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来电人的名字闪耀在屏幕上的时候,池淼松了口气,就好像龙头铡终于砍下了它最凶残的一刀。

  她求她了,为了救池柳求她。

  可她欠她一条命,池淼闭上眼睛,终于还是答应了。

  “我们明天见面谈吧。”

  说完,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笑了一脸的泪,拉锯了这么长时间的事情,明天就要有一个结果了。

  池淼向来对时间没有什么感觉,她又不是林妹妹,整天伤春悲秋,可是却第一次希望明天可以来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可是晨光终于突破了黑暗,那浅黄色的光晕越来越耀眼,金色将浅黄整个吞噬,每一丝光都洒在大地上。

  时泠并没有再打电话过来,反而是发了一条简讯。

  【我们约在哪里?】

  池淼心烦意乱,径自发了个地址过去,等她开车到达咖啡馆包厢的时候,时泠已经坐在里面。

  照例是一件鱼尾裙,只不过是裸色的,弯曲的长发乖巧的趴在背后,明明周遭是凡尘,可是这一切似乎跟她无关。

  任由外面风流涌动,她自岿然不动,任何情感都入不了她的眼,甚至在抬眸看她的时候,都是一片淡然。

  这更让池淼生气,明明她一瞬间就心潮涌动,明明做错事情的是她,明明利用别人的感情的是她。

  凭什么她可以这样淡定?甚至连一丝亏欠都没有?

  池淼大力的将手上的外套扔在座椅上,随意窝了进去,衣领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时姐姐,这就是你求人的样子吗?真够冷淡的,”

  这一副模样才是池淼对待大众的模样,酷飒又A不将任何一切放在眼里。

  从池淼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时泠的目光就无法移开了。

  她好候瘦了些。

  身上的气息好像有着海风的味道。

  最后,时泠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她穿了一件长袖,根本就看不到伤口,也就不知道到底恢复的怎么样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

  时泠在关心她?

  池淼打造的心墙隐约有塌陷的趋势,她急忙调整过来:“自己利刃造成的伤需要多久恢复,时姐姐不知道吗?”

  往常池淼叫时姐姐的时候总归是温存的,柔情的,带着仰慕的。

  可是现在她在时姐姐的时候,里面除了嘲讽就是嘲讽,根本就没有多少真心实意。

  似乎些像是针扎一样。

  时泠蹙眉,她不会有这样的情绪,应该是错觉。

  池淼忍受着这短暂的沉默,天知道她到底有多么的想要过去亲亲她抱抱她,听她说一句她错了,她不要她的心头血了,她要和她重新在一起。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丢了情珠的时泠是根本不会爱人的,其实她也并不在意这些,只要时泠尊重她,坦诚对待她,就算没有爱也无所谓,她有很多很多爱,可以全部给她。

  可是时泠连这一点怜悯的祈求也不给她,淡淡的声音打破了她可笑的幻想,“池淼,柳柳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用你的心头血才能救她。”

  这话宛若风雪利刃径自插入池淼的心,愣愣的道:“你再说一遍?”

  “我必须想要你的心头血救池柳。”时泠冷静的再次陈述了一遍。

  池淼目光一点一点的从时泠眉头,眼睛,鼻子,嘴巴上带过,将所有线条都记住了,却唯独没有看到一点动容。

  没有情珠,也就没有爱。。

  在池柳对她的救命之恩面前,她的爱意根本不重要,甚至到了可以随意践踏的地步。

  一想到自己刚才竟然还在想着怎么挽回,池淼就觉得自己蠢到了极致,冷笑绽放在唇边,反问:“所以,为了池柳活下去,你要让我去死吗?”

  那股被针扎一样的疼疼的,酸酸的感觉又上来了,这一次还夹杂着些许慌张。

  时泠摇头认真解释:“你不会死的。我取你心头血的时候不会伤到你的心脏,你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她真的太云淡风轻了。

  心头血被她说的平凡的仿佛就是抽一管血一样。

  池淼再也忍不住,双手撑在桌子上,眸中蕴藏着无数风波,可是却没有像是之前一样大喊大叫,反而十分平静。

  “时泠,你知道我喜欢你吧?你也知道我喜欢了你多久吧?但是你怎么做的?你诱我入局,以情动我,再在最关键的时候,狠狠的一刀插过来。

  你以为你要的真的只是心头血吗?你要的是我的情,我的心,我的命!”

  她眼里现在甚至没有委屈,巨大的绝望掩饰都掩饰不住,明明爱情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啊,可是怎么到了她这里之后就变成了这样呢?

  一地狼藉,充满不堪。

  时泠理解不了她的痛苦,不明白她的心痛,眉头紧紧蹙起:“只要你答应我,为了回报你,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情,什么事情都可以。”

  对鱼弹情,可笑。

  纵然她再深爱她,再怎么因为她而痛苦又能怎么样呢?身处于这场局中的另外一个人,根本就不懂得她的情绪,也根本就感知不到她的爱情,更无法回应。

  哪怕知道,时泠只是因为没有了情珠,所以不会爱人,才会这样凉薄寡淡,可是这却根本无法跟她感受到的痛苦相比。

  “时泠。”

  池淼脸上的冷笑变成了苦笑:“你说你不会爱人,那我问你,你欺骗了我这么多,有没有感觉一点愧疚?有没有一点后悔?”

