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忽然就阴了下来,成大朵的乌云瞬息间笼罩了整片蓝天,遮住了温暖的阳光。
命运多舛的手机再一次摔倒了地上,宋时萱慌忙捡起手机,直接挂断了电话,拼了命的跑了回去。
“小姐,这是怎么了?”
李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上前来关心了一句。
她不理解,小姐刚才不是要出门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时萱面色有些慌:“啊,哦,没什么,有鱼吗,姐姐说晚上吃鱼。”
像是抓住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似的,她重复着,自言自语般走进了厨房。
“对,姐姐想吃鱼,我得给她做。”
李婶听的一头雾水,两眼迷茫的瞪着宋时萱,不知道该说什么。
冰箱里有宋时希早上亲自去买的鲤鱼和鲫鱼,打算等晚上给宋时萱炖个汤什么的,补一补。
宋时萱都拿了出来,又连忙打开手机翻起了教程。
这下李婶懂了,萱小姐这是要给希小姐做晚饭!
李婶走到一边,理出了需要用到的葱姜蒜辣椒香菜什么的,全部处理好放到了菜板上。
“李婶,你能去帮我多买几条鱼吗,我怕这几条做不好。”
李婶心下了然,应了一声,拎着包出门了。
鲫鱼安静的躺在菜板上,宋时萱按着手机上的教程一步一步做着。
先划开,然后起锅烧油,再把葱姜放进去,然后放鱼。
一个没控制好,火太大了,黄澄澄的油水飞溅出来,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宋时萱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去搓手臂,这一搓油已经有点冒烟了,她赶紧把材料扔进去,然后下鱼。
不出意料,鱼直接粘在了锅底。怎么也翻不动,宋时萱一着急,烫到了左手手臂。
“啊!”
锅掉到了地上,霹雳乓啷的声音转着圈渐渐消失了。
她蹲下来,捡起油锅,用铲子铲着,想把鱼弄下来。
她有些急躁,动作越来越猛,力气也越来越大,可是越着急越难弄,锅铲和锅底碰撞,金石碰撞的铿锵声四散开来。
锅底漏了。
她擦了把脸上的水,去橱柜取出了另一只锅,再次起锅烧油。
这是,一旁的手机来了电话。
“喂,时萱……”
不等赵琳说完,她就率先开了口。
“喂,不好意思啊赵,我得给我姐姐做饭,今天就算了吧,嗯好,白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鱼的香味逐渐冒了出来,愈发浓郁。
成功了,宋时萱小心的把鱼盛了出来,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
她皱了皱眉,这个味道……不对,不是那个味道,和姐姐做的不一样!
她把鱼放在了桌子上,抓起手机打开了美团……
李婶回来时,就看见宋时萱缩成一团,窝在椅子上,一旁的餐桌上摆着一份看起来还不错的鱼。
见有人来了,她抬了下眼,又恹恹地垂下了眼帘。
“这……你还要用吗?”
李婶拎着鱼,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看了看边上,一只锅,漏了底,里面还有条鱼………
又是一只锅,躺在一边,目测没什么问题,应该只是掉了。
再看流理台,什么葱啊姜啊蒜啊都乱七八糟的,洒满了流理台,油盐酱醋也都换了位置。
整个厨房间就算说是一片狼藉也没有任何问题……
李婶收回了目光,嘴角抽了抽,颇为沉痛地闭上了双眼。
她觉得自己需要几个深呼吸。
宋时萱又瞄了一眼李婶手里的塑料袋,似乎勾了勾嘴角:“不用了,点外卖吧。”
李婶还以为宋时萱只是想把外卖给小姐送过去,也没问什么,径直进了厨房间,把鱼放进了冰箱,开始清理卫生。
一个多小时后,李婶扬着已经有些僵硬的笑脸,从外卖员手里接过了第六十四份红烧鱼………
桌子很大,一般情况摆不满,而现在,几十盘红烧鱼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子上面,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就连李婶这种做了一辈子饭的人,都不禁对红烧鱼这种东西产生了PTSD。
李婶:“……”
李婶不是很想说话并且迈着着僵硬的步伐回了房间。
望着一桌子色香俱全的红烧鱼,宋时萱眸中闪过一丝幽光。
她拿起筷子,每条鱼只吃一口。
每吃一口,她都会狠狠地皱一次眉,情绪也越来越重。
一桌子的鱼,没有一条是让宋时萱满意的。
“不是,不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个味道!”
