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晗搂住哭的说不出话的心上人,把手机捡起来,放在耳边,那边是岑星洲的声音,还在说:“明天游叔叔出殡,你来吗?”

  “我们会过去,再见。”王曦晗挂断电话后抿了抿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任何安慰都无济于事。

  她只能紧紧抱着心上人,感受怀里颤抖的身躯,哽咽的哭泣,默默的抚拍游晚池后背,希冀可以安慰到心上人。

  电话里说游叔叔出殡,是游安慈死了,这个情节也提前了,不过,明天就出殡是不是太草率。

  据她所知,今天游安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上班了,现在来通知明天出殡,也就说人是这两个小时出的问题。

  王曦晗努力回想一下书中的情节,那时候游安慈可没这么快出殡,一起都是走的正常程序。

  书中的游安慈是替岑星洲死的,原因是姜董绑架阿晚,惹怒了岑星洲被报复,姜董一怒之下来个鱼死网破。

  不过绑架这里已经被篡改怎么还会出事,王曦晗觉得明天有必要去看看。

  “阿晚,别哭了,好吗?”王曦晗给她擦擦眼泪,揉_揉心上人的长发,轻声在她耳边喃喃细语的安慰着。

  好不容易把阿晚哄睡了,王曦晗心疼的给心上人敷眼睛,哭的有些肿。

  阿晚就是这样,极度重视感情,哪怕游安慈对她那么不友好,哪怕她可以果断的斩断父女情,还是会抱有期望。

  对父母,她一直心存感情,毕竟是她的家人,游安慈也给过她温馨的时刻,那么仅仅有一分钟,阿晚都会记得,然后回报。

  王曦晗下楼去倒水,一回身就看到阿鸢站在她身后,目光楚楚。

  “怎么了,阿鸢?”王曦晗给她倒杯水。

  邵明鸢:“是出什么事了吗?小姨好像哭的很伤心。”

  “嗯,你姥爷过世了。”王曦晗想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孩子们都大了,骗也没用,她们也都到了该学着面对亲人离世的时候了。

  邵明鸢自幼父母双亡,一直被阿晚保护的特别好,从来没有面对过任何不好的情况,大概这是唯一的一次。

  游晚池可以保护她,但是这种保护总归不能是一辈子,孩子总要长大,必须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去走自己的路。

  阿晚把阿鸢保护的太好,太天真,太不谙世事,这样不好,孩子可以单纯,不可以什么都不经历。

  闻言邵明鸢倒退一步,眼泪刷就下来了,使劲握着水杯默默的流眼泪。

  真是阿晚带出来的孩子,和她一样,都是太重感情。

  这一晚上,谁都没睡好。

  好在第二天游晚池精神已经好了,正好时间是周末,换身就赶往游家。

  她们到的时候,正好从殡仪馆出来,去墓地,游安慈的尸体已经火化。

  岑星洲捧着骨灰盒,一身黑西装,敛眉肃穆安静的不像她。

  游晚池并未提问什么,都已经变成一捧灰问什么还有意义吗?

  一行人沉默的下葬,谁也没说话,来的都是亲戚,没有外人。

  墓园在郊外,四周是茂密的槐树,木鬼为槐,槐树可以为灵魂指引方向。几乎墓园都会种植槐树。

  “我想和你单独聊聊。”游晚池说。

  她立在墓碑前,动也不动,神色平淡,平淡的都不像她。

  邵明鸢轻轻扯她小姨一下,总觉得脸色苍白的小姨,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

  游晚池把手覆上外甥女的手背,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

  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

  王曦晗说:“我在外面等你。”

  空旷的墓地只剩下俩人,她们安静的站在墓碑前,谁也没说话。

  这是游家的墓园,游安慈的墓碑和余馨霞的墓碑是连在一起,当初修建的时候,游安慈亲口说的,将来百年要和余馨霞合坟,于是墓碑就修建在一起。

  在这座墓碑后左侧的位置,是另一座合坟的墓碑,那是游晚池的姐姐姐夫。她们夫妻恩爱,死后也姐夫的遗嘱也遵循妻子的决定,葬在游家的墓园。

  与这座墓碑比齐的是一座单人墓碑,没有名字,那是母亲姐姐姐夫死后下葬时,游晚池给自己留的。

  却没想到,至今都没用上。

  “岑星洲,给我个理由。”给我个我爸为什么会死的理由。

  游晚池转头看她,一双杏眼红彤彤的,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又是这样,又是一样的眼神,岑星洲至今都记着姐姐姐夫和余姨死的那天,阿晚也是红着一双眼说给我个理由。

  岑星洲给不出理由,姐姐姐夫因她而死,车祸那天是因为有车从后面撞上来,那辆车要撞得的她,却死了姐姐姐夫。

  余姨更是她失手才会出事。

  那是在警局的停尸房,游安慈和余馨霞去辨认尸体。

  见到死亡的女儿,余馨霞忍不住哭出来,一边哭一边痛骂岑星洲灾星。

  游安慈忍受不了妻子说岑星洲,当即不顾刚死去的女儿和余馨霞吵起来。

  游晚池还记得自己刚赶到的时候,平日里优雅的母亲,状若癫狂的吼道:“游安慈!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你看看哪里躺着的那才是你的女儿!不是岑星洲!你这么护着她,难不成她是你私生女!”

