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長恨歌>第85章 掳走

  翌日,一大清早,楼镜等人收拾好了,混在人群之中下了山。赶来想要与寅九别前一叙的狄喉扑了个空。

  楼镜走到山门时,瞧见送客的霍朝,他正送别他的好媒人。扶光站在藏锋山庄的人群中,相比于霍朝的红光满面,她神情平淡,不见婚事初定的喜悦娇羞。或许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如玉腰奴所料,扶光要送自己恩师一段路程。

  为了不跟丢了人,楼镜等人特意落在藏锋山庄人马后面。

  到了城中,三人一起回了香料铺子,藏锋山庄的人歇在客栈,直到第二日,追踪飞天鼠的花衫还未有消息,三人不再等他,备好了一辆马车,并两匹快马,追着藏锋山庄的脚步一路出城。

  扶光一路将藏锋山庄的人送到渡口,看着恩师上了船,方才策马返回。

  其时天色尚早,她也就没在镇中留宿,趁着天光赶了一段路,瑰丽天色一褪,黑暗似潮,漫涌而出,途中路过一片竹林,夜气升了上来。

  远近未见到人家,她也不在意,行走江湖,十有八九少不得风餐露宿,她心中思忖,路过竹林,寻一处地方歇息。

  却在这时,道路尽头浮现一道黑影,扶光目光一眺,见是两个人,一个女人扶着长匣,拦在了路中央,另一人戴着一张惨白面具,微落于女人身后。

  扶光心中疑惑,只不过对方半夜拦路,来者不善,扶光勒住缰绳,“在下藏锋山庄扶光,前方是哪位侠士,深夜拦路,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我这一位朋友,想请姑娘去做客。”

  楼镜下颌微抬,往扶光身后示意,扶光回头看去,竹林里跃出一人,落在身后不远处,将退路截断。

  扶光秀眉一蹙,凛然道:“这位姑娘要想请我去做客,若是光明磊落往南冶派递一封请帖,而不是这样鬼祟深夜拦路,我自当拜访。现下,恕难从命。”

  “从与不从,都得将姑娘请去,冒犯了!”楼镜话不多说,一拍剑匣,匣中长剑震动飞出,剑身在月色映照下泛出水泽中的波浪清光,此剑在兵刃之中清俊之极,一眼看上去,便知不俗。

  机会难得,楼镜要借此战一试新剑。

  兔起鹘落间,楼镜便已攻到。

  扶光一取马侧佩剑,飞身而起,剑转莲花,防住楼镜锋芒,然而楼镜一剑气势如虹,她虽拦下,也被震退。

  楼镜气息收敛,剑出一刻,这才锋芒毕露,扶光难免有片刻轻敌,甫一交手,便知对方不简单。

  楼镜一挽长剑,轻抚剑脊,颜色欢喜,“真是一把好剑。”

  这把剑合她心意,藏在平和外表下的是森寒锋芒,想要克敌制胜的进取锐意与主人不谋而合,虽然刚相逢,却似阔别多年的老朋友,圈转如意,颇为称手。

  楼镜剑锋一挥,便似一道水面反映于空中的光芒,她招式再进,更比之前锐利三分,扶光掣剑接架,心中微骇。这女子剑意煞气好重,如同战场浑身沥血,挽着长戟,奔马嘶鸣突进的大将,往亿万人中冲杀进来,万夫莫敌的气势真令人闻风丧胆。

  然而扶光亦是一辈中的佼佼者,否则玉腰奴也不会想到与楼镜联手,以确保万一。

  扶光凝气定神,她剑势翩翩,柔韧多变,似仙鹤轻踏白云,任敌猛攻急攻,她应对之时,却都能不急不缓接下,泛动柔波的水化解所有劲力。

  初时,两人平分秋色,后来,楼镜因好剑略占上风,可有玉腰奴再三叮嘱在前,不能伤了扶光,叫她好生气苦,出招碍手碍脚,施展不开来。

  玉腰奴见两人剑光往来,斗得正酣,一时半会难分胜负,恐拖得久了生出变故,寻着一个间隙,双指做剑,往扶光背后/穴道点来。

  扶光一直留心另外二人,感到背后风生,闪身避过,但现下以一敌二,已见劣势。

  月下剑意森森,三道人影翻飞,打得难舍难分。

  寅九站在原处,倘若寅九出手,扶光绝难以一对三,此战会就此告终,玉腰奴便可早早安心了,但寅九却未插手。

  寅九目光追随着交手的三人,一时落在楼镜身上,一时落在扶光身上,最后望定了楼镜,片刻后阖上眼睛,似怅惘无奈,极轻极轻一声叹息,消融在夜色里。

  斗得越久,扶光越显颓势,最终在扶光精妙剑招中,楼镜忍耐不住血液中好斗的性子,使出全力应战,扶光露出破绽,玉腰奴寻着机会,封了扶光穴道。

  玉腰奴和楼镜两相夹逼之下,扶光终于败下阵来。

  玉腰奴点了扶光昏穴,揽扶着慢慢软倒下来的人,抱在自己怀中,她揭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藉着清亮的光芒,望着怀里的人,神情餍足。

  楼镜见她痴态,忽觉得她可怜。

  玉腰奴抱起了扶光,往林中的马车走去。楼镜去牵马匹,寅九也随着过来,楼镜眼角余光瞥见寅九,忽然眯了眯眼睛,问道:“你方才怎么不动手。”

