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假装乖巧>第10章 雨

  九月的傍晚,风吹过梧桐的茂盛树梢,鸟儿曳着悠然的鸣声,庆祝着难得的凉爽,刚下过雨的地面还带着没有蒸发干的潮湿,树下的石桌却早就已经挤满了人。

  一群头发花白的老头神态各异,皱着眉的、背着手的、摸胡子的、带着眼镜眯着眼的,都围绕着石桌上裂了不少口子的放黄木棋盘琢磨。

  李清河对面是一个穿着白色汗衫,拿着大蒲扇摇晃,眯眼笑的老顽童。

  老顽童蹲在石头椅子上,看着陷入沉思的李清河,脸上写满得意,嘴上也不留情,揶揄道:“清河啊,你看你想了半天了,是不是要下个大招把你夏爷爷吓一跳?”

  投过树叶的光斑映在李清河清逸的脸上,她面带苦恼的蹲在石椅上,是这一群大爷亲自以身示范教导出来的,说这样才是下象棋的正确姿势,更容易获得文曲星的注意,比较容易学会象棋。

  虽然李清河觉得只是封建迷信,可耐不住一群老爷子虎视眈眈的目光,该蹲还是得蹲,就当义务教育暂时离她远去,毕竟尊老爱幼是中华传统美德不是?

  她摸着下巴,紧抿嘴角,双眼紧紧盯着棋盘,思考着翻牌的机会。

  当然,一群臭棋篓子教出来的小臭棋篓子怎么可能想出什么结果。

  李清河脑子里一片空白,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要惨败收场了。

  微凉的手搭到她的肩膀上,李清河身躯一抖,仰头瞧见一双含着秋水的眼正柔和的望着她。到腰的青丝划过她扬起的下颚,专属的冷香在鼻尖环绕。

  “援兵又来了啊”,对面夏老头垮下脸,眼看大好局势要离自己而去,心痛的试图挽回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啊”。

  李清河那能让他心想事成,笑着挡回去道:“这一群爷爷也是您的救兵,你们这是一群打两个,不亏。“

  林故安看完这局棋,只能说菜鸡互啄,五十步笑百步,低声教着已经开始得意起来的李清河走了几步棋,挽回了劣势。

  这下沉思的变成了对面的夏老头,围观的老爷子们继续皱着眉,背着手,摸胡子,带着眼镜眯着眼。

  李清河眉眼带着嘚瑟,连脸上的光斑都摇摇晃晃。

  林故安拍了拍她,想让她收敛些,李清河却下意识拉住肩膀上的手,捏了捏。

  林故安没想到她会这样做,一下子竟忘记了收回手。

  李清河倒是反应过来了,立马松开手。

  心虚的看了周围,所有人都在看棋盘,没有注意到这边,悄悄松了口气。

  还想转过头看林故安,又担心太过明显,只得低着头,用大拇指摩擦着发痒的掌心。

  林故安面色平淡,很自然的放开搭在她肩上的手。

  余光瞧见李清河红透的耳垂,移开眼,纵容了李清河的小动作。

  今年的南城迎来了迟了一个月的雨季,整个月都分外磨人,雨水不断,好像要把一年的雨都下完,前几个小时才刚刚下了一场大雨,这会又开始掉雨滴了。

  夏老头脸色惊喜,连忙把象棋往袋子里收,嚷嚷道:“这雨怎么那么不识趣,我都想好怎么下了,”

  大手一挥,刚刚林故安扳回的棋局都被收到袋子里了,连忙喊道:“大家快走,这雨要大了。”

  都是经常一起下棋的老伙伴,配合默契,没有揭穿夏老头,默契的边走边嚷嚷着:“对啊,对啊,太可惜了,我也想到了“,三两下人就散尽。

  李清河年纪小,经验少,嘴唇一开一合,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林故安只能拍醒这呆子,拉着她跑回去。

