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晗离开了离火云宫，即使师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可她心里到底还是相信师姐的品性。否则也不一句口头承诺就当真……不过除此之外，她没有办法也是一点。
只是一个照面，她就清楚了自己和师姐的实力差距，就算自己用上全力也不是师姐的对手。
妖族也好神兽也好，一但入魔就无法逆转，至少楚凌晗到现在也没听说过有人在入魔之后还能恢复的。上一次自己也是运气好，如果不是师姐帮忙灭杀了那心魔，结果如何还不好说。
生灵一旦入魔就是正道修士的敌人，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入魔的凤、凰被带走，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楚凌晗心中有些无奈，可是这一点她要怎么告诉闻卿？对闻卿来说，那些凤族和凰族都是她的族人。告诉她，她族人的入魔是师姐一手造成，就算是闻卿也一定会发怒，甚至可能不会听自己的劝，去找师姐麻烦。
她不能让闻卿那么做，那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只那么一会儿的工夫，景州城已经遥遥在望，那魔潮依旧盘旋在城外没有离去。
楚凌晗很清楚师姐的性格，任何只有她认定的东西就不会放弃。师姐对于城中阵眼处的东西，恐怕是势在必得，到时候一场战争难免。
这城里除了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就是修为低下的妖还有修士。景州城一旦城破，只凭他们根本保护不了那么多的人。
她对阵法的了解要比闻卿多一些，阵法这种东西一旦被启动，那么不管布阵者是谁，阵法总有失效的时候。即使如囚困魔族的阵法，不也能够人为的破坏。
楚凌晗不觉得景州城的阵法会比囚困魔族，以地脉为阵还要难破。
这阵法与其说是在守护景州城，不如说它保护的其实是阵眼中的东西。只要阵不破，阵眼就能一直维持运转，而只要阵法运转，任何魔族只要敢踏入就会被烧成飞灰。
楚凌晗的身形在魔潮之上消失，在出现的时候已经身在景州城中。
她轻巧的落在城头上。
闻卿一直都在这里等她，至于琉璃……先前斗法的时候就让芷长老带回城里，斗法死伤在所难免，不适合被还是幼崽的琉璃看见。
“你回来了。”
“嗯。”
叶闻卿问：“情况怎么样？”
楚凌晗将留影石交到她的手上，道：“你自己看吧。”
叶闻卿接过留影石，输入了一些灵力后，就看见了留影石投射出的场景。越看她的神情就越冰冷，从离火山脉中那些羽族入魔开始，到后面离火云宫中哀鸣的凤、凰。
只要心中有欲念情感，心魔就能够侵入人心，诱人堕魔。
孩子的心灵是最纯粹的，羽族和凤、凰两族的幼崽更不用说，可这次的入魔却根本不仅仅是这样。完全是无差别对待，唯一平等的，大概就是能挺过就没事，可一旦被心魔引诱沉沦其中……
叶闻卿手中握着的留影石被捏的粉碎，她面色冷然，“魔族欺人太甚。”
“闻卿，你冷静，你的族人……她答应我，会放过你没有入魔的族人。”楚凌晗按住她的肩膀。
留影石并没有录下她和师姐、魔主对话的场景，只录下了楚凌晗到的时候，所看见的那一幕。
“那个白衣人，她答应你的？”叶闻卿道。
白衣人看不出是魔族，可出现在那种情况下还安然无恙的，就算不是魔族也和魔族有所关联。
“是。”
“她是谁。”
“她的名字，闻卿你听说过的。”
“厉霜桐。”
叶闻卿反问，“你师姐？”
“是。”
“她入魔了。”叶闻卿想起自己收到的消息，厉霜桐打伤了玄阳剑派的掌门，盗走了星坠投靠了魔族……现在看来这则消息是真的了。
“不止如此。”楚凌晗有点难以启齿。
叶闻卿看着她，皱着眉头，“不止什么？”
“她还有个名字，顾漪，闻卿你明白么。”
“——万魔之主。”叶闻卿：“怎么可能，她被封印在无底深渊，就连凤族都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以为她在漫长的时间里陷入了沉睡。”
无底深渊的可怕，世代镇守的凤族最了解，如果说其他人都忘记了魔族，甚至没有多少人知道无底深渊在哪里。凤族却不是，凤族的凤主每隔万年都要检查一次无底深渊的封印……
因此对于无底深渊之中囚困的万魔之主也有所了解，在叶闻卿的传承记忆中，除了刚被囚困在无底深渊那几万年，无底深渊异动频繁，到了后面悄无声息的像是认命了。
“厉霜桐怎么可能是万魔之主，她一直都被封印在无底深渊中，以她的修为境界根本不可能脱困。”
叶闻卿又道：“无底深渊的封印针对的是整个魔族，且实力越强越不可能破开封印，即使是封印被毁坏的现在，她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能够离开无底深渊。”
