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小人鱼闻言一怔,神色呆呆的,下意识歪头应了下,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眉间狠厉又纵容垂眸瞧着自己的女人,好一会儿小蠢鱼才反应了过来,眸子瞬间亮了,一把扑进女人的怀中,弯着唇角使劲儿蹭秦妘初的脖子。
“妘妘~妘妘~”
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笑容灿烂澄净,一声声跟她撒着娇。额前的发丝软软翘翘,这刚做好的发型都被她自己蹭乱了些许。
秦妘初:……丢人。
周边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结果这条蠢鱼儿就扑上来撒娇了,让她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地蹙了蹙眉,不动声色地轻踹了下她,唇角却依旧微微勾着:“去吧。”
“元帅,小女不懂事,还请元帅见谅。”
安烈一看见她这表情,哪里不知道这女人是当真的,咬牙瞪了眼那边那个还在痴痴盯着女人看的安烈雅,连忙上前一步笑着讨饶了。
“小孩子家打打闹闹都是正常的,你我一把岁数了何必插手呢?”
女人闻言眉间轻挑,抬眸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指尖轻柔地抚摸了下小姑娘的脸颊,漫不经心地捏了捏小姑娘的鼻尖。
“孩子们的事情,自然要由她们自己去解决。”
“安烈先生,你说对吧?”
女人含笑问道,眉间都舒展了一般,好似真的不甚在意。可是当她眸光扫过一旁那个穿着鲜亮的安烈小姐时,那样幽冷的目光让女孩为之一颤,下意识露出几分惊惧来。
“去吧。”
她微微挑眉,不容置疑地定下了结果,垂眸淡淡揉了揉小人鱼的脸颊,凑近在她耳畔轻声呢喃了句。
“莫怕。”
在此刻时,蓝沐芸抬眸对上了她的眼睛,便当真从中瞧见了些许似真似假的关切与爱怜,朦胧着的,如镜花水月一般的,却让她着迷了般移不开眼睛。
小人鱼静静地想着。
如果妘妘想要她的命,她都愿意的。
于是她也便展颜笑了,弯了眸子,心中冒起了阴暗的窃喜,转身走向那个眼神阴冷地看着她的小姑娘时挺直了背脊,毫无畏惧,无视她尖厉的警告和威胁,扬起手,握拳打下。
秦妘初:……
秦妘初挑了挑眉,瞥了眼地上那个被小家伙一拳打趴下的女人,颇为意外小家伙的力气,以及……她未曾错过的小人鱼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意……
有趣。
单蠢的小人鱼也会生出杀意吗?
蓝沐芸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捂着脸颊怒目看着自己的女人,嘴中锋利的牙齿都好似掩藏不住了,抵在内唇中,只差一点便要显露而出。
人鱼人鱼,那其实在本质上就是未曾开化的野兽罢了。他们最重的除了食物,便是伴侣。纵然素日里再怎样单纯娇气,也不能抹去小人鱼天生的本能。
她很生气。
想……把这个人类撕碎。
手臂垂落,指尖处隐隐的有尖利的东西蔓延出来。
秦妘初目光一顿,眉间不着痕迹地下压了些许,上前一步挡住了这蠢鱼快要暴露出来的形态,凑到蓝沐芸耳边含笑问道:“蓝蓝可打好了?”
身后的安烈皱眉,轻声吩咐仆人将这丢人现眼的丫头带下去,省得再出什么丑。
“元帅可还满意?”
他挤着笑,咬牙问道。
而那女人却是眼睛都不抬一下,只微勾着唇角瞧着那小姑娘,颇有难心地又问了声面前这个已经转头过来投入怀中与她撒娇的小姑娘。
“可还满意?”
她抬起指尖,将小人鱼额前的一缕发丝勾到她的耳畔后去了,
“……满意了。”
小人鱼埋在她脖子处,闷声低低说道。
她都抢想跟我抢妘妘了!
蓝蓝没把她脑袋打碎都是怕给妘妘添麻烦!
哼!