  这雨下的又急又大,雨滴像弹珠似的,才一小截的路,两个人衣服就湿了大半。

  李清河打开家门就连声催着林故安去洗澡,换衣服。

  林故安今天穿了一身宽大的烟灰色西装,亚麻的白色衬衫松松垮垮的被扎进烟灰色的西装阔腿裤里,衬衫前三颗纽扣未扣上,露出精致的一字锁骨,整个人看起来随性又性感。

  李清河单膝跪下,找到她的拖鞋递到脚边,见倚在鞋柜的人半天没反应,又仰头去望。

  衬衫被雨水淋湿,贴紧肌肤,勾勒出一轮圆弧。

  李清河呆住。

  林故安当作没有看见,把头发撩到耳后,一手扶着鞋柜,弯腰换鞋。

  两人离的近,脸都快贴上了,李清河呼吸滚烫,又闻见那股冷香。

  余光看见本来就露出大片肌肤的衬衫大敞开,黑色蕾丝包裹着那圆弧。

  李清河喉咙动了动。

  林故安换了鞋,起身去房间拿衣服。

  李清河保持着那个姿势,脑里全是刚刚到房间,耳垂泛着滴血的红。

  林故安抱着衣服出来的时候,看见她还在蹲着,只能说道:“在那数蚂蚁呢?快去把衣服换了。”

  李清河回过神,慌慌忙忙的应了声,连忙换鞋。

  林故安才转身进卫生间,就听见砰的一声和一声忍耐的痛呼。

  林故安默了会,心想小孩还是太小,真不经撩。

  —

  这澡洗的不长,不过十几分钟林故安擦着头发就出来了。

  李清河已经换了宽松的家居服在厨房煮姜汤。

  她出来的时候还没有煮好,李清河只好把勺子让给她,然后换自己进去洗澡。

  浴室的热气还未消散,空气里到处都是那人身上的冷香,脱鞋赤脚踩在湿漉漉的瓷砖里。

  李清河低着头眼神晦暗,无端嫉妒起曾经在她身上游走的水滴。

  浴室又响起水声。

  林故安把姜汤盛到碗里,刚刚好满满两碗,也不知道小孩怎么计算的,那么准。

  她姜汤端到客厅,然后盘腿坐着沙发里,慢悠悠的吹头发,等着李清河求救。

  没错,她刚刚就看着李清河空着手慌慌张张的进了浴室,坏心眼的不提醒她拿浴巾。

  水声停下,清脆的铃铛声响了又响,才听见小孩犹犹豫豫的开口:“姐姐,”声音小的很,要不是林故安一直注意着这边,都会把这细微的喊声忽视

  早有准备的林故安还是一晃神,李清河这人看着成熟,实际上别扭的像个小孩似的,那晚之后就没再喊过她一次。

  小孩没有听到回应又加大音量喊道:“林故安”。

  林故安心情好,没有和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计较,走到门前,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小孩呐呐道:“我没拿浴巾,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林故安没使坏,答应了。

  李清河房间里没有衣柜,只买了个衣架挂着衣服,浴巾也挂在上面。

  林故安没细看,怕小孩着凉了,拿着浴巾就走。

  李清河在门口等着,听见敲门声,立刻打开门,伸手拿浴巾,然后关门,一气呵成。

  林故安本来也没想做什么,但这小孩的速度太快,单身十九年的手速全在这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轻笑出声。

  门内的铃铛声铛铛铛铛的响。

  她没有在门口多待,怕这小孩闷在里面半天不出来,去药箱里拿了药膏坐在沙发上等着。

  小孩磨磨蹭蹭的出来,浴巾盖着头上,半干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像一只大狗似。

  她拍拍身边的位置,小孩乖巧走过来坐着,眼尾被热气熏的发红,浅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撩人。

  “撞到哪了?”她移开眼,问道。

  李清河看到她手上的药膏,犹豫的呐呐道:“先喝姜汤,等下我自己来就好了”。

  林故安转过头,李清河随着她的目光望去还在冒着热气的滚烫姜汤仿佛在嘲笑她。

  李清河沉默,指了指腰下凸起的盆骨。

  林故安没想到是这个位置,本来想着是撞到手臂或者腿,只得故作镇定的让她把腿抬到自己腿上。

  李清河沉默着抬上去,刚刚好的灰色运动裤因为抬起来的动作反而短了一截,露出绑着白布的脚踝。

  为什么平常铃铛不会响的疑问终于解决了,林故安嗔了她一眼,伸手要帮她解开。

  小孩缩回脚想要跑,却被她捏紧了纤细的脚踝,怕用力挣扎踢到林故安,只能不动着,强装镇定的喊:“干嘛“。

  林故安没回答,自顾自的把白布解开,露出挂着黄铜小铃铛的红绳,沾了水的红绳颜色更深了些,称得本来就白净的皮肤更加晃眼,而旁边被绑出乌青的印子也更加明显。

  林故安皱着眉头,道:“为什么绑着?”

