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纱从窗户照进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响在耳畔, 田甜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有徐青柠。
她反应了几秒, 记起了昨天发生的事。
先是徐姐姐打电话给她, 说爷爷重病住院, 她紧赶慢赶到了津城, 在病房外见到徐青柠，她哄着她回家, 安抚宽慰她, 最后变成这样。
两人还是面对面躺着的姿势，和昨晚如出一辙。
田甜呆呆望着徐青柠干净的脸庞。
许是睡了一觉，她气色比昨天好了不少，嘴唇呈漂亮的淡粉色, 微抿着, 匀匀地呼吸着。
这样望了一会儿, 田甜翻了个身, 笔直躺在床上, 望着天花板。
她又想起了昨晚。
昨晚发生的事很多，两人说的话也不少，可田甜望着她第一时间想起来的, 却是她闭眼前轻声呢喃的那声‘我好喜欢你’。
如同一颗细小的石子, 搅乱她一池平静的春水。
田甜尤记得，她当时很紧张，甚至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只偷偷地看她，以为她还要说在一起之类的话，好在她似乎也只是一时感慨，很快闭眼睡了过去。
田甜见她困极睡着，伸手帮她掖了掖被子，也闭上眼睛。
视线阻隔一切，心思却活泛起来，田甜竟忍不住去想若是徐青柠还问她要在一起，她会作何反应。
好像不会拒绝，她想。
那样的情景，那样的人，那样的软语，她应该狠不下心拒绝。
“早。”
耳畔传来轻响，田甜蓦地睁大眼睛，受惊般扭头看她，徐青柠一愣，随即歉疚道：“吓着你了吗？我看你睁着眼睛，以为你醒了。”
“没、没吓到。”田甜堂皇答着。
实话，确实有点。
她在想她，她却突然出声，难免有种被抓包的羞赧之感。
徐青柠透过她微敞的领口看到那粉色的珊瑚绒睡衣，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低头看看自己，她睡前只脱了外套，澡也没洗，和衣而睡，顿时洁癖发作，她掀被起床：“我先去洗个澡。”
田甜点头。
自己还窝在被子里，她起床拿衣服洗澡，一切和谐而自然，田甜却后知后觉产生了种羞臊之感，就好像两人发生了什么一般。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睡觉。
田甜也跟着起来，拿过一旁的外套，穿在身上。
快走到卧室外间时听浴室的徐青柠喊她：“几点了？”
田甜左看右看找不到钟，捞过她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摁开，扯着嗓子答她，“六点半！”
本要放下，眼睛不自觉被某条未读消息吸引，她点进去，看清楚了，高兴抓着手机到浴室门前，激动冲她道，“爷爷醒了！徐姐姐昨晚发消息过来说的！爷爷昨晚醒了！”
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田甜一愣，很快门开，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熏得她脸热，她不自觉退了退，徐青柠只裹着条浴巾激动看她：“你刚刚说什么？爷爷醒了吗？”
田甜笃定的点点头，将手机递到她面前：“你看！”
徐青柠两手抓着她手腕，紧紧的，反复将那消息看了三四遍，最终笑了：“嗯！醒了，真的醒了！”
田甜跟着她笑，视线逐渐从手机落到她被浴巾松松一捆的胸前，被她紧握着的手腕在发烫，她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总觉得浴巾随时要掉。
挣扎了会儿，她小声提醒她：“你要不要先去把澡洗完？”
徐青柠反应过来，松开她的手改为抓着浴巾，点头道：“嗯，你也去洗漱，待会儿我带你去看爷爷。”