小人鱼哼哼唧唧,默默为自己的体贴懂事点了个赞。
这嘴上说着满意,声音里却不似这般呀。
众人都为之咋舌,以为这般恃宠而骄的女子应当是会惹恼素来严肃端正的元帅大人的,却未曾想到,料想之中的呵斥声并未到来,他们反倒是大跌眼镜地瞧见了女人一贯幽冷的眉间舒展开来的模样。
秦妘初垂头,握拳抵唇闷笑了声,拍了拍这条得寸进尺的小蠢鱼的脑袋,示意她可以退开了。
不过这娇气的小家伙在外面倒是乖巧,虽有些不乐意似的蹭了蹭她的脖子,却也磨磨蹭蹭地退开了,只那手仍旧缠了上来,得寸进尺地想跟她十指相扣。
秦妘初眉间微动,瞥了她一眼,也随她。
“孩子们事情处理好了,看安烈先生似是不太舒服,便先行告辞了。”
她抬眸时,那些许柔和都一丝不漏地敛起,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衣襟,唇角的弧度都这般端正以至于苛刻,淡淡地看向了那位脸色着实不甚太好的男人。
秦妘初,家族出身,祖上代代或是从军或是从事科研,到这一代却只她一人,父母亲族皆死于战争之中,而她自己机甲天赋极高,几乎在刚刚成年时便上了战场,为阿尔法帝国赢得的战争数不胜数,群众中威望很高,纵使是那首相大人都要礼让几分,何谈是这些已经没有实权了的旧贵族。
人民中对于彻底废除贵族和皇权的呼声愈演愈烈,所以这些人才会如此丑态百出地想要攀上秦妘初的势力,以至于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秦妘初冷眼瞧过这些素日中趾高气扬得厉害的大贵族们,如今只剩得这副作态,倒也是滑稽可笑。
“恕某招待不周,元帅慢走。”
安烈纵然心中百般气愤,也只得陪着笑看她离去。
只恨那药为何发作得慢了一步,竟让她跑掉了。
男人含笑将人送至门口,目睹着她们离去,嘴角的笑意才一点点收起,神色阴冷狰狞了瞬间。
他眯了眯眸子,看着那穿着银蓝长裙礼服的小姑娘,转了转手指上佩戴的戒指。
“去查查那女人的身份。”
在路过一位垂眸下仆时,他目视前方,低声扔下了一句话。
那下仆垂下了头,沉默应了。
接着,这位高贵的贵族便弯出了温和的笑意,要去安顿好今日前来宴会的众人了。
纵然他颜面俱丢。
纵然他恼恨不已。
纵然他已成笑话。
大厅中音乐声缓缓流出,水晶吊灯依旧耀眼夺目,满室生辉,穿着礼服的人们就像是按下了一个播放键一般,重新挂上了合适的笑容,周旋于左右之间,仿若方才的闹剧从头至尾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妘妘~”
小人鱼一上车还规规矩矩地手放在膝盖上坐了好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她瞥向了身旁正靠着窗户闭目养神的女人,小心凑过去唤了她一声。
秦妘初眼帘动了动,没有睁眼,只低低叹息了声,身子动了动,换了个方向,依靠到小人鱼的肩膀上去了。
于是小鱼儿便亮了眸子,轻柔地揽住了她,软下身子,一动也不敢动,闭上了嘴不敢打扰她休息了。
车里面静悄悄的,开车的是那个被秦妘初叫去看着小人鱼的军官,此时在镜中瞥见了后面的情形,默默地开了暖空调,让车内更舒适一些了。
秦妘初一直阖眸到了庄园,在车停下的那一刻猛然睁开了眸子,瞳孔中神色清明,没有半分睡意。
耳畔一直佩戴着的微型传音器中传来了一个低沉恭敬的声音。
“处理好了。”
女人目光一顿,面不改色地下车了,走了几步时却是转过了声,朝着身后的小人鱼伸出了指尖。方才宴会之中温柔的神色已无影无踪,这会儿的她又恢复成了一贯冷淡的神情……除了那朝着小人鱼伸出的指尖。
“过来。”
小心翼翼垂着头下车的小鱼儿瞧着眼前的指尖,神色一顿,随即便无法抑制地弯眉笑开了。
她赶紧上前几步将手搭上去了,悄悄捏紧了女人白皙纤细的指尖,抬眸时那双蔚蓝的瞳孔中便只剩下了一人的身影,叫她近乎入了迷。
“妘妘……”
亦步亦趋地跟在女人后面走得有些慢的小人鱼陡然快步上前,鼓足了勇气小声问着女人:“……蓝蓝能不能……能不能跟你一起睡觉呀?”
