晗是孤儿，心中对她的感情悄然更多了几分。
***
第三天，就在所有人都不抱期望之际，风达联盟开始稳步回升，叶生集团旗下的华康证券、华正证券，以及一家不知名的秦蜀证券开始大量收购风达联盟以及之前的几只热门股票。大盘略有回暖。
叶晞诺召开记者发布会，宣称“叶生集团会履行一个企业应尽的社会职责，努力维持市场经济平衡，同时希望广大股民理性看待投资理财，切忌跟风。甚至劝中小散户应及时退出股市，规避风险。”
一时间，叶晞诺在普通散户眼里成了宛若救世英雄的存在，而在投机倒把的机构眼里，却成了一颗碍眼的钉子。
傍晚，一个气氛浪漫的西餐厅内。
叶晞诺看着斜前方钢琴师手指优雅跃动的样子，露出一抹欣赏美好的干净笑容，随意开口道：“秦墨言，知道我为什么今天约你来这里吗？”
“我不喜欢做没有依据的猜测。”秦墨言睫毛的阴影在眼底晃了晃。
“你很喜欢这家餐厅钢琴师弹的曲子吧？”叶晞诺将视线收回来，似笑非笑地落在秦墨言的脸上，“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诚意？”
“晞诺调查得这么清楚，会让我误会你要向我求婚。”秦墨言的嘴角微微弯起。
叶晞诺：“怎么，我现在求婚的话，你嫁么？”
秦墨言：“那要看晞诺是不是真心的。”
两人对视了几秒，叶晞诺先败下阵来，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实话实说，我查到你请这里的驻场钢琴师去过宝源集团的游轮Party。那么刚刚好，过了一周，美国最令商人闻风丧胆的做空机构猎鹰就发布研究报告，称宝源财务造假，联合湖城的对冲交易券商、会计事务所、律师事务所，‘bang’的一声，把宝源的老底都炸出来了。今年像宝源一样被搞停牌的倒霉公司有三家，你说，这些外国公司手伸得怎么就这么远呢？”
“嗯。”秦墨言点点头，示意叶晞诺继续。
“你之前表面上是作为赫森的代表进驻叶生，实际上是在找机会沽空叶生吧，两者获得的利益可不是一个级别的。”叶晞诺以一副“我看透你了”的表情盯着秦墨言。
秦墨言：“嗯，你说得对。”
叶晞诺的脸迅速冷下去，“你千方百计欺骗我，不觉得愧疚吗？”
秦墨言作思考状沉默了几秒，“我不记得自己欺骗过你，从第一面起，我就说过让你小心点，我对叶生有企图，晞诺忘了？”
“……”叶晞诺悻悻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总之我把你当朋友，你还不主动坦白的行为让我的精神受到了不可逆的创伤，我想找你帮个忙，你不会拒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