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入画>第36章 稚龄小儿

  傅青松下了马车,将人抱了上去,马车很大,足够容一人平躺着,旁边连药炉子都准备好了。傅青松揽着她,替她将衣衫褪了下来露出后背,皮肉都绽开了,傅青松的手指不禁曲了一下,她放轻了动作,生怕将人碰碎了。庆阳拿出布条按住了她的伤口,将水逼出来,宋祁忍不住发出了闷哼,白布很快就被染红,他又拿了一块布出来,边擦着血液边倒金疮药,这般程度,不缝合是不行了,庆阳刚穿好针,宋祁的手就颤动起来,血液都在向左手聚集,剑柄的样子已经显现,傅青松慌张喊道:“老不死的!你别现在凝剑啊,会死的!”庆阳焦急翻找着自己的药箱,他拔出银针扎向她的脑户穴,宋祁的意识彻底沉睡,剑体消失,血液散开流得到处都是,有些还渗过木板滴到了马车底。将伤口都处理好,庆阳就出了马车,将车门关上了。傅青松拿出包袱里的长袍将宋祁这一身肮脏的衣服换掉,而后将人轻轻放在座位上躺着。她打开了门窗,这整个马车都充斥着血腥味,时时刺激着人的神经,实在是难受。庆阳将药炉搬了出来,坐在马车外就开始熬药。

  “怎么这么多药?外伤而已不用这么多吧。”

  “前辈的精神不是很稳定,我加了些安神药。”

  精神……傅青松扭头去看宋祁那苍白的脸,“执念吗?迟早有一天她会将自己逼疯的。”

  将药熬好,宋祁依旧是昏迷状态,傅青松无奈之下只好掰开她的嘴将药灌了进去。

  宋祁醒来便发现自己回到了酒楼,她缓缓起身,动作很僵硬,不用看也知道身上缠了多少层的布条。

  “青松。”

  现在身子虚,连声音都是无力,宋祁拿起床边小桌子上的水壶就往门上砸,房外守着的下属立即去通知了傅青松。她推开门便看到了地上的碎片,“老不死的,刚醒来就给我拆家。”

  见了她,宋祁脸上露出了浅笑,“我还活着,没有食言。”

  傅青松关了门,走近了去看,“你——”她后退了一步。

  宋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那种表情,跟宋妍书一样,“你——怕我?”宋祁掀开被子下了床,因为起的太猛眼前一黑,傅青松立即扶住了她,“阿祁别急。”宋祁推开了她,自己走到镜前坐下。

  宋祁看到了镜中的自己,一下子怔住了,妖冶到几欲滴出血的眸子很是惹人厌,她静坐在镜前看了很久,她伸出手想要将那镜中的幻影戳破,可手指抵上去只触到一阵冰凉。

  傅青松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要再看了。”

  “你出去,不要看我。”

  “是我不好,反应太大,我只是一时震惊而已,不是害怕。”

  “不要看。”

  “你闭眼。”傅青松从怀中拿出了包扎用的布条,将她的眼睛蒙上了,“这样就好了,你什么时候想摘就摘了。”

  “好。”

  傅青松出门叫了个下属将地上的碎片清理了,又让人将厨房早已做好的稀粥端了上来。宋祁的左肩缠了很多布条,活动不便,她只好右手摸索着拿到了汤匙,慢慢将粥喂进自己口中。

  傅青松见她行动缓慢便拿过碗,“我喂你。”

  房间太过安静,宋祁便出声了,“庆阳回来了?”

  “你居然猜出来了。”

  “你怎么说的?”

  傅青松见她将粥咽了下去,这才道:“我传信说你要死了,要是见死不救那他就是大逆不道。”

  “哦。”

  “你就这等反应啊,我还怕你气到呛着。”

  宋祁浅笑道:“要是这么容易生气的话,我这老不死的迟早被你气死。”

  傅青松又舀了勺粥递过去,“你怎么这么快就可以下床了呢?”

  “我底子好,自然没那么严重。”

  “你还得寸进尺了,你瞧瞧你后背那鬼样子,还好意思说。”

  “你可得抓紧时间,不然等我伤好,庆阳又要跑了。”

  “我还在酝酿中,毕竟我还是个姑娘家,脸皮薄。”

  “你平常都不要脸的。”

  傅青松将碗重重地搁在桌上,“老不死的,你就仗着你受伤是吧。”

  “是啊。”

  “我觉得被气死的人是我。”

  听她这孩子气的举动,宋祁心里便愉悦了几分,“我一般不说话的,不会那么容易把你气死。”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听没听过?”

  “多谢青松夸奖。”

  “你信不信,我这就给你下最猛的药,让你疼死。”

  一向冷静的傅青松竟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来,宋祁考虑了会,弱弱开口道:“青松,饿——”

  “小没良心的。”嘴上这样说,傅青松还是好好地给她喂完了粥。

  “你现在这样就别出门了,好好听话待着。”

  “哦。”

  宋祁坐在榻上,百无聊赖地敲着桌子,不过一会就有人来敲门了。

  “姑娘,掌柜差我来送些东西。”

  宋祁下了榻去开门,“进来吧。”

  下属将东西放在床边小桌子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宋祁便问道:“那是什么?”