楚凌晗摇了摇头，“我不直到，但那的确是她。”
“她没有必要在这一点上骗我。”她抬手一挥，一张幻术构建的画像出现在她们面前，“这是顾漪的模样，她亲口说的她就是厉霜桐。”
“闻卿，你和我都有这部分的传承记忆，应该知道这是真的。”
二十万年过去，当年的万魔之主究竟是什么样子，除了拥有传承记忆的妖族和少数几人知道外，就算顾漪以本来面目出现，也不会有人认得她。
叶闻卿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这幅画像，的确和传承记忆中所现的万魔之主顾漪一样。
只不过传承记忆中的顾漪一袭黑衣广袖长袍，气质阴冷诡谲，和画像中这一身白衣湛然若神的女子像是两个极端。
不禁让人想到当年没成为万魔之主前的顾漪，是否就是眼前的样子。
“难道是封印出现了问题……”叶闻卿沉思。
楚凌晗看着闻卿说道：“你说的这一点也有可能。”
“我猜想顾漪会变成厉霜桐，肯定是她用了什么办法骗过了封印，甚至是骗过了师父师伯他们。”
“如果不是这样，师伯不可能会收她入门。”
只有这个可能，其他的楚凌晗也想不出来。
“她入门多年……假设两千多年前封印就出现了问题，但是你们没有发现……假如是这样，那么这一局至少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布好了，也有可能更早。”
一场布了数千年的局，隐忍谋划多年，山海混元界输的不冤，楚凌晗心中想到。
顾漪一定是用什么手段将自己的神魂送了出来，伪装成了普通魂魄投胎。在这一过程中她必然是什么都不记得，成了真真正正的“厉霜桐”，否则当年入门检测资质的时候就会被发现。
可是有点楚凌晗不解，顾漪到底是怎么保证自己一定能够“苏醒”过来，恢复顾漪的记忆。又怎么保证在顾漪的记忆恢复后，是故意的记忆占据主导……背叛相处多年的师父、师弟妹和门派。
厉霜桐又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绝对不是最近，如果是最近的话，很多事情都对不上。楚凌晗想到先前厉霜桐失踪的事情，会不会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可是这样也说不通。
【……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楚凌晗突然想起厉霜桐说的这话，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应清月，应清月出身的门派虽然被说作风不好，还被称为什么妖女。可说起来，那也是正经的仙门道修。
厉霜桐成了顾漪，她还爱应清月么？
答案是肯定。
不管是厉霜桐还是顾漪，都不可能去接受自己不爱的人，更不要说是介绍给人认识。那么应清月呢？知不知道厉霜桐就是顾漪？还是说明知道是她指挥魔族肆虐山海混元界，却依旧和她在一起。
真是太乱了。
……下次见面就是敌人，怎么也没想到会和厉霜桐……师姐走到这一步。
“我要回去。”叶闻卿说：“你送我出去。”
“你现在要去哪？离火云宫？那里的情况你刚才也看到了，现在回去又有什么用。”她一把拉住叶闻卿的手，“我知道你担心你的族人，可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现在回去，就是要丢下这一城的人么。”
楚凌晗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可事实就是事实，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帮闻卿认清楚这个事实。
“他们是我的族人。”叶闻卿看着她说。
“我知道。”
“但是你回去没有用，你能阻止他们入魔么？”楚凌晗不得不将残忍的话说出来，“你做不到，也阻止不了。”
“闻卿相信我一次，她的为人我多少了解一些，她既然承诺了就不会做多余的事。”
被心魔引诱，要么消除心魔，要么被心魔吞噬，或者和心魔玉石俱焚。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外人都没有办法帮他们，只能靠他们自己。
或许顾漪可以，但只要听刚才顾漪的意思，楚凌晗就知道想让顾漪停手是不可能的。
叶闻卿：“所以我现在就什么都不做么？如果换了是你，你可以么。”
“……比起回去，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楚凌晗道：“这个阵法的时限是多久，顾漪很看重阵眼处所放着的东西，如果能用来交换，或者……应该可以谈谈。”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把闻卿的注意力移开。
