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尹圆落下了咳疾,摄政王早就嘱咐了院里的奴仆晨间不得惊动她,让她多歇息。
是以这戏开场的时候,尹圆刚用过早膳正在院子里散步。
乐正容虽然给了尹圆去她书房等地的权利,可尹圆从不会在乐正容不在时独自出院子。
每日里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在院子里养病。
因摄政王下了令,是以这院子内外总十分安静,今日却忽起了喧哗。
先是一阵听不清的争吵声,接着就突然静了。
因武功被废,尹圆也听不清更远的声音,不过很快脚步声就进了外院,直奔内院而来了。
这内院里,尹圆只留了小易一人伺候,她应是早听见了响动,此刻皱了眉,“是主君。”
这就是摄政王府名义上的男主人。
这人是岚国大将军的嫡子,后嫁给了乐正容,那位大将军就是早期支持乐正容的人之一。
外人眼中,乐正容与主君是琴瑟和鸣的恩爱妻夫。
那位大将军当年不遗余力的支持乐正容就是因为乐正容娶了自己的嫡子。
尹圆却知道现在这人根本不是那位大将军的嫡子,只不过是乐正容的手下易容伪装。
乐正容厌恶排斥所有人,无法和任何人做那档子事,可却要借那位大将军的势,而这位大将军的嫡子又因见过她一面,非乐正容不嫁。
那位大将军心疼这亡夫留下的唯一嫡子,就半是要挟的促成了这段姻缘。
可乐正容哪里是会受人要挟的人,那位嫡子嫁过来的当夜就被乐正容扒了皮,制了□□。
之后就派了手下易容成这位嫡子伪装成她的主君糊弄世人。
当年那位大将军的兵权早被乐正容夺了个干净,也不知乐正容为何不以主君病逝等理由让这个身份名正言顺的消失。
别人也许不知乐正容是为何,尹圆却能猜个大概。
此刻听了小易的话,尹圆已然猜出了今天的戏码。
小易能对她说的话,皆是乐正容允许了的内容,想来小易也是今日的主要棋子之一。
既然台子已搭好了,尹圆也只能将戏演下去。
她一掀衣袍对着内院拱门直接跪了下去。
小易面无表情的脸有了一丝波动,连忙去扶尹圆起身,“摄政王说过您无需跪任何人。”
尹圆摇了摇深埋的头。
尹圆既已跪在了地上,小易自然也只能跟着跪下去,她惯常面无表情的脸,有一丝纠结。
想来小易也知道这“主君”的真实身份,两人原本的身份相近,现在这小易被调来当侍女也就算了,还得跟着下跪。
乐正容最近对尹圆的态度,小易自然看在眼里,她本想着尹圆这膝盖不会这么软,却没想到人还没来,这人就已经跪在地上等了。
从院外气势汹汹走来的一行人,想来也未料到会是这种画面。
数十名奴仆众星捧月般跟在摄政王的主君身后。
这主君梳着飞天髻戴了满头宝钗,着了一身兰花锦制的裙装,拖曳的裙摆下还以金线绣了繁复的花纹,脚上踩了一双缀了夜明珠的缎鞋。
华贵的装扮将他整个人衬的高不可攀,贵气逼人,,将那原本有些平庸的眉眼也衬托的高贵了几分。
这主君原本准备好的话,话到嘴边也噎了一下,良久才居高临下,不阴不阳的开口,“跪着的是何人?”
尹圆还未开口,小易应是为了给她充台面,好让这戏能回到正轨,开了口,“这位是李小姐,主君是忘了让人起身?”
摄政王的主君未开口,而是轻瞥了身边的男仆一眼。
男仆上前一步开口,语气里皆是阴阳怪气的讥讽,“咱们主君原以为摄政王是新领了个娇美的弟弟回来,想着这人忒没规矩了些,过了这些日子还不来请安,想着给府外来的小侍教教规矩,哪知这院里竟是个女人。没得污了咱们主君的眼,主君尚未治罪,你们还想起身?”
