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经常带朋友来这里吗？”叶晞诺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中透着股酸味。
“小时候和……”秦墨言的眸子闪过一丝晦暗, “小时候和玩伴经常受到黄阿姨的照顾, 长大了时不时会回来吃面。”
叶晞诺小声嘀咕：“这也没回答我的问题啊。”
“新认识的朋友里，只带你来过。”
秦墨言说得十分淡然，却让听的人心颤了好几下。
叶晞诺的心脏“突突突”跳个不停，即便没谈过恋爱, 通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情绪，也知道自己对秦墨言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她看着秦墨言，张了张嘴，话就是堵在喉咙里出不来。
秦墨言以为叶晞诺是因着这句话尴尬了，便挑起一筷子面, 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 不再搭话。
吃完东西，叶晞诺被秦墨言开车送回家, 下车前想邀秦墨言进去坐坐, 偏偏对方接了个电话，用眼神跟她道了别, 她也不好继续赖在人家车上, 只好闷闷地下了车。
叶晞诺进门的时候懊恼至极，心道：“都是成年人了，还搞什么暗恋啊！大大方方说出来, 被拒绝就算了呗。”
虽然这么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但是她也知道, 再见到秦墨言的时候, 肯定还是怂包一个。
“苏妈？”叶晞诺唤了一声。
以往苏妈都会在门口迎接她, 今天这是怎么了？
【小姐，我孙子出了点事，今晚您好好照顾自己。】
换了拖鞋和家居服，叶晞诺才看到桌子上的纸条，字迹潦草，可见人走得十分匆忙。
她将纸条扔进垃圾桶里，想上楼洗澡，却隐隐听到厨房有什么声音。
越走近厨房，那声音越明显，似乎是水的流动声。
叶晞诺眉头微拧，忍住不适走到厨房门口，龙头大开着，水从水槽里不断外溢，厨房的地上是一片汪洋。
装修的时候考虑过排水问题，厨房的地势要低上许多，再加上地漏起了作用，所以没有流到其他房间。
只是单单见到这样的场景，叶晞诺就已经脸色煞白，站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两只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觉得胸口怎么都喘不上气。
溺水身亡的感觉再一次袭来，叶晞诺重重地跪倒在地上，身子蜷起，手脚止不住地抽搐起来。
这时，原本放在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一阵铃音。
喻晴一连打了好几遍电话，叶晞诺都没有接，这让她心头的不安之感愈发强烈。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总觉得心口发闷，眼皮也跳个不停，这感觉跟母亲去世那天一模一样。
韩秋梓此时就坐在对面跟她谈项目，什么事都没有，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只有叶晞诺了。
喻晴给苏妈打过电话，得知她不在家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焦灼，起身道：“我去一趟诺诺家，刚才的项目改天继续。”
韩秋梓了解喻晴，没有多问，只道：“我开车送你过去，你现在情绪不稳定，路上不安全。”
喻晴犹豫片刻，听话地点点头，她的手的确抖得厉害。
到了叶晞诺家，喻晴直接按了密码开门进去，喊了几声，屋子里都没有反应。
“晞诺在那里！”韩秋梓眼尖地找到叶晞诺，快步跑过去。
此时叶晞诺的窒息感已经褪下去很多，只是意识依然模糊，前世和今生的记忆无比混乱。
***
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让叶晞诺的眉心蹙成一团。
“诺诺，诺诺，能听到我说话吗？”
喻晴急切而担忧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到了叶晞诺耳边。
“不要！”
叶晞诺满头大汗地从病床上坐起来。
“怎么了？”喻晴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缓了下心神，关切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晞诺愣愣地看着喻晴，方才“秦墨言因刹车失灵坠崖身亡”的消息还回荡在耳畔，以至于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继续转动。
“诺诺，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喻晴放柔声音，“最近公司的事我帮你盯着。”
“秦墨言，秦墨言。”叶晞诺呆滞地眨了几下眼睛，眼眶泛红，氤氲的水汽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她死了，她怎么会死了？”
“诺诺你在说什么？”喻晴眉头拧的麻花不比叶晞诺小，“秦小姐活得好好的，你是不是做梦了？”
“做梦？”叶晞诺将头埋在手掌里，喃喃道：“不是在做梦，她死了。”
喻晴的眼眶也变得通红，她还从来没见过叶晞诺这副样子，不知所措地轻抚叶晞诺的后背，柔声道：“没事的，没事的，你只是做噩梦了，秦小姐活得好好的，我给她打电话，让她过来陪你好不好？”
“嗯。”叶晞诺木然地点点头。
喻晴叹了口气，打电话跟秦墨言简单说明情况，便坐下来陪叶晞诺等着。想到刚才韩秋梓接了个电话，离开时神色奇怪，不免有些担心。
秦墨言进入病房，一入眼的便是叶晞诺面色苍白，眼眶通红的模样。
“不好意思，麻烦秦小姐这么晚还跑一趟。”喻晴微微颔首，“诺诺今天晕倒在家里，可能磕到头了，陷在梦里出不来，一直……一直念着秦小姐的名字。”
喻晴没有完全实话实说，让人家知道诺诺一直念叨着她死了，未免有些失礼。
秦墨言点点头，走到病床前，抬起的手还未触到叶晞诺，便被对方拦腰抱住。
叶晞诺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浑身颤抖，滚热的珠子断了线一样从眼睛里滑落出来。
秦墨言也没有急着发问，耐心地帮怀里的人顺着背，从上面打量叶晞诺羸弱的身子。
喻晴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电话又凑热闹似的响起来。她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默默退出去关上门。
“半个小时内赶到我家，我给你一个了结这段感情的机会。”
电话那端是倪安琪阴沉的说话声。