楚凌晗一直觉得和顾漪谈话的时候，顾漪对那些入魔的羽族妖族都不太在意，就算是凤、凰也只是稍微关注。这么看来，对她而言更重要的东西，果然是在景州城中。
“这个阵法是第一次开启，传承中所说的，阵法开启后至多三个月时间，笼罩的范围就会逐步开始向内缩小。”
“三个月时间……应该也够了。”
叶闻卿：“你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楚凌晗说着，“稍后我有些事情要去做，南域的情况如此，东域其他地方想来也不太好，我现在要先去联系师妹，问问她东域的情况。”
叶闻卿没说话。
“这段时间，闻卿你稍安勿躁。”
“琉璃被芷长老带回去，她走的时候那么不情愿，肯定是舍不得你。”楚凌晗说着，牵起她的手，“我们先去看看琉璃，友什么事情之后再说。”
……
楚凌晗陪闻卿和琉璃说了一会儿话，而后离开找了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她打开千里镜。
君铃：“师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没事，门中现在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掌门还没醒，几位太上长老也都出事了，吩咐在他们出关前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除非他们自己出关，否则谁都不准进入他们闭关之地。”
“代掌门让我们开启了门派大阵，现在门中没有出入令牌的都不允许离开。”
“师兄，外面到处都是魔物，门中每日都有弟子被心魔所惑……很多弟子没能看破心魔，全都……”君铃的声音难过的快要哭出来了。
“二师兄呢，他在不在门中。”
“不在，二师兄还有几位长老师叔伯，都在青州城。”君铃摇头，“我听珩秋说那些魔物喜欢骚扰修士和凡人聚集之地，自从魔族出现以来，青州城都受了不少的冲击。”
“无底深渊出事的事情，门中知道了没有。”
君铃一脸茫然。
“现在门中是谁在管。”
“是九云太师伯。”君铃答。
“把千里镜拿过去，我要见一面太师伯，有很重要的消息要说。”
“是，师兄你等等，我现在马上就去。”
九云太师伯，恐怕出关的太上长老。也是，师父到现在都还没醒，整个门派不能群龙无首。
如玄阳剑派这样传承数十万年的大门派，底蕴深厚无比。掌门之位需得天仙境修士，但长老一般都是合体境、大乘的修士。可数十万年下来，怎么也不可能只有明面上那么几位。
其他的不喜俗物的长老们，都封了个太上长老，平日都在修炼，轻易不现身。
除非真到了严重的门派生死存亡关头。
片刻后。
一位白须白眉的老者出现在千里镜中，楚凌晗先行礼，“弟子楚凌晗，拜见九云太师伯。”
“你是紫曜的徒弟，很不错。”九云微点了点头。“君铃都已经告诉我了，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直接说吧。”
“是，太师伯。”
“我现在在南域的景州城，不久之前封印魔族的无底深渊出了事……”
九云太师伯听到“无底深渊”四字，直接变了脸色。他也是做过掌门的人，对于魔族比其他人要熟悉的多，自然知道无底深渊出事后的严重性。
楚凌晗将自己知道的有关于无底深渊的事情说了出来，九云的脸色越听越难看。
无底深渊出事，不对，现在准确来说无底深渊已经不存在了。那是用来囚禁魔族的，现在魔族都已经出来了，哪还有什么无底深渊。
“魔潮已经出现了么，我明白了，这件事情我会通知其他东域的门派和势力，你自己在南域小心。”
“最好尽快回来。”
楚凌晗点头答“是”，可真要她尽快回去？她哪里放得下闻卿。
“太师伯，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你问吧。”九云很干脆。
“我听君铃说，门中很多前辈都闭关了，是不是和魔族有关系。心魔，是不是也找上了前辈……除此之外，晚辈想不到其他理由，能让诸位前辈在这个时候闭关。”
九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说的没错。”
“那万一前辈中有人入魔……”楚凌晗说不下去了。
“入魔者，杀无赦。”九云神情凛冽：“无论是谁。”
*
之后的两个月，楚凌晗陆陆续续用千里镜又联系了几次君铃，知道东域的情况不太好。
魔族的实力壮大的太快，在这过程中死去的修士和凡人太多，无形中又助长了魔族的气焰。
楚凌晗在景州城中，每日除了修炼就是熟悉天赋神通，这段时间她和琉璃闻卿都没见几次面，她们两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在这种时候，儿女私情反倒是其次。
一日，千里镜亮起来。