田甜点头答应，浴室门重新关上，她将手机放回桌上，出门前不自觉抚了抚被她抓过的手腕。
好奇怪，那股烫人的触感好似除不掉。
吃过早饭，徐青柠领着田甜一同到了病房，昨晚守这儿的是徐青霭，徐青柠将打包来的早餐递给她：“还没吃吧？”
徐青霭接过，有些诧异：“你竟然会记得给我带？”
徐青柠不邀功：“田甜说的。”
“那就怪不得了。”徐青霭提着保温盒到一旁去吃。
徐青柠看了看爷爷，跟上前去了解情况：“你不是说醒了吗？怎么还睡着？你不会是骗我吧？”
徐青霭看她，无奈地笑：“拜托，爷爷总是要睡觉的吧。”
徐青霭将早点一一取出来，拿筷子夹了黄金糕咬了口，安抚她：“放心，医生说醒过来就没什么大问题，待会儿等爷爷醒了你自己看。”
这一等就等到了十点。
伯父伯母全来了，病房里围满了人，在徐爷爷再度睁开眼的那一刻，乌泱泱的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又逐渐响起刻意压低的说话声，皆是松了一口气。
徐老爷子看起来也有话说，徐青霭离得近，帮忙扶他起来，凑过去耳语一阵，代为传话：“爷爷说他没事，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杵在这儿碍眼！”
听着倔老头一贯的语气，徐青柠莫名想笑。
徐青霭还在凑耳过去听，紧接着又道：“就一点小毛病，死不了，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做什么？都走！”
众人关切了阵，遂着老爷子的愿出了病房，徐青柠凑上前去，刚想说话，徐青霭看她：“你不是有课？”
徐青柠一怔，随口道：“没事。”
田甜附耳过去听完徐爷爷的话，转头冲她道：“爷爷让你去上课，还说别想把他这点小病当成逃课的借口，他要骂你。”
徐青柠看他一眼，作势看了眼手机，道：“我现在过去，就只能等打下课铃了。”
田甜又听了阵，冲她道：“那就过去等下课。”
“……”
徐青柠还不愿走，田甜安抚她：“没事，我在这儿呢，你放心去上课吧。”
徐青柠临走前不忘坑徐青霭一把：“二姐你画稿不是没完吗？”
徐青霭淡定微笑，“早结稿了。”话落又扭头冲徐爷爷解释，“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给您看！”
田甜望着两人孩子气的斗嘴，笑了。
徐青柠负气而出，徐青霭恰好要去卫生间，和她同路，走到半道，徐青柠问她：“那你今天就一直在这儿，可以吗？”
“算了吧，过不了三点爷爷就要赶我走，”徐青霭很释然的态度，“我到时候带田甜去买衣服，她这次过来得急，什么也没带。”
徐青柠心下一动，拦住转道去卫生间的徐青霭：“你留在这儿吧，我陪她去买就行了。”
“你下午不上课了？”徐青霭看她。
徐青柠想了想：“下完课带她去也一样，反正学校离商场也不远。”
徐青霭狐疑看她一眼，徐青柠大大方方任她打量，肩膀倏地被她拍了拍：“抓点紧！追了这么久还没把人搞到手，你也够可以的。”
“……”
**
徐青柠一下午的课都没心思上，专心等着放学，其实这种状态下听课，这课上不上都一样，可徐青柠又不敢逃。
因为田甜要来找她。
来学校，找她。
中午的时候徐青柠给田甜打了电话，问清她没带衣服这事，就说带她去买，一商量就将时间定在了徐青柠上完课后。
同样的，田甜为了节省时间，说来她学校找她，到时候直接去买就好。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变态吧，田甜来学校找她这事，徐青柠意外地很兴奋。
激动，又焦急。
有点像是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早上和家长约定好时间放学，翘首以盼等家长的心情。
激动中又含着期盼，期盼田甜不只是在校门口等她，期盼她可以进到学校，到她这栋教学楼，到她的教室，当着所有同学的面，等她下课。
