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你别着急, 你慢慢说。”潘晨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徐青柠嘴一瘪,蹲在门前院子搁着的大石头上,愤愤开口:“哪用慢慢说, 就那么回事!我表白了,她不喜欢我, 我们不可能了!”
“你去找她去了?”潘晨话中难掩惊讶,又疑惑, “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她亲口说的?”
“差不离吧, ”徐青柠抬头望眼前漆黑的山林, 再多的情绪仿佛都能被黑暗吞噬, 她咽了咽口水, “潘晨, 我难受。”
潘晨找了些词安慰她, 末了问:“你还在田甜家?”
“嗯。”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徐青柠腿蹲麻了, 站起来走了走。
“就你以后和甜甜,怎么办啊?”潘晨忍不住问, “你是打算在那儿待个两三天吧, 你预备怎么和她相处?一直躲着可不行。”
潘晨了解徐青柠,她是最好面子的人, 发生了这种事, 还能不能在田甜家待都是个问题。
“不待了,我待会儿就走。”
“别胡说,你看看现在几点?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就算你要走,你也得和甜甜说一声吧,你这时候走,甜甜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闹这么难看,你打算以后都不见她了?”潘晨给她分析利害。
徐青柠说那话也是赌气,仔细想想,又道:“再待一晚上,明早走!”
“你怎么和她说?”
“这你就别管了,实话不能说,谎话还不好编吗?”
潘晨老老实实没问了,只是想到以后,还是不禁问了声:“那你以后就这么躲着?不接触?老死不相往来?”
“你不是喜欢她吗?”潘晨表示不理解,“要我说喜欢你就追啊,躲算怎么回事,你追她!”
“追个屁!”徐青柠反驳,“我再追我就是不要我这脸了,我现在还觉得臊得慌呢。”
潘晨沉默,想了想:“你多喜欢她?”
徐青柠一顿,好似沉默了有半个世纪那么长,才缓缓答:“也没多喜欢吧,反正就那么一小会儿,说忘也就忘了。”她语气云淡风轻。
“哦。”
“嗯,就这样。”徐青柠忙不迭地挂了电话。
吹着夜里刺骨的寒风,徐青柠终于从这漫天的虚幻中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真实,她搓了搓脸颊,摆好面部表情后进了屋。
徐青柠没找田甜,径直去田甜房间拿她的包,她想今晚两人是不可能睡一张床上了。
想想也是好笑,放包的时候她还在想,互表心迹后躺在一起,没准还能做点什么,好在还有周末两天,时间够多,也不急着走。
徐青柠嘴角牵出几分自嘲的笑,推开门,发现田甜就在房间,她一愣,很快收敛神色:“你在啊?”
“你要去洗澡了?”田甜问她。
徐青柠应声:“啊。”
徐青柠若无其事的绕过她身边,拿上包的那一刻又不知如何开口了。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可这么煞有其事的换床,倒像是她真有什么了一样。
最终徐青柠还是只从包里拿了换洗衣物,将手机往桌上一放,冲那头叠衣服的田甜开口:“我逃课被辅导员抓了,他勒令我马上回校,我明早得走了。”
“啊?会很严重吗?”
“不知道,没多严重吧,也就那样,”徐青柠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我买了明天上午的票,就和你说一声。”
“我明早联系刘大叔送你去高铁站吧。”
“不用,”徐青柠想也不想拒绝,“我今天坐出租过来的,留了那司机的号码,我联系了他明天来接我。”
“好。”
徐青柠还想说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将手上的衣服一攥,往屋外走。
夜深人静,两人收拾完毕,躺在一张床上,心思各异。
徐青柠努力闭眼睛,努力装睡着,过往的一幕幕却像是跑马灯似的在她眼前疯狂晃悠找存在感,她想,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啊!
