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听说上神很护短>第15章 偏执

  “涂绥当年被姑姑用注生珠救下,魂游三界难以寻觅。若不待其修形后灭神,必定死而不僵,难以绝患。朕放你寻她,令你护她,只是为了更好的除掉她。”见悬在空中的人停止了挣扎,掐住脖子的双手无力的垂下,泽昊缓缓收回长臂,端正的收在腰前。云逸顿时像是被剪断线的提线木偶,哗一下摔落在地。其人全身泛出病态的苍白,老皮贴着枯骨,衣袖空荡荡的,真是半点生气也无。

  “所以,涂绥是你找到的?”熟悉的声线自身后传来,清冷的如同广寒宫随处可见,终年年不化的层层冰霜。

  “没错。”泽昊下意识的接话到,“朕找到她,安排她与姑姑相见,策划她这一路出游的所经所历。故地重游,旧友重逢,望君之行,皆在朕的计划中。”

  说道此处,泽昊愈发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大计将成,心情愉悦。等等,这声音……

  “谁?”

  泽昊衣袖一挥,便有金芒飞速掠过竹海,朝声源处射去,隐于林中的青色的身影立刻被狼狈逼出。竹海归于平静,只是金光过处,瘦竹自腰截断,上下竹节缓缓错落,无声无息滑落在地。青衣女子闪身而出,肩部衣衫已见丝丝褴褛。

  “是你?”虽然看不见黄金面具下的他的脸,但青苏知道他的剑眉此刻一定已经皱起。

  “是我。”她扶着被击伤的肩向他走来,举目望向以苍穹为幕、月色为衬的他。靴尖轻点竹梢,那样稳的悬在空中。非腾云驾雾之术,却是人间修仙之人惯用的轻功。

  玄衣色如松墨,金面艳若朝阳。迎着疏朗的月光,可由起伏的面具辨出他高挺的鼻梁,可见他所露的完美的下颌线和微抿的薄唇。青苏不得不承认,他是英朗的。

  哪怕面具将他容颜遮盖,但他面上棱角分明的轮廓是有迹可循的。她鲜少能见到他,却记得他的五官是硬朗的。尤其那高挺的鼻梁,如同大地上高耸入云山川,鬼斧神工。

  “你怎么跟来了,还用那种语气说话。”泽昊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见她捂着肩头,一副情深几许的痴情人般望着自己,不悦的收手。

  “那种语气?”青苏闻言,自嘲一笑,语气不善道,“什么语气?准她风华故作清高,与人交谈冷言冷语,不许我用这调?”

  “……”泽昊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终还是耐着性子回她,“不是不许,只是不许对朕。”

  “你还是速速离去,阵法将启,免得记起不堪回首的往事。”言罢,他乘风而去,脚下的竹海依旧翻涌。青苏放开肩,挥手,凌厉的风扶住不安的竹,竹叶相擦的簌簌戛然而止。

  随之响起的,是青苏清朗如风般的声音:“记起?我从未忘记……”

  “惟亡君,吾乃安。”泽昊停在了望君山古朴荒旧的山门前,抬眼扫了下山门上“唯望君安”四个大字,缓缓开口。

  “玄元真君当年对阵东君时,说出这六个字,当是怎样一种心境啊!朕如今,也体悟一二了。”泽昊伸出左手中指,右手指尖凝辉,对着中指指腹轻轻一点,金红的血液缓缓流出,在空中汇成一滴浑圆的血珠。血珠周遭空气中的星辉与露水,逐渐凝结成实质的晶体,围着那滴带着神圣意味的血滴。

  “以灵祭之,钟起;以血引之,钟从。”

  面具下的额头上早已发了汗,施法的双手也正不停的颤动。血珠缓缓飞向山门,贴上石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入望”字左上角“亡”字之中。斑驳的旧字立刻变得崭新,似久旱逢甘霖的地,尽数吸入神血。殷红的亡字,闪着淡淡的金泽,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妖冶而怪异。

  泽昊收回脱力的手,随意的垂在腰侧。他举目,满意的望着自远处八座山峰顶上撒下的金色光束,在高处汇聚成一张巨大的网撒下,笼罩着望君山上方的一片天。

  “咳咳……”泽昊虚弱的咳嗽了两声。

  此刻他原本红润的嘴唇泛着病态的白,但眼底的悦色却是前所未有的。

  “该结束了!”他兴奋地立在山门前,任渐渐狂躁的晚风,拂起他的衣角,发出呼呼的浊音。面具半遮半掩下,仍然可见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带着愉悦与悠然,如同瑶池中绽放的莹白如玉的仙莲般美不胜收。

  “铮!”

  银色的流光倏忽而至,在他毫无防备下突刺近身。剑气凌厉,避之不及,他被迫完成了一个漂亮的空翻,躲开那暗处飞来的利剑。

  “谁!”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个字,不是疑问,是震惊。放眼如今的三界,能如此悄无声息,逼得他狼狈避其锋芒者,不过十人。高人累遗俗,那十人一向深居简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嗖!”