  “小石头。掌柜说,姑娘要是想喊人,扔石头就好,不要再败家。”

  “小气。”

  下属拱手道:“姑娘抱歉,这是掌柜原话,并非小的有意冒犯。”

  “不是说你,你退下吧。”

  下属出去后,这房间又恢复了安静,宋祁趴在榻上的小桌子上就睡了过去。睡梦之中,忽然间觉得身体里有火在灼烧,血液在翻腾,五脏六腑也仿佛要炸开一样,宋祁将那小桌子推翻在地,惊动了外面的下属,傅青松听到了动静,未及通报她就到了。

  傅青松推门进去,吩咐旁边的下属道:“叫师兄过来。”她看到宋祁便将她揽入怀中,手指触上去发现她的身体凉得很,宋祁却是极力推开她,一直喊着:“热,好热……”

  庆阳拿着药箱急忙赶到,诊了脉后第一反应是拿出银针,忽而想到宋祁那背伤,那可是连下针的地方都没有,他只能是给宋祁喂了粒驱邪的药丸,而后便赶紧煎药去了。

  宋祁背上伤那么多,傅青松也不敢太用力,只能下榻去拿了件披风裹在她身上,再轻轻让她枕在自己膝上。宋祁并不安分,一直踢开身上的披风,傅青松干脆双手压在披风两边,让她挣脱不开。

  “不要乱动,睡觉。”

  傅青松用的是命令的语气,宋祁只能委屈道:“热——,真的好热。”

  “来人。”

  门外进来了一人,躬身道:“掌柜有何吩咐?”

  “去地窖取一小碗酸梅汤过来,拿个小勺子过来就好。”

  “是。”

  宋祁抓着傅青松的小指,试图从她身上获取凉意,傅青松看了看,取下了身上的玉佩放到宋祁手中,她立即将玉佩抓得紧紧的。

  酸梅汤终于送到,傅青松用勺子沾了一点就伸到宋祁嘴边,“张嘴。”

  宋祁舔了下勺子,发觉上面的液体凉凉的,还酸酸甜甜的,她便将勺子整个都含在嘴里,含到没有味道后才松开,傅青松又沾了一点喂她,宋祁一下便咬住了勺子,怕她心急,傅青松将碗移远了一点,好在她看不见,不至于上手就夺。

  傅青松看着她,觉得回到了在苍离的时候,那时候捡到她,她也是生了重病,神志不清,硬是要喝些甘蔗汁来解渴,为了她,师父还特意差人出去采买了些甘蔗回来,不过现在她算是乖了一点,从前生气时还咬过自己,活脱脱一个小恶鬼。

  宋祁将勺子拿出来,喊道:“汤。”

  傅青松这才反应过来,继续喂汤,每次都喝得少,喂了大半个时辰,碗还没见底,宋祁已经有些困了,枕在傅青松腿上就睡过去了,可怜傅青松僵了那么久,腿麻了只能受着。宋祁又做噩梦了,口中不断呢喃着,傅青松不好大声喊人,便掷了枚碎银过去,下属推门进来道:“掌柜有何吩咐?”

  傅青松指了指地上的碎银,“那个你收着,去我卧房将我的埙拿过来。”

  “是。”

  拿到埙之后,傅青松吹了首低沉悠扬的曲子,埙声本就空灵,很容易就将人带进了曲子的意境当中,一曲奏闭,傅青松探了她的呼吸,很绵长,她拿起埙继续吹着同一首曲子。乐声从房里逐渐传出去,下面喝酒的有人听到了,便安静了下来,听到埙声的人越来越多,酒楼里的气氛一下子高雅起来,每个人都在倾听。

  有一酒客招了下属过去,问道:“这是谁在吹奏?”

  “是我们家掌柜。”

  “妙人啊。”

  还未多享受多久,乐声便停了,因为宋祁已经醒了。吹了那么久,傅青松觉得喉中干涩,忍不住低咳了声,宋祁抬起头关心道:“你生病了吗?是我害的?”

  “没有,你别瞎想,就是渴了而已。”

  “我给你倒水。”宋祁下了榻,摸索着给她倒了杯水出来,“你喝水。”

  傅青松一脸惊奇地接过水,“你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了,难得呀。”

  “我以前对你不好吗?”宋祁说着,手伸到背后抓挠,“疼——”

  忽然间听到她这么可怜兮兮的语气,傅青松愣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宋祁抿着唇,似乎是很不开心,“好疼啊。”

  傅青松忍不住咳了起来,宋祁又紧张起来,“你——你不是说渴了而已,怎么又咳了,你骗我。”

  傅青松才不会承认是自己笑岔了气,忍着笑道:“没有生病,你再给我倒杯水就好了。”

  宋祁听了她的话,接过杯子,小心又给她倒了一杯,傅青松见她这么听话,笃定她不是在做戏,看向宋祁的眼神有些复杂,既想欺负她,又怕她会一直这样。

  “你好了吗?”

  傅青松将杯子放回了桌上,“好了,你听,我都没有咳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