这种行为大概暗藏着炫耀，想要所有人知道，田甜和她，是有某种关系的人。
尽管徐青柠知道以田甜的性格，让她来教室等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徐青柠还是暗搓搓地给她发了教室所在的教学楼，甚至隐晦地和她提起，她所在的这栋教学楼该怎么走。
田甜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找她，成为徐青柠这两节大课想得最多的事。
终于挨到六点，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徐青柠连忙收拾东西，被室友杵了杵胳膊：“翟老头盯你呢，低调点。”
徐青柠皱眉：“他怎么还不说下课？今天也拖堂？”
“你没听是不是？翟老头说了，黑板上那道大题，什么时候解出来了什么时候下课。”
徐青柠暗骂了句脏话，将收拾好的包抱在怀里，凝眉盯黑板上那道题。
她心浮气躁，心思大半放在田甜身上，小半在想班上怎么还没人站起来解答，等了会儿，教室还是寂静无声，她觉得靠其他人实在不靠谱，凝神静气，抽过室友的草稿纸开始解题。
怕田甜等久，解题步骤写得龙飞凤舞，最后答案一算出来，徐青柠立马将草稿纸交给室友，道：“你上！”
室友看她一眼，忙举手会意老师，将答案报出来。
讲台前的老师点点头，看她：“不错，讲讲思路。”
室友低头看徐青柠一眼，徐青柠轻声提醒她看草稿纸，室友仔细辨认那亲妈不认的字，磕磕绊绊将思路解了出来。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下课吧！”
翟老头终于放人，徐青柠松了口气，按开手机，拖了快二十分钟的堂，田甜却没找她。
还没来？
徐青柠拎上包，没随班级大部队走前门，兀自走到教室后排，刚要推开教室后门，看到教室后排最右边的位置上坐着田甜。
她乖乖坐在那儿，双手插兜，还在看黑板上那道题，像是感应到什么，朝她看来，冲她笑了下。
夕阳橘红，窗纱轻动，她坐在那儿笑得极美。
徐青柠顿时感觉她心都要化了。
徐青柠快步朝她走过去，紧张问她：“等很久了吗？”
田甜笑：“没有。”
还有没来得及走的同学朝她们看过来，原本想要炫耀的心思莫名不见，徐青柠挡住他们的视线，低声问田甜：“那我们现在走？”
田甜点头，徐青柠打开教室后门，侧身让田甜先出去，她紧随其后，顺便看了眼教室，果然都在看田甜。
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徐青柠跟上田甜的步伐，小声道：“我没想到你会来教室等我。”
田甜答她：“之前是在楼下等的，不见你下来，怕有什么意外，索性就上来了。”
田甜想到什么，唔了一声：“你们的课好难，我都看不懂。”
徐青柠莫名骄傲了下：“我是专业第一呢。”
“那你好厉害。”
徐青柠顿时就很想表现，像只狂开屏吸引对象的孔雀，平时概不在意的事，能拿到田甜面前露脸了，竟也说了出来：“刚刚，最后那道题，是我解出来的。”
田甜看她一眼，徐青柠身板挺了挺，见她沉默不语，莫名又怕她觉得自己爱表现，忙要补救，听田甜笑着道：“我看出来了。”
“不只是我，”田甜眼尾三分笑，“你们的老师应该也看出来了。”
徐青柠不语，心情却有点美。
她想，她要是有尾巴，此时应当已经欢快地摇了起来。
下了教学楼，恰好与去食堂吃饭的大部队相向而行，逆着人流走的感觉实在不太好，怕走散，徐青柠牵上田甜的手，看她：“不然我们再等会儿？”
“他们是去哪儿？”
“食堂。”
田甜想了想：“我们不去食堂吗？你不饿？”
徐青柠实在挑食，平时其实不太吃食堂，但一对上田甜的视线，她又怂，不敢说食堂不太好吃这话，只看她：“你吃食堂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田甜反问。
于是两人改道，顺着人流的方向，一同到了食堂。