旁边含笑领着她们的老管家脸色一顿,推了推鼻尖上的镜框,神情有些莫测。
“可以。”
出乎意料的,素来排斥她进房间的女人今日倒是很好说话。
“给她配个光脑玩儿。”
她微侧头,对着一旁的老管家说了句。
“好的。”
光脑这种东西,庄园里多的是,老管家随手都能拿出一个来。
“妘妘!”
兴高采烈得眼睛都笑眯了的小鱼儿紧紧贴着女人,闻言便好奇地问她:“光脑是什么呀?”
“玩儿的东西。”
“认字吗?”
女人足下顿了下,偏头打量了眼这满脸笑意的小家伙。
“……呜呜呜,不认识……”
小人鱼闻言一呆,额前翘起来的发丝奄奄垂下了。
“废物。”
女人冷淡地给了两字评价。
小废物:嘤嘤嘤QAQ
“给她的光脑配语音翻译版的。”
“好。”
秦妘初将人领到屋子里,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玩儿会儿,然后便取了衣服脱下外套进去沐浴了。
小人鱼眨了眨眼睛,直盯盯地瞧着她的后背,一直等人进去看不见身影了才做罢。她踹了踹脚,把秦妘初特地给她买来的的扎着小蝴蝶结的平底鞋踹掉了,弯腰摆放好了之后就光着脚丫子坐在椅子上,撑着头关注着浴室里的动静。
想跟妘妘一起洗。
小人鱼苦恼地歪了歪头,趴在桌子上了。
可是妘妘不许唉……
秦妘初一直平静地走进了浴室之中,才取出自己缩小后佩戴在手腕上的光脑,看见了现在在星际头条上刷爆了的文章,在里面看见了自己和蓝沐芸的身影,上面赫然便是方才发生的事情。
她随意扫了眼,便淡淡放下了,脱下了衣物,走进去沐浴了。
她不会有妻子或是丈夫这种东西。
但是外面窥视重重,她需要一个挡箭牌。
这个被她买回来圈养的小人鱼再好不过了。
水珠哗啦洒落,顺着发顶滑落,遮住了那双尤然睁着的,不带半分情感的眸子。
等她拿着毛巾擦拭着发丝走出去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晃着脚丫子趴在桌上很是欢喜的蠢鱼儿。
“在看什么?”
那被她捧在手上的光脑中还放着声音。
秦妘初瞥了她一眼,随意听了几句,竟然是对今晚事情的评价。
【啊啊啊,我就知道!元帅大人肯定喜欢娇小可爱的女.孩.子!好帅好帅好帅!男友力爆棚了呜呜呜!】
【这才是最神圣的爱情!男女只是繁衍后代!】
【就是就是,同意楼上,女孩子之间的爱情才最珍贵!(盲猜元帅是攻.滑稽)】
……
“妘妘!他们说……他们说……”
小人鱼眸子亮闪闪的,欢喜地看着秦妘初,羞红了脸颊呐呐地说不出话。
秦妘初随意坐在了桌子边缘,擦拭着发丝,扫过了她那还在闪着评论的光脑,便知道这是老管家弄出来的事儿了。
“你很同意?”
“昂?”
小人鱼有些不解地歪头瞧着她,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哪怕他们其实是在不平等地看待我们之间的爱情?将之归类为少数人异类的情感?”
“什么?”
秦妘初瞧了她一眼,伸出指尖在光脑上点了几下,那些评论的内容霎时间便多出来了很多。
【啊,竟然喜欢女的?这不是很恶心吗?没想到元帅是这样的人……】
【怎么会有女的会喜欢女的?好恶心!】
【犯法的吧……】
【唉,不能理解……】
【哈哈哈,她们怎么做.爱,真会玩儿!】
小人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听着光脑里传来的各种讽刺、不赞同的声音,神情一点点收敛起来了,她无措地抬眸看了看仍然一脸平静的女人,唇瓣颤了颤,瞬间耸下了肩膀。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
小人鱼有些委屈,抱紧了秦妘初的腰肢,埋头闷声呐呐。
“感情本没有区分,也不存在什么谁比谁高贵这样的说法。”
“当一种感情被搭上‘更高贵、更值得、更美好’这样的词语的时候,说明人们本就将它当做了一个异类,一个并不寻常的与众不同的情感。因为一个被人们所认可了的感情,大家是不会去在意它这感情双方的性别的,更不会拿这来做什么比较。”
“这也就意味着,会有很多人去反对、辱骂、嘲讽、无法理解。”
“我不知道人鱼族里是什么情况,但是人类世界便是如此。”
“那么,你还想跟我在一起吗?”