怎么就觉得田甜喜欢她了呢,仔细想想,田甜对她完全是礼貌又谦和的照顾,完全没有喜欢的克制和放肆。
她根本就不像一个坠入情网的人,偏她还要一厢情愿地这么想。
徐青柠越想心越冷,越冷就越想。
距离熄灯约莫过去了一小时,徐青柠听见田甜问了声:“你睡了吗?”
徐青柠恍惚了阵,当即要装睡着,几秒后又控制不住应声:“还没。”
“我也睡不着。”田甜答。
徐青柠睁开眼,任由满室的黑暗浸入眼底,她问:“为什么睡不着?”
“我想我是不是做错了,”田甜慢吞吞道,“如果我当初没去找你,自己一个人留在山里……”
徐青柠仿佛被火星烧着了,激动之下打断她的话,有些口不择言:“你后悔认识我了?”
“不是,”田甜否认,缓缓答,“我只是在想从我出现,你好像一直在被迫做某些事,被逼,被骗,还有……总归是我的责任。”
田甜试着站在徐青柠的角度想问题,这一想就彻底睡不着了,她好像无意识改变了徐青柠的生活,她本该是肆意的,却屡屡受制于现实。
“你怎么什么锅都要往身上背?和你有什么关系?哪有被迫,我不愿意做的事谁能逼我,和你没关系,别再想了!”
末了,徐青柠又强调一声:“别想了,快睡吧!”
“噢。”
徐青柠在努力的闭眼,可还是睡不着,也不管田甜听不听得见,她解释了一声:“关于我之前说的话,就我有点喜欢你那些话,我想了想,我好像也没多喜欢你,你就当没这回事吧,别放在心上。”
室内是无边且漫长的沉默,就在徐青柠以为她不可能听到田甜的回复时,她轻轻应了一声:“噢。”
第二天一早,徐青柠就走了,没让田甜送,孤身一人又离开了这个地方。
车往前行驶,路边的风景在窗边倒退,徐青柠双目失焦的望着眼前消逝的一帧帧画面,想她大概是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
行至中途,司机突然问她:“姑娘,昨天说要表白,成功了吗?”
徐青柠笑了笑:“没找到人。”
“嘿,白忙活一场!”司机大叔为她惋惜感叹。
徐青柠望着窗外,怔怔道:“是啊,白忙活一场。”
**
一场初雪过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跨年夜。
在哪里跨年,成为年轻人近来最关注的话题。
各大热门场所被人寻了个遍,可惜皆有瑕疵,令人不甚满意。于是津城市中心新开的一家白云餐厅成为年轻人跨年的新去处。
白云餐厅坐落在建筑高层,环形落地窗将高空的景致映于眼前,装修风格清雅,白色为主,蓝色为辅,天气好时,外面的晴空万里和室内的蓝天白云相映衬,美不胜收。
这家餐厅也是跨年烟火晚会的最佳观景点,视野极佳,一票难求。
徐青柠到餐厅时,她的小伙伴已经在了,还激动朝她挥手,徐青柠朝角落的长桌走过去。
餐厅的空调开得足,徐青柠落座就褪了外套,将衣袖往胳膊上推了推,看他们:“挺有本事啊,这儿的位置都被你们订到了。”
曲一鸣笑:“瞿峰的关系,他哥开的。”
徐青柠看瞿峰:“那待会儿你自觉点,别让我们说。”
瞿峰很上道:“行,今天我买单,你们敞开了吃。”
徐青柠低头看菜单,听曲一鸣低语:“这么久没见,阿酸又换风格了?不走清纯女大学生路线了?”
徐青柠笑:“你一大男人怎么整天盯着我穿什么?怎么,你羡慕我穿裙子啊?”
其他人笑起来,曲一鸣也不恼:“这不是今天穿得还挺好看,想夸夸你。”
他压低声音:“隔壁桌那男的,刚才偷看您被他女朋友抓住了,这时候正严刑拷打水深火热呢,您这祸水当得还挺悠然自得啊。”
徐青柠连眼睛都懒得抬:“关我屁事。”
白色紧身针织衫,黑色短裙,外加一双过膝长靴,曲线毕露,妩媚动人,潘晨是真不怪隔壁桌的男生看傻眼,她也低声问:“你不穿你的衬衫牛仔裤了?”