  以寅九功力,要是插手,这山大王强抢压寨夫人的戏码就能早早收场了。

  寅九摸出腰上的牌子,好在月光明亮,如水银流泻,炭的墨色与木板颜色分明,楼镜眼睛又极好,这才看清了寅九写下的。

  ——不自作主张。

  不自作主张。

  ,轻笑出了声。

  笑声清脆柔软,像是月夜中盛开的昙花一样美好。

  这是记着了她在南冶派里威胁的话。

  楼镜再忖度人心,再明智敏锐,料敌机先,也想不到寅九会这样反应,这人总是超出她的掌控与理解。

  她确实没叫寅九动手。

  可按往常,不用她吩咐,寅九也会出手,在南冶派老掌门的别院里对付那夤夜刺杀的黑衣人时就是如此。

  楼镜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寅九的一点脾气,她也确实觉得那五个字中有一点幽怨的气氛。

  “你倒是听话。”

  至于寅九到底为何不出手,怕也只有这人自己心中明白。

  玉腰奴悄没声息掳走了扶光后,三人改道往江南走,路径由北向南,行有一日,天将黑时,三人到了客栈投宿。

  玉腰奴为着妥帖,给扶光戴上了人皮/面具,使了些手段,使得她成日昏睡。

  三人要了三间厢房,玉腰奴和扶光一间,楼镜和寅九各自一间。天色已晚,明日又要赶路,一行人用过饭后,便早早安歇。

  谁知半夜时,一阵喧闹声打破深夜寂静,三人都是习武之人,这样大的动静,自然立刻清醒了过来。

  楼镜推开门时,听到旁边吱呀一声,寅九也醒了,出来查看情况。

  闹声从一楼传来,刀剑铿锵的声音在桌椅挪动的声响中格外显耳,有人在楼下交手。

  在二楼走廊的栏杆前便可观察到一楼客堂大半景象,只见一楼两个男人正在动手,一人满面怒容,步步紧逼,刀法狂暴,显露用刀之人心中忿懑,另一人歉然退让,好言相劝,长剑只抵拦防御,并不进攻。

  盛怒的那人是忠武堂穆岩,退让的那人是曹柳山庄柳卿云。

  楼镜只看了一眼,便猜到两人是为武会上的输赢生了嫌隙,当说是这穆岩单方面不服气,暗觉柳卿云使诈,这才寻了个由头,发作起来,要重新来打过。

  没想到,他们三人和这一行人竟在这里遇上。

  想来这忠武堂的曹柳山庄的都宿在这间客栈了。

  楼镜不想横生枝节,当即要回房中,遇见出来查看动静的玉腰奴,玉腰奴目光掠见楼下两人,顿时皱眉,颇为不满,“他们怎么也在这里。”

  “缘分。”楼镜戏谑道。

  “要是被他们发现扶光,怕要难办。”

  楼镜觑了她一眼,天塌了浑不怕的匪人,独身一人,被中原武林各派人士围着,也能拉过被子,安然大睡到天亮,如今怀中揣着一个扶光,就瞻前顾后,生怕人抢了她的宝贝。

  真是可怜。

  “现在天黑,赶路不便不说,就这么出去,也会引人注意,今夜休息一晚,他们还能强闯进厢房中来,等到明早他们离开再动身就是了。”

  玉腰奴二话不说,转身回房,紧闭了房门。楼镜和寅九各归房中,楼镜推着房门,忽感到打斗声临近。

  压迫感迎面而来,楼镜侧身一避,一道身影背撞房门,直跌进屋子里来,紧追着那跌进的身影又追杀进来一人,长刀挥舞,罡风刮得人肌肤生疼。

  穆岩打红了眼,不管不顾,一楼已经不够两人祸害的了,直杀到二楼来。

  飞来横祸,不过如是。

  “二位,夤夜闯进姑娘房间,不合礼数罢。”

  穆岩压根不顾旁人,柳卿云疲于应对穆岩,分不了神顾及周围。

  眼见刀风肆虐,两人打到墙边,只恐穆岩全力使一记七圣刀,能将墙拆一半,打到玉腰奴那边去,可就麻烦了。

  楼镜眸光一沉,取出匣中宝剑,长剑一震,突进两人之中,她剑来奇速,穆岩和柳卿云两人只感到眼前一阵剑光耀眼。

  剑比刀灵活,楼镜的剑更似指间流沙,缠住了也留不住,穆岩甫一交手,便感到打得极难受,那剑如灵蛇如黄蜂,身形倏地一下子绕开兵刃突进跟前蛰上一下,虽不致命,也够烦人。

  穆岩大吼一声,一刀朝楼镜兜头砍下,有力劈华山之势,可惜刚猛有余,却显得极为笨重,在楼镜眼中,太慢了,她倏尔近身,对着他肩头一掌。

  丹炎掌法,她虽无极佳天赋,但于一定悟性上的苦学弥补了不足,如今也修得第五重,其中炙热之力,足矣让穆岩哀嚎出声,来不及防范之下,身子倒飞出厢房,撞断了栏杆,跌到一楼下,砸在木桌上,口吐鲜血。

  楼镜剑走龙蛇,剑势一转,紧接着便攻向柳卿云。这柳卿云错愕片刻,连忙往外跳走,然而楼镜对付他,却是比穆岩凶狠百倍。

  柳卿云竟也能招架两招,就是颇为狼狈。

  柳卿云退出房内,避至走廊,楼镜一剑逼过去时,感到身畔嗡嗡声响,逼迫耳膜,她剑锋一侧,往身响处挑到。

  出剑精准,三点银光被挑飞,射进门墙中,那是三枚暗器,放着银色幽光。

  铁莲子。

  蛇姬!

  楼镜面具下的眼神陡然凌厉凶恶,她往发射暗器的地方看过去,果然见到这个女人款款走来。

  楼镜牙根紧咬,以至面颊肌肉都微微抽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