女人弯了背脊,将小人鱼困在了椅子上,凑近了些,盯着她的眸子,一字字问道。
“想!”
原本还沉默着的小人鱼毫不犹豫地抢在她的尾音落下之际便开口了,抱着女人的腰肢,声音一片坚定果决。
“蓝蓝不怕被骂!蓝蓝就是要和妘妘在一起!”
“妘妘……愿意吗?”
小人鱼迟疑了声音,紧紧盯着女人,反应过来了……
如果这样的话,妘妘会被骂……
“可以。”
耳畔传来了女人淡然的声音。
“去洗澡吧。”
秦妘初拍了拍她的头,示意道。
“真的嘛?”
小人鱼昂着脑袋,脸上表情一片空白,下意识又问了一遍。
“嗯。”
这是秦妘初有些许漫不经心的应答。
当人类从灭顶之灾中逃脱出来后,原来的文明全部被毁坏重塑,这时候除了可以保护人类的武器之外,还有什么很重要呢?
其中有一个便是繁衍。
死的人太多了,迁移过程中被灭亡的人数不胜数。
人类数量急减的状况下,繁衍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哪怕在当时女性强者很多的情况下,男女之间的地位差不多平等后,同性.爱情却遭受到了一片的抵制。
孩子孩子孩子,孩子从哪里来?
在一开始新家园还未能建好的时候,曾经已经发达了的各种繁殖研究都无法立刻实施下去,人类只能采用最为古老传统的交.配繁衍。
后来,各种机器设备、科研都渐渐拥有了,繁衍不再依靠传统方式了,这样的异性.爱情观念却是根深蒂固地延续下来了。同性之间的爱情,也不过是近百年内才一点点复苏、被逐渐认可起来的。
就是法律,在一开始也是对同性婚姻抱有否认态度的。直至这百年间,经过众人的努力才让其得以被公开承认。
可是成见是座大山,想要搬动它,很难,非一时之力所能完成。
她原以为娇气的小人鱼面对这些指责质疑声会如往日般红了眼眶,眼泪汪汪地求安慰,不曾想到,这孩子竟然没哭呀。
秦妘初垂眸,眉间柔和了些许,随手点了支烟,抽起来了。
人生在世,本就应当按着自己选定且认定的路走下去,何必畏畏缩缩,瞻前仰后?
感情平等无界限,人心有隔阂。
但若喜欢的是不为所有人接受的小众,那为何要去害怕大众?
烟雾缱绻,渺渺溢散,朦胧模糊了女人的双眸。
这样的意境也不过几瞬,下一刻,秦妘初叹息着揉了揉眉间,碾灭了烟头,走向浴室去了。
浴室里传来了小家伙可怜兮兮的声音。
差点儿忘了,这蠢鱼不会用浴室。
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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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高中的时候明白的性取向,但是从头至尾没有对此产生任何的愧疚感和迷茫,我曾经跟我的好友小心提及过,结果被笑骂是变态、神经病这样的词语,后来我跟她们也就走远了。
但是我也跟我的父母试探提及过,素来疼爱以至于宠溺我的他们一开始也是各种不理解,后来却从未在我面前说一句同性恋的不好了。
并不是他们能够接受,只是太爱我以至于不愿意在言语上伤害我而已。
而现在我进入了大学,我真的真的很高兴很自豪地告诉你们,我遇见了五个能够认同接受我、跟我三观很一致的认为感情平等的女孩子。
她们真的很好,我们也确确实实是相处得很融洽,六个人一个群一起玩儿,三观相合,喜好差不多。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喜好方式,当然有人不赞同你,当然有人不喜欢你,可是只要问心无愧,你自然也会找到喜欢你的认同理解你的好朋友、亲人、以至于爱人。
所以,男女、男男、女女,爱情都是平等的,没有谁比谁高贵的说法,只看你如何想罢了
“男女只是繁衍后代,——才是真爱”这样的话,我认为它就是错的,只不过是少部分人下意识地将同性的喜欢推向了另一个极端,让它继续格格不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