  回答他的,是利剑破空之声。那疾至的剑,划破长空,银芒曳尾,在空中留下淡淡的残影。剑影细密,织下一张致密的银网,将他裹挟其中。

  泽昊面色凝重,祭出山河剑用力一挥,那银色残影织出的光网便被无情的斩碎,化作星星点点的流光褪去。

  “……”来人并没有真正动手的意思,这一点,他很清楚。许是对方已经认出自己手中这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古朴旧剑,进而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是你。”

  利剑归鞘,银芒散去。她踏着石板上的清辉,安步而来。修长的指骨节分明,正握在腰间悬挂的银色剑柄上,那只手也在月光的照耀下愈发显得白皙。就像是皎洁的月华洒在通透的薄瓷上,瓷面盈光流转,美的淡然。

  “!”泽昊慌忙收剑,别开头,错开来人的目光。

  “何必遮掩,陛下。”声入人心的音清冷如霜,不带一丝感情。就像是广阔幽深的大海,任凭你扔下石子也难以激起波浪。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下移,落在他手中古朴的剑上。

  见她如此大量,泽昊忙收起山河剑。他负手而立,稳住气息,恢复了往日的气度,只是游移不定的目光出卖了他的心虚。

  夜风轻轻起,却是带着暖意扑面,风中还闪耀着点点银芒。那阵银色的风,带起了地上的枯叶,也吹散了他脸上那金铸的面具。

  精致的黄金面具在风中化为齑粉,金色的粉尘在风中与银芒相遇,交织成迷离闪烁的网,如同九天银河中的星辰,在夜晚尽显热烈的辉光。

  “!”泽昊匆忙抚上暴露在人前的俊脸,眼里满是震惊。

  风停了,四目相对的两个人,眼里流露出不同的情感。一个波涛汹涌,一个风平浪静。

  “……”风华的眼底只有失望,只剩下失望。

  平静的湖水被微风吹皱后,总会在风离去时变得平静如初。那需要时间,哪怕是片刻,也是时间。好在风华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她在等一个解释,一个交代,等一个原谅他的理由,亦或是劝自己宽恕他的借口。就像是湖水在风离去时,等惊扰到自己平静乱入的风的道歉。

  四目相对的一瞬,天地间时光陡然停滞。风不在低语,湖水依旧沉默。远处的青山看似安安静静的矗立在天地间,实则正努力去触碰那遥不可及的星空。

  “我认为我没有错,天帝永远不会错。”不知过了多久,泽昊才开口。出自丹田的声音沉稳有力,洪亮如钟,一字不落的进入风华耳中。

  “你开口就已经错了,天帝又怎么需要向别人解释呢?”风华摇摇头,否定道。

  “那……我该怎么说?”泽昊诚恳的询问,满怀敬意的望着如松般立在眼前的风华。

  风华抬首,目光越过泽昊落在远方,笃定开口:“应当说,朕没有错,朕永远不会错。”

  风华认真解释的语气,和那总是落在远方的视线,让泽昊情不自禁的忆起过去。

  因为记不住法术口诀而被罚跪在藏经阁中的思过碑前三日,膝盖上的嫩肉已经磨破结痂,开始生茧了。

  父帝是严厉的,若非帝位之争中三位兄长皆被俘杀,只剩下他这一个儿子,血统不纯的他是不配成为天族太子的。

  没有惊人的天赋,再怎么努力修行道法也只能勉强合格。勉强,对于神仙来说,可以。但对于天族太子,未来的三界之主来说,不行。但即使三天两头被罚,他的道法依旧止步不前,难以更上一层楼。

  藏经阁很暗,连夜明珠都没有一颗。思过碑更是乌漆漆的一块顽石,四四方方,面面光滑,吞噬着藏经阁窗棂门缝洒落进来的点点微光。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藏经阁,面对这块上古黑石,不晓时间流逝,不知日月更替,这种虚无感简直令人窒息。

  腿早已发麻失去知觉了,但他仍然不敢坐下,依旧直挺挺的跪在思过碑前,僵硬的如同面前这块顽石。不过,他在那群神仙的眼里,却是比顽石还要冥顽不灵。

  他双眸禁闭,嘴唇微微颤动,艰难的回忆着自己怎么也记不住的口诀。然而,旁人的轻蔑与非议却一股脑的涌入这艰难的回忆中。

  “这冥界下神和我们天界上神的结晶,果然是血统不纯,同样一种仙法,施展出来威力折了大半。”天宫里负责给宫殿外仙花神草浇水的低等仙女仙侍们,早就忍不住偷偷嚼舌根了。

  “呵!那还用说?”正给娇嫩的仙草轻轻播撒琼浆的仙子头也不抬,“血统代表身份,冥界败将之女,血统能尊贵到哪去?”

  “喂!喂,他来了……”和她同行的婢女赶忙放下手中的水舀,匆匆拉着她站在院内鹅卵石小径一侧,朝他福身。

  “参见殿下。”二人语气有些急促,但行礼的姿势却是标准的无可挑剔。双手手指相扣,隐于轻纱广袖之下,置于腰际锦带左侧,身姿刻意矮下,以示对尊者的尊重。

  两位浇水的仙子身形清隽,白衣广袖,颇有仙人的飘飘之姿。这样的女子是冥界里难寻的,可在这天庭里却在随处可见。

  若不是听见她们在背后议论自己,他可能会发自内心的回给她们以真诚的微笑,就像面对冥界神鬼那样随意而真是,展现自己自由无拘的一面。但这是天庭,是三界人人向往的囚笼,唯一不需要自由的地方。更何况,面对天庭里这些言行不一的神仙,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可他还是笑了,俊朗的脸上薄唇轻扬,只是不深究,难以发现那璨然的笑意是不及眼底的:“免礼。”

  语气温和、语意疏离的一句话,刚刚好。听上去,显得他既不高高在上,也不平易近人。

  缓缓回首,轻轻拂袖,不疾不徐的顺着小径往偏殿走。察觉到二人在他离去时的轻叹,他压下扬起的唇角,紧皱着剑眉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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