喻晴沉沉呼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我现在很忙，没时间——”
“我可以把那东西寄给韩秋梓，也可以就此毁掉。”倪安琪咄咄逼人，“一切看你。”
喻晴满是疲色的脸微微一怔，看了眼病房门，咬唇道：“你等着我。”
“半个小时，多一秒我都不会等。”
电话那头的人话音一落，便挂了电话。
喻晴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调整好表情，重新回到屋里。“秦小姐，我现在有点急事要处理，能不能……能不能麻烦你先帮忙照顾一下诺诺，我尽量快点回来。”
叶晞诺和秦墨言的姿势还如方才那般无二。
“喻小姐放心去吧，我陪着她。”秦墨言的声音似乎拥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不仅喻晴放下心来，叶晞诺颤栗的幅度也稍微小了一些。
喻晴一路上车开得很快，好在距离不远，到达倪安琪发来的目的地之时，距离挂掉电话还剩五分钟。
她快步朝高大的铁门走去，一个人影突然闪出来拦住她的去路。
喻晴眼中染上怒色，“倪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想说的，可以找别的时间，我现在没工夫。”
“我只和你说一句话。”倪明轩轻声道，“姐姐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明明是一个很温暖的人，一直像太阳般温暖着我，直到你出现，她才慢慢变了。姐姐只是想让你看到她，才会越来越疯狂。”
“她不该把自己的感情强加在我的身上，更不该因此伤害无辜的小梓。”喻晴面色冷凝地从倪明轩身边走过。
倪安琪手持红酒杯，站在落地窗前，背影中隐隐透着几分孤寂。
鞋跟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知道是那个人来了。
“倪小姐到底想怎么样？”喻晴的声音有些沙哑。
倪安琪缓缓转过身，嘴角挂着妖冶的笑容，歪着头问道：“我哪里比不上韩秋梓？论家世、论相貌、论对你的迷恋，我样样胜过她。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肯多看我一眼？”
没有歇斯底里，却更让人觉得可怕。
喻晴正色道：“我爱小梓，无关于你刚才说的一切。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希望自己一开始爱的是你，至少她不会受到伤害。我唯一抱歉的，就是没能好好正视你的感情，让你产生这么深的执念。”
倪安琪笑着摇摇头，眼底是浓浓的怨恨和苦涩，“不管是什么时候，你在乎的就只有她。哪怕分了手，你也不肯跟我在一起。既然这样，我保守着这个秘密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大家同归于尽好了。”
喻晴变了脸色，急声道：“我说过，你让她不好过，即便我失去一切，也会毁了你！”
“我怕吗？”倪安琪甩了甩头发，“不过这样就不好玩儿了。”
喻晴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想怎么样？”
倪安琪看着手里晃动的红酒，轻飘飘的声音从喉咙里流出，“你不是最在乎尊严吗？这样吧，你跪下来求我，我一定毁了手里那卷带子。”
喻晴闭了闭眼睛，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屈膝跪下来，绷着脸生硬道：“求你。”她没有其他选择。
一股冰凉的液体从头上浇落，她知道那是倪安琪手里的红酒。
“很好。”倪安琪将手里的杯子丢在地上，癫狂地笑着拍拍手，“我倪安琪从不食言，一定会毁掉自己手里那卷带子。”
喻晴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听身后那个声音说道：“可是你不知道吧，当年那件事，知情者还有唐杰，他恐怕已经把那东西交给你的心肝宝贝了。”
她胸口几个剧烈起伏后，回头看向倪安琪，眸子里彻骨的寒意仿佛让屋子里的温度都降了下去，声音低沉：“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离开倪安琪家，喻晴反复拨打着韩秋梓的电话，得到的都只有“您拨打的用户无应答，请稍后再拨”的系统忙音。
她驱车前往韩秋梓家，嘴里不住地低声呢喃：“求你，一定不要做傻事，求你。”
***
五年前。
喻晴听完韩靖谨一通冷嘲热讽的话之后，只是轻笑道：“跟小梓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打算，不论有多难，也一定要得到韩家的认可，光明正大地和她过一辈子。”
说完，礼貌地鞠了一躬，离开韩氏大厦。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后来倪安琪却给她看了一个足以改变韩秋梓一生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一个男人将拼命挣扎的女人压在身下，内容不堪入目。
而那里面的人，一个是韩秋梓的父亲，另一个是韩秋梓素未谋面的母亲。
当年，韩靖谨看上了家境平凡的少女，展开百般追求不成，便尾随其后，对少女实施了□□。
后来那个女孩儿的男朋友跟踪了韩靖谨许久，终于有一次逮到机会，将韩靖谨打了个半死，使他就此失去了生育能力。韩靖谨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多方活动下，那个女孩儿的男朋友被判了35年。
只是悲剧没有结束，韩家听说那个女孩子怀孕了，立刻将人软禁在家里，直到生下韩秋梓。
当时韩家封锁了一切消息，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录像带副本会落在倪安琪的父亲和唐杰手里。
喻晴只记得，韩秋梓说过妈妈生下她就跟父亲离婚出国了。凭倪安琪的一面之词，无法判断真假。只是监控视频是真实存在的，不管真相如何，对于韩秋梓而言，都是无法磨灭的巨大伤害。
想到韩秋梓总会神情低落地问她，妈妈从小就不要她，是不是不爱她，喻晴的心就像是被一张网勒住一般。
如果让小梓知道……
***
喻晴像疯了一样往韩秋梓的住所赶去，好在夜间车少，一路上又没碰到红灯。
她开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正捣鼓着刚让人送来的放映设备，脸上满是苦恼。
“阿晴？”韩秋梓惊疑地抬起头。
“太好了。”喻晴一下子脱了力，显出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几步走过去紧紧拥住韩秋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