“谁爱穿谁穿,”徐青柠答,“人生苦短,必须性感。”
菜很快就上了,徐青柠边吃边听他们闲聊,大多在讲最近发生的趣事,聊着聊着话题就绕到她身上:“阿酸可真不够意思,怎么喊都不出来,这要不是跨年夜,指不定要什么时候才能聚呢。”
“就是,这都快一两个月了吧。”
“人家跑健身房泡图书馆,哪有时间和我们聚。”
等他们全抱怨完了,徐青柠才道:“你们不用学习的吗?”
“那我们白天学习,晚上学习,周末学习,也还是有时间玩啊。”
“我没时间,”徐青柠很烦,“课多,又难,哪来的时间。”她抿了口柳橙汁,嫌弃这味道,又放下了。
“不用狡辩了,我早就想说了,你要是因为甜甜躲着我们完全没必要,我们什么关系啊,就算有事我们也站在你这边啊,没必要,真的。”
曲一鸣话落,桌上静了几秒,只有徐青柠像没事人一样还在吃:“我忙。”她答。
“那你忙到连在群里聊天的时间都没有?”
“是。”
其实他们大多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正因为知道,也难免不理解一声:这他妈算怎么回事。
就算失恋,不理他们算怎么回事?失恋就要与世隔绝?何况这也没失恋啊,胎死腹中了不是?
久了他们就愤愤不满,还不平,誓要在徐青柠这儿讨回一个被冷落的公道。
可她竟然堂而皇之的应‘是’?
“不就一个田甜吗?”瞿峰开口,“喜欢就追,不喜欢就算,用得着这样吗?”
岑西也搭腔:“就是,你要是还喜欢我们就帮你一起追,总能追到的。”
“要不我们再去一次山里,待它十天半个月的,你和田甜慢慢培养感情。”
徐青柠抬头,终于不再是无所谓的态度,细听有些恼了:“你们有完没完?什么田甜?早忘干净了!关我屁事!追个屁!”
“就是,”潘晨出面打圆场,“不是说好来商量寒假去哪儿的吗?怎么又聊起这个了,曲一鸣,你带的好头!”
曲一鸣顺承开口:“寒假去哪?好办啊,你们说想玩什么,想玩什么就去哪。”
岑西提议:“滑雪怎么样?我听说邻省新开了一家滑雪场,我们到时候去那儿呆个几天?还有温泉呢。”
“好啊,我也正想玩。”瞿峰搭腔。
潘晨皱眉:“滑雪有点危险了吧?我们也没经验。”
“对,阿酸不喜欢玩这么刺激的了,省得她又骂作死,你们赶紧地再想一个。”曲一鸣也道。
“你们想滑雪?”徐青柠只这么问,见他们点头,没意见地说,“那就滑雪。”
曲一鸣还想问什么,被潘晨一瞪又收回在嘴边的话。
饭过五味,空中炸开跨年的烟火,绚烂的颜色映入眼底,在徐青柠眼中衬出点点星光。
**
从滑雪场回来,年的脚步就越来越近了,徐青柠推着行李箱,直接回了徐家。
将行李箱交给阿姨,徐青柠直接倒了杯水,猛然间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一愣,探头出去,又没看见什么,暗叹自己多想,一口饮尽了,直接回房间补眠。
这一觉睡醒,快到晚饭时间。
徐青柠换了身衣服,拉门出去,余光瞥见走廊右边的人,不可置信地将视线转了过去。
然后呆住——
“你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田甜在冲她笑。
她扎着马尾,穿着嫩黄色的毛衣和浅蓝色牛仔裤,踩着一双毛茸茸的棉拖,眼睛灿灿,在冲她笑。
徐青柠手摸上门把往后一推,关上,又缩回了房间里。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