若不知这院子里的是女子,想着就该因为惊慌避了开去,还能如此冷静的应对,就可看出来之前已知道院里是何人了。
这话里话外也皆是讥讽跪着的女子在做些不耻的行径。
小易这时候的反应,就像是受辱后的冲动,“无论女男,能住在这院子里的自然是贵客,岂是你一个下人能随意指责。”
这话看似在警告对方,实则却是火上浇油。
不过尹圆早料到了小易的反应,这些人今日不过共同演这一出戏,至于这之中有没有人是真的放了私人感情,却还未可知。
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主君看似因小易的话着恼,亲自开了口,高高在上中透着鄙夷,“身为女子不知廉耻,甘心困于一隅,做这些魅惑摄政王之事,毫无羞耻之心,真是让人作呕。”
尹圆埋头不发一语,几人急于推动这场戏的走向,倒也省了自己许多事。
尹圆不说话,她身边的小易却不能无动于衷,她压低了声音对尹圆说,“摄政王出发前命小人照顾好您,您若觉得委屈,只管命小人来处理。”
这话说的好似在忠心护主,可哪个主子怕也是经不住这样护。
尹圆极轻的回了一句,“他是摄政王的主君。”
接她这句台词的却是那个男仆,“你们窃窃私语些什么?是不是在诋毁主君,该罚。”
男仆的话音刚落,就有侍卫手握木棍上前,想来是早就准备好了。
另有两个侍卫上前就要摁住小易,小易再次对尹圆低声开口,“摄政王已将小人给您了,您就是小人的主子,您若开口,小易绝不会让您今日受了委屈。”
尹圆不说话又摇了摇头,一副认打认罚绝不还手的模样。
拿着木棍的侍卫几步走到了尹圆的身后,那个男仆再次开口,“狠狠地打。”
这侍卫将木棍高高抬起,还未挥下去。
院子外又突然冲进来十几个侍卫,这些都是跟着摄政王上过战场的手下。
那手握木棍的侍卫看到一愣,不自觉的放下了手。
这十几个侍卫将众人围住看着尹圆,“请李小姐起身。”
尹圆还未起身,主君却撕掉了高高在上的面具,指着几人骂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君。”
其中领头的侍卫抱拳开口,“我等奉命保护李小姐,还望主君恕罪。”
主君似被气得不轻,他指着那侍卫还未开口。
侍卫又恭敬地开口,“女男有别,主君还是不要久留此处罢。”
主君昂着头气得不轻,“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拦我?”
两边的侍卫皆是将刀微微拔出了鞘,互相威胁意味十足。
若是真的动手,这院子里的人加起来也不是这十数名上过战场的侍卫对手,只是尹圆怎么可能让她们动手,“各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主君管教摄政王府里的人本是应该,万望诸位莫要阻拦。”
领头的侍卫拱手躬身,语气严肃,“小的们既领了命,自然要照顾好李小姐。”
尹圆维持着跪姿,“我自会替诸位解释,诸位还是请罢。”
这些侍卫面露难色,小易皱着眉开口,“您何须这样委屈自己。”
尹圆垂着头未说话,该说的已说过了,自然是因为这人面上是乐正容的主君。
这主君却气急败坏的指着尹圆,对那侍卫问话,“若要她人知晓摄政王府的侍卫为了个外人反抗主君,摄政王颜面何存?”
尹圆垂着头想,总是将今日的重点说出来了。
先不说今日这事若不是乐正容自己放出消息,别人怎么可能知晓。
只说颜面,乐正容是既爱惜羽毛,也不爱惜羽毛。
说她爱惜羽毛只因她会维持无暇形象,因骗了天下人而得到些趣味。
说她不爱惜羽毛只因若有天这个游戏被她玩腻了,她也不在乎以铁血手段践踏苍生。
而她的戏既然还维持在爱惜羽毛,纯白无暇的这一段,尹圆自然要不遗余力的配合维持她完美的形象。
若要维持完美的形象,摄政王怎可能和一个女子有任何不该有的牵扯?
不说天下间无这种事,就说作为一个摄政王怎可能做如此有悖人伦之事。
摄政王怎能因为一个女人斥自己的主夫?
一个完美的上位者怎么能没有完美的家庭。
她自然要有完美的家庭,以后还要有冰雪聪慧的孩子。
而这些尹圆永不能给她,那她自然就要敬重能为她做这些事的主君。
不因这男子的身世,也不因他摄政王的主夫之身份,是因他是摄政王选择的人。
那不论你今日要做什么,尹圆今日都给您叩首,尹圆今日也都认罚,只因全了你的体面就是全了她的体面。
乐正容前几日给尹圆的体面,皆是为了今日这场戏的铺垫。
这又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在摄政王面前,她尚且不会让你受委屈,那在别人面前,你已做到了以礼相待,她却还是不依不饶,你会如何做?
且不说是不是恃宠生娇,只说你自认远比任何人爱她都多,那你是否会因此为自己抱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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