才下课，食堂人很多，队伍排成排，徐青柠排在田甜的后面，除了忐忑之外，又诡异地有点兴奋。
在她学校的食堂，田甜排队和她一起吃饭，这是梦还是现实啊？
每当徐青柠陷入怀疑，势必要垂眸看一眼排在她面前的田甜。
她极耐心，往往等她前面那人往前走了，等上两秒，她才把队伍续上去，一小步一小步，莫名的，徐青柠又觉得她乖。
是现实。
排队是这么美妙的事。
等快到她们时，田甜朝她伸手：“你的饭卡。”
徐青柠乖乖将饭卡交给她，看着她极为熟练地冲窗口的阿姨要两份饭，无端端生出一种骄傲，她上前取饭，端着盘子，再和她一同去打菜，撞了撞她的手臂，调笑似的开口：“你怎么比我还懂？”
田甜犹豫了下，才答：“之前在麦姐姐的学校……”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徐青柠忙打断她，兀自往前走，言行一致表示她不想继续听下去。
田甜莫名笑了。
在食堂吃完饭，徐青柠又领着田甜到宿舍楼下取她停在那儿的车，意有所指了声：“我宿舍就是那栋，宿舍号14613。”
“什么意思？”
“14栋，6楼，第13个房间。”徐青柠答她，又暗搓搓开始期待她来宿舍找她。
田甜之看了眼就收回视线，道：“和麦姐姐她们一样。”
徐青柠不再痴心妄想。
两人上车，徐青柠开车前往学校附近的商场，音乐声开得很小，徐青柠看她：“除了衣服还要买什么吗？”
“衣服也不用买，”对上徐青柠疑惑的视线，田甜解释，“之前徐姐姐给我买的衣服我没带回家，现在还能穿，不用买了。”
“我姐不是说你什么都没带？”
田甜声音小了些，低着头：“要买里面穿的，得换。”
徐青柠明白了。
想到即将要去买什么，有些脸热，脸一热又觉得自己禽兽，忙道：“只要买……这个吗？”
“嗯。”
到了商场，徐青柠领着田甜进了一家内衣旗舰，导购迎上来，徐青柠想起什么，将田甜拉到一旁角落，清了清嗓子，小声问：“那个，你穿多大的啊，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怕你不好意思开口，我去和她说，让她去拿。”
田甜原本不觉得有多难为情，但听徐青柠这难为情的语气，莫名脸就红了。她配合着她扭捏的姿态，小声在她耳边报了一个数字。
徐青柠愣了一下，再是很多下，紧接着往她胸前看了一眼，满脸都写着‘没看出来啊’这几个字。
田甜看出她心中所想，抿着唇，轻哼一声，不再理她，迎上热情的导购。
徐青柠跟在她身后看她挑款式，默不作声，满脑子还被那个数字冲击着，不太转得过弯来。
看她瘦瘦小小……难道真是衣服穿得宽松看不出来？
徐青柠还在想这个问题，见导购在和田甜说些什么，怕她吃亏，忙走上前去：“怎么了？”
田甜迟疑：“她说最好试一下。”
导购小姐礼貌笑着，解释：“是这样的，很多小姐穿内衣的姿势都不太对，在店内试穿的时候我们可以帮忙调整，帮助您选到最适合您的内衣，绝对是舒服的。”
徐青柠不作评价，只看她：“你要试吗？”
田甜当即摇头。
“那就不试了，”徐青柠说完又看她，“有挑中的款式吗？”
田甜点头，和导购去取，许是她害羞，又许是她怕田甜害羞，徐青柠等在一旁，没有多参与。
只在结账时，徐青柠看收银台的小姐姐打包，大致扫了眼。
浅色系，上面有素净的小花，挺好看，徐青柠结完账又扫了眼，收回视线，确实挺好看。
拎着纸袋走出店门，徐青柠问身侧的田甜：“真的没有要买的了吗？”
田甜点头。
“那我们接下来去做什么？”徐青柠脑中开始想商场附近的游玩场所。
田甜道：“回家洗澡，然后去医院陪爷爷。”
徐青柠一愣，随即点头：“也是，我送你回家。”
回家路上，徐青柠的视线透过后视镜，总是时不时落在后座的纸袋身上，纠结许久，她轻咳了咳，伴着车内低微的音乐声开口：“那个内衣，你要是穿着不舒服，也可以来找我。”
她声音越发低了，几乎要湮没在音乐声里：“我也能帮你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