  当时的空气是安静的,让人受不了的安静,谁都没说话,连个辩解都没有。

  岑星洲比游晚池大一岁,如果她真的游安慈的私生女,不,余馨霞不相信,不想相信,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余馨霞疯了似的拉着岑星洲要去医院,要做DNA检测。

  岑星洲不想去,挣扎中失手推开余馨霞,游安慈及时扶住岑星洲,于是眼睁睁看着发妻摔下楼梯被开进警局的一辆跑车碾死。

  一切都来的太快,太突然。

  游晚池还没来得及从姐姐姐夫离世的事情中缓过来,就直接面对母亲的惨死。

  血是热的,游晚池可以感受到母亲的血液迸溅到脸上,热的让她眼睛疼。

  “岑星洲,你给我理由。”十七岁的游晚池这么说。

  神色平静,平静的都不像她,唯独一双杏眼红的滴血,让人毛骨悚然。

  当初岑星洲没有给出理由,游安慈也只是看似悲痛的处理了两件丧事。

  办完丧事,就把岑星洲认回游家,公开承认了女儿的身份。

  游晚池恨她,当即断绝关系,一个人离开那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家。

  她一个人抚养当时年仅六岁的邵明鸢,态度强硬,为人刻薄,脾气差,谁也不好惹。

  邵家念在邵明鸢父亲遗嘱的份上,并没有说什么,言明邵明鸢十八岁后必须回到邵家。

  至此十年,游晚池一个人,一边学习一边带大邵明鸢,没用游家一分钱,却在游家危难时回来联姻。

  知道的人,都会在心底称赞一句有本事,不知道的人经常把她和岑星洲搞混。

  十年啊,一个太久太久的时间。

  岑星洲也没想到,十年后她还能再一次看到阿晚红着一双滴血的眼睛,神色平静的和她说:“岑星洲,给我个理由。”

  游晚池虽然不在集团任命,但是她也有自己的人脉,来墓地的路上已经知道了游安慈怎么死的。

  但是她想听岑星洲说。

  岑星洲只是摇摇头,没说话。

  岑星洲和游安慈在讨论工作时,发现办公室发生火灾。

  然后一切都顺理成章,短时间内等不到消防队,游安慈不忍心岑星洲出事,于是撞开玻璃窗。

  抱着岑星洲跳下去,岑星洲被游安慈护在怀里,只有些擦伤,游安慈当场死亡。

  “岑星洲!你真是个灾星!”游晚池忍不住了,她哭的泪眼模糊,薅着岑星洲的衣领吼道:“你还我爸妈!你还我姐姐!你还给我啊!你还给我……”

  “对不起,对不起阿晚。”岑星洲不顾她的捶打,把人抱进怀里,眼泪浸湿西装,阿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岑星洲心疼,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把完整的家庭还给阿晚,可是她给不了。

  阿晚,她们之间已经隔开太多血海深仇,还能有以后吗?

  岑星洲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放开阿晚。

  游安慈死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

  游安慈说:“好好照顾阿晚,好好保护她,哪怕你死也得保护好她。”

  岑星洲抱着怀里哭着喃喃还给她的阿晚,轻轻道:“阿晚,你还有我,我,我会给你一个家。”

  你还有我,你也只能有我,我会把欠你的都还给你,我会给你一个家。

  我会按照游叔叔的话,好好照顾你,保护你,给你一个家。

  阿晚,我会给你一个家。

  所以,请尽情恨我,至少,恨比爱长久。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天色完全暗下来,游晚池轻轻推开她,说:“别再让我看到你,咱们,恩断义绝。”

  游晚池拾步就走,岑星洲拉住她的手腕,一双风流写意的桃花眼猩红,脸上犹有泪痕,恶狠狠、阴恻恻问:“你说什么?”

  游晚池挣开她的手,打开自己的包,从里拿出一把刀,在岑星洲惊恐的眼神中笑出来,讥诮着说:“你以为我要干嘛?自杀吗?呵呵,你不配。”

  “你总说,生活要有仪式感。你十八岁情人节送我一绺你的头发,说是结发为妻恩爱不移。那时候说考虑考虑。可惜中间出了那么多事,让我没来得及考虑。”游晚池又从包里把那绺头发拿出来,头发装在包装精美的礼盒中。

  游晚池把礼盒扔给她,然后割下自己一绺长发,放在手掌中,风一吹,那一绺长发就飞走了。

  游晚池也走了。

  临走时,岑星洲听到她说:“割发断情,恩断义绝。”

  不用你还,也不要你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