“师兄。”君铃的脸出现在镜中，神情有些焦急。
“发生什么事了。”
“额，没出什么事，是有人要找你。”君铃吞吞吐吐的，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千里镜的影像一晃，出现在镜中的人换了一个。
楚凌晗看着镜中人，“父君？”
“你还知道我是你父君？！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还在南域？”龙帝气的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想气死你父君我啊？”
“没有。”
“没有你还不回来？现在外面那么危险，南域那边听说情况很不好，有很多妖兽都被迷失心智成了魔族的走狗……”龙帝劈头盖脸对着她就是一顿骂，中心思想就是希望她快点回去。
楚凌晗：“父君，南域的事情您清楚，那您就该知道我现在走不开。”
“凤族这边的情形不容乐观，景州城这里有魔族想要的东西，我更不能就这么走。”
龙帝戳穿她的话，“你是放不下凤族和南域，还是放不下无忧？”
“琉璃那丫头还跟着你，你自己不怕，那琉璃呢？她还是个孩子，你把她待在身边，我看更不安全。”
“父君，现在各域都不安全。”楚凌晗无奈，“现在南域恐怕没有比景州城更安全的了，琉璃她不会有事的，父君您别太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龙帝皱着眉头，又是担忧又是紧张的看着她，“凌寒你今年才多少岁，万一出了什么事，父君承受不住。”
楚凌晗岔开话题，“父君，凤族出了事，龙族呢，龙族还好吧。”
龙帝：“龙族还好，那些魔族还敢来墟海打主意。”
“那就好，父君您照顾好您自己。魔族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凤族下手，那一次，凤、凰两族有近半都堕入了魔族之中。”
“景州城那个阵法能维持多久？你别想骗父君，父君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龙帝道：“黎清有没有跟在你身边，不行，只一个黎清不够，父君再派几个过去。”
“黎清很好，我这不需要人，父君您不要担心。”
楚凌晗可不敢说黎清根本没在身边，她让黎清去药师谷的事。那么一说，她父君保管发火，然后就会一意孤行的派人到她身边保护她。
“父君，我这里还有事情，就先那么说。”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楚凌晗说着直接掐断了千里镜，她面上淡定，心里却有些忧虑。
仅仅两个月，从她收到的消息来看，魔族的这一次比二十万年前更强。他们的脚步更快，几乎是步步紧逼的将人族和妖族的势力一点点缩小。
山海混元界有东西南北中五域，其中实力最强的是东域，其次是中域、南域、北域和西域。
这实力排行是按照各域的修士多少来排的，在这一次和魔族的战争中，越是修士少的域沦陷的就越快，没有人能够阻挡魔族的步伐。
各域中的大门派根本抽不出手去保护其他的小门派，这一次不知道有多少门派灭门。只看当下就知道魔族造成的破坏有多大，而更可怕的是这一次事情带来的影响。
楚凌晗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
这是一处安静的四合院，自从景州城封城后，她就住在这里。
“爹爹。”
正在院子里画画的琉璃看见她，朝着她扑了过来，“爹爹，爹爹。”
“怎么只有你在这。”她道。
“云曦姐姐有事出去了，所以只有我。”琉璃拉着她的手，“爹爹，你看我画的画，好不好看。”
“这个是爹爹这个是娘亲，这个是我。”
楚凌晗看着那图上一大一小两只像鸡多过像鸟，尾巴羽毛画的长长的生物，又看旁边一条像蛇却变异长了四肢和两根树杈角的东西，嘴角抽搐了一下。
有点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话。
“爹爹？你怎么不说话？是我画的不好看么。”琉璃有点沮丧。
楚凌晗拍了拍她的头，最终道：“不错。”
“知道娘亲在哪么，我们一起去找她，好不好。”她非常希望琉璃快点忘记这幅画的事，自己画画挺不错的，闻卿想来也不差，怎么她们的两个孩子活像是一点艺术细胞都没继承到。
琉璃有些失落的说：“云曦姐姐说娘亲有事忙，不可以去打扰。”
“我们一起去，爹爹正好也有事情要找你娘亲。”
“真的吗？太好啦，我已经两天没见到娘亲了。”琉璃高兴的伸出手，撒娇的说：“爹爹爹爹，要抱抱，抱我一起去找娘亲。”
楚凌晗自然不会拒绝。
她抱着琉璃，离开了院落。
这个时候，她没猜错的话，闻卿应该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