  “对不起,但我必须这么做。”

  池淼发现,也许绝望是没有尽头的,每当她觉得不可能更绝望的时候,时泠就会做出一件更伤害她的事情来。

  可哪怕这样,她还是想要最后为自己争取一下。

  “时泠,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跟我走,我找最好的医生救治池柳,这些事情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

  池淼自己都想要唾弃自己了,她得多丢人,多舔狗才可以说出来这些话啊。

  “我一定要救池柳,心头血是唯一的办法。”

  “池柳不可以有事。”

  “如果池柳要有事的话,我就只能将这条命给她了。”

  意识到自己再次听到了时泠的心声,池淼都来不及诧异,只感觉心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为了救池柳,时泠竟然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这么被动?凭什么她就要承受她们带来的一切?

  池淼看着时泠平静的脸,第一次有了想要狠狠伤害她冲动,哪怕让她恨她,哪怕露出痛苦愤恨的表情,也好过这样冷淡的不为所动。

  大概是被时泠给逼疯了,她一次做了逾矩的事情,伸出手指挑起了时泠白皙光滑的下巴,恶意的说:“真的为了心头血什么都愿意做?那如果我要让你跟我睡呢?”

  这话已经相当冒犯了。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说,时泠早就让对方见血了。

  可是说这话的是池淼,时泠只是苦恼的皱了皱眉,她并不排斥两人的亲密,她甚至是觉得愉悦的,只是她觉得现在并不是做这个的时候。

  “可以。”

  池淼一下不可置信起来,“你说什么?”

  时泠恢复了平常的冷静,解释道:“我可以跟你睡,能不能等救了池柳……”

  “不能!”

  池淼气急败坏的打断了她的话。

  高傲的时影后,为了救池柳,就连自己也可以交易,哪怕知道她不是出于爱,池淼还是不可以接受。

  池淼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居然就这么拉着时泠冲到了酒店,可当两人站在房间后,她反而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冷静的反而是时泠,她先是换了鞋子,又过去将窗帘拉上了,房间瞬间昏暗起来,时泠站定拉开裙子的拉链,又望她一眼。

  “快点,池柳等不了多久了。”

  池淼觉得自己心里刚刚还燃烧着一团火焰,现在又凝结成了冰,她紧紧抿着唇,直接将时泠推到了床上,覆了上去。

  她几乎是凭藉本能在完成程序,狠狠的撕咬住时泠的唇畔,疯狂,肆虐,几乎要将人溺死在这个吻里。

  池淼感受不到任何快、意。

  一声轻吟忽然响起。

  池淼低头,看到时泠的脸颊绯红,眼神迷离,竟是真的情动了,那双手都已经出自本能化成了利刃。

  池淼摁住,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脖子,引起层层战栗,最后停留在心口的位置上。

  “时姐姐,你为什么偏偏没有心呢?”

  时泠半磕着眼,下意识的往她怀里钻了钻,水雾盈满的眸子似乎不解她为什么停下动作了。

  她真的好想被摸一摸。

  池淼精准的捕捉到了时泠的想法,唇角扯起一抹笑容,“还真是个只会被本能驱使的人鱼啊。”

  可是她呢?

  池淼低头吻住时泠,眼前闪现的却是两人过往那一幕又一幕短暂而又快乐的场景。

  这些扎根在池淼心里,根本就挥之不去,疼痛蔓延,丝毫感觉不到快、感。

  咸涩在口腔中蔓延,绝望在心中已被扑灭,只剩下无边黑暗,永远都等不来天亮的黑暗。

  她终究无法去做伤害她的事,她有心,她依旧爱着她,她做不到把这一切当成一场交易。

  池淼停下了动作,用手握住了双手化成的利刃,时泠感觉到自己的利刃被抬起,有些不解的抬眸看她,难道这是什么情趣吗?

  池淼眼底一片决绝。

  时泠有瞬间茫然,从未有过的心痛一闪而过,但已经来不及。

  “扑刺——”

  利刃瞬间捅进了池淼心口,在她的胸前染出了一片血红,慢慢晕染开来,沾染到了脖子上的心头珠上。

  心头珠发出淡淡的光,慢慢的由白色染成了血红。

  鲜血顺着心头珠缓缓滴落,一滴,一滴落在时泠白皙的身体上。

  时泠的眸中满是惊讶,不可置信的看向池淼,在人鱼的记忆中,不会有人主动献出心头血,怎么会有人去主动伤害自己呢?

  她怔住了,直到看见池淼慢慢没了月色的脸,才反应过来想要将利刃抽出去,却被池淼狠狠的摁住了手。

  她的声音很轻:“时姐姐,我欠你的命还上了,你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