“怎么都不是,为什么做不出那个味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味道总是不对,为什么做不出!”
她的情绪开始崩坏,像是承受了太多重量的卡车,最后只能分崩离析。
一座坚固的大坝,能够抵挡住大风大浪和洪涝的冲击,但是也会因为一点点小破损就溃散开来。
但本身原因并不全是因为这个破损,当她有了这个破损,下一次的风浪——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风浪,都能将其摧毁。
宋时萱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状态,母亲的死在她心底开了一个洞。
这个洞还没有补上,所以现在的她,经不起任何打击,不论大小,都能让她瞬间崩溃。
她猛地起身,打翻了身边所有能打翻的东西——除了那些鱼——虽然她很不满意。
宋时萱眼眶猩红,打滴大滴的热泪滚出眼眶,砸落在地上,或随着疯狂砸东西的动作飞溅出去。
整个客厅回荡着霹雳乓啷的嘈杂声,久久难以消散。
直到手边没有东西可以砸了,宋时萱蹲在地上,尖锐的破璃渣戳进了皮肉也置若罔闻,只是发狠地扯着自己的头发,牵动着头皮,带来刺激的疼痛感,一遍又一遍的质问着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不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都不在了!”
“骗子,都是骗子,都在骗我!”
李婶收拾完房间刚坐下,就被客厅里的声响吓到了,她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被眼前的一切吓得一晃。
她看见了宋时萱,蹲在角落,脚下溢出猩红的鲜血。
“诶呦小姐,这是干嘛呢,怎么……”
还没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不对。
“哗啦”,一盆冷水把宋时萱从头浇到了尾,她清醒了。
“李婶……”
宋时萱红着眼眶,有些慌乱,更多却是茫然无助。
“叮……”
手机再次响起,李婶接了电话,开了外放。
“请问是宋时希小姐的妹妹宋时萱吗?”
和之前一样的话语。
“我们在丽江路,宋时希小姐在这里出了车祸,我们需要您来协同处理,现在方便吗?”
还是一样的,这不是,是……真的………
这个认知就像是在滚开的热油里滴入了一滴清水,顿时油花四溅,烫的人直抽冷气,脑海中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尖锐的疼痛席卷着,试图吞噬宋时萱。
李婶愣住了原地,这个自称是交警的人说的每一个字她都理解,可是为什么拼在一起她就听不懂呢?
还没等她弄明白,宋时萱就已经从楼上换了衣服下来了。
她换好鞋,拎着包,拿起放在桌上的电话,一把抓起车钥匙出了门。
“喂,我是,地址,好的,我马上到,谢谢。”
客厅再次陷入空旷的寂静。
*
百里云冰捏着手机,脑子转的飞快。
好几个小时了,这小刺猬怎么聊着聊着就消失了?!
她仰躺在办公椅上,面前的文件堆积如山,但她却无心处理。
自从分别之后,自家女朋友失联半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又半路失踪了,真是……愁死个人了。
有点想念香香软软的宝贝了……
这想着呢,百里尘又打来了催命电话。
“喂,云冰,你那边怎么样了?”
百里云冰姿势不变,手里的签字笔转出了花来:“还行,再有一个月左右就搞定了。”
“恒宇那边都是猴精猴精的老狐狸,贼拉精,跟我溜了好几天,昨晚才搞定。”
“后面还有……”
百里云冰抓过行程表,草草看了一眼:“今晚有个饭局,SCR的,估计今晚就能签下来。”
“后面还有几家合同没签,不过问题不算大!”
她又把单子扔回了桌上,语气极度敷衍:“哥你还有事儿吗?”
“您不知道异地恋容易分手吗,我再不抠着时间联络感情,对象要是跑了你赔吗?”
“要是没事儿,我就挂了,再说了,跨国电话多贵啊!”
百里尘气笑了,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哥,胡乱骂了一声就抢先挂了电话。
他那边一挂,百里云冰立马翻出了宋时萱的号码,咧着嘴角拨了过去。
“咚咚咚”。
“请进。”
“副总,十分钟后开会,其他股东都已经到了,就等您了。”
小秘书又抱着会议资料来抓人了!
百里云冰周身气压瞬间降低,她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冲着她挥了挥手:“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先去吧。”
小秘书出去自觉带上了门,百里云冰手一甩,手机滑到了办公桌的另一边。
她生无可恋的长叹一声,又兀自颓了两分钟。
“苍天呐,异地恋太辛苦了!”
最后,她搓了搓脸,满是无奈地起身披上外套,开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