  “吵”,小孩惜字如金。

  “在家就别绑着了,”她揉着那道乌青的印子,解释道:“血液不循环。”

  李清河抿着嘴点头,毛巾贴着头发两侧,看不见耳垂。

  林故安又想了想,道:“放点棉花塞进去,就不会响了。”

  李清河摇头拒绝,道:“我喜欢它响着,但是在外面容易吵到别人,干脆拿布缠起来。”

  林故安想了想,把刚刚放在桌上的棉签扯出一点点,卷一小截塞进去。

  大狗也没有阻止她,表情怏怏的,可委屈了。

  “动一下。”

  大狗乖乖抬了抬腿,铃铛没有响,大狗更委屈了,头发都塌了又塌。

  林故安塞棉花的时候故意留了一截,现在又扯着这一截把棉花扯出来,铃铛又响了。

  大狗眼睛眨巴眨巴,又开心了。

  林故安心道果然是小孩子,把棉花修好看了些,放在桌上,叮嘱道:“平常把棉花塞进去,就不会响了,不要绑着了,知道了吗?”表情是她都没有注意到的柔和。

  大狗猛点头,脚踝的铃铛又跟着铛铛铛铛的响。

  “衣服掀开一点。”

  铃铛不响了。

  林故安没和她磨蹭,干脆自己掀开衣服,又利索的把裤子扯下了一截。

  这个位置尴尬的很,向上看是风景,向下看也是风景。

  林故安镇定的看着凸起的那块骨头,大片的淤青,中间已经黑了,看起来有些骇人。

  皱着眉头拿了药膏,在掌心抹匀后才往淤青上揉,疼的小孩发出一声闷哼。

  手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手法熟练又利索,跳舞容易受伤,都是自己上药。

  小孩疼的直吸气。

  林故安还是原来的力度,这淤青只能揉开,现在不揉,过了两三个月都还会留着。

  李清河疼的受不了,撞的时候都没有现在疼,吸着冷气,右手紧紧抓住林故安的衣角,求饶似的喊:“姐姐,轻点,”声音又弱又娇气。

  林故安停顿了一下,指尖染上薄红,语气柔了又柔,耐心的和她解释要揉散淤青。

  又怕她一直想着疼,随口找了个话题,想帮着她转移注意力:“怎么脚上挂了个铃铛,”

  李清河一只手杵着沙发,一只手拉着她的衣角,却不影响突然的面色严肃的回答:“这是大师开过光的法器。”

  林故安无言,没想到新世纪的小孩如此与众不同。

  李清河继续严肃解释:“我在台阶上边走边拜了,足足跪了七七四十九个响头,才获得法师恩赐,只需9999元的香火钱,就把法器请回家。”

  林故安笑出声,反应过来她在开玩笑,嗔了这皮孩一眼。

  李清河松开皱着的眉,嘴角上扬,也是笑着的,只不过这次说的是真话:“一小孩送的。”

  林故安疑惑的看着她。

  “确实是开过光的法器,我前段时间去西藏,出了些意外,然后被路过的僧人带回寺庙里。”

  “铃铛是里面的一个小和尚送的,”李清河回忆起那个眼神澄澈又极其固执的小和尚,想到她在布满转经筒的路上来来回回的走,眼神里带着几分怀念的惆怅。

  “我都打算直接在那边出家了,立地成佛”,她回过神专注的望着面前低着头为她揉着淤青的女人,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喜欢吃肉的和尚?“她打趣道,青丝飘落,遮住勾人的眼,“酒肉穿肠过?”

  爱吃肉不喜欢吃蔬菜的李小和尚笑着起身,伸手帮她把发丝别到耳后,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答:“贫僧愿入魔道”。

  铃铛铛铛铛铛的响。

  林故安转过头,垂眼不见声色,只低声说了一句:“还没有入道就要入魔的和尚,佛祖怎么可能会收”。

  李清河笑着接道:“佛祖是喜爱我的,只不过他许了我另一个请求,只能忍痛将我归入俗世。”

  林故安不再和小孩贫嘴,瞧这揉了半响的淤青,确定瘀血已经揉开,便推开李清河的腿,走去卫生间洗手。

  卫生间的热气散去,独特的冷香和清凉的薄荷香交织缠绕形成独特的香味。

  微凉的水流在指尖穿梭流淌,泛着红的指尖慢慢回归之前的白,林故安低着头的稍微用力的搓洗着手中的每一寸皮肤,好像这样就能忘记刚刚温热滑嫩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