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佐。”

  韦江澜无声地深吸一口气,目光搭在秋佐紧攥手机攥到发白的指腹。

  “你别害怕,还有我。”

  秋佐没说话,手机从掌心滑下去,落到沙发。

  她抓着脑后的头发,努力蜷缩起来。

  消息和电话都是来自秋勇。

  一开始他只是和声细语试探秋佐为什么不去监狱接他,长久没得到回应大概是恼羞成怒了,一条比一条过激。

  譬如“妈手里的三万块钱可都在我这儿呢,这几天手头紧,你不借给我钱,我只好去问她要了。”

  “听说你喜欢女的,也不知道去九中吆喝一声,你学生们听说了会怎么样。”

  全是威胁,隔着文字都能瞧出的触目惊心。

  秋佐声音哽了哽:“原来……他在监狱这些年,只是去加剧了偏激和扭曲。”

  韦江澜自身后环住她,一遍一遍捋着姑娘僵硬的后背,就像在温柔安抚一只受惊的刺猬。

  时间是良药,却不一定是每个人的良药。

  “我知道我妈觉得儿子有出息,可是我给她的钱也都是每天省下来的啊,她为什么从来不会为我考虑一下呢……”

  在秋勇叛逆期之前,秋佐在卫姝眼里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她像个最传统家庭的妇人那样,一心寄托在儿子丈夫身上。

  小时候秋林川工作忙不常在家,有一次秋勇因为打架被遣回家,卫姝只顾着找四处塞钱求老师关照,中午竟忘记把女儿接回家。

  那个炽晒的夏,小秋佐一个人抱着膝盖在门口等了整个中午,终于下午因为低血糖晕过去。

  晚上卫姝终于想起来还有秋佐这回事,但只是把她带回家,自始至终连一句过问都没有。

  秋佐记得自己那时候六七岁,想事情除是即非,琢磨了几刻钟便明白,这个家没了她也会照常,甚至是……更好吧。

  倒也戏剧性,想明白了她就放下了,没心没肺的活,只去记住那些好的方面,才不算在生活里没尝过甜头。

  “小佐。”韦江澜呼吸掠过秋佐腮边,“你要记得,一切有我。所有你认为无路可走的绝境,我有能力并且很愿意和你一同走过。”

  她的书火,光各类版权费就抵过秋佐一年收入,可不是那种拿钱当一切的人,不会凭借这些粪土来试图提高地位或者凌驾别人人格。

  所以她说“一同走过”,而不是“帮你度过”。

  秋佐喉咙哽了哽:“……好。”

  有句话太挂不住面子,她没说。

  除了秋林川,她就只有韦江澜了。

  “我得去上班。”秋佐几乎是强作镇定,“有食材吗,我去做早饭,你想吃什么啊?”

  “冰箱有速食的东西,我去热一下就行,你别做饭了。”

  话是这么说出来了,可韦江澜仍然没动作,有些手足无措。

  她知道自己得做点什么,可是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秋佐点点头:“嗯。”

  “请假吧,”韦江澜忽然又说,“我们两个人在家,你休息一下。”

  “算了。”秋佐咬了下唇,“我……”

  “嗯?”韦江澜指腹抚过秋佐嘴角隐隐约约的小梨涡,“你什么?”

  所谓克星就是如此了吧,几乎一瞬间秋佐就软下来:“请,请一上午,我打电话。”

  韦江澜好整以暇地收回手:“嗯,我去给你热饭,你休息一下吧。”

  “好。”

  秋佐乖乖回答。

  所幸在秋佐的耳濡目染之下,韦江澜已经对厨房熟悉多了,煮个饭加点料之类的不在话下。

  “好吃。”

  韦江澜忍俊不禁:“这又不是我做的,只是煮一下,怎么就好吃了?”

  一时没注意,无脑吹了。

  秋佐反应迅速:“只要是经过你手的,都好吃。”

  韦江澜挑挑眉:“嗯,学会说好话了。”

  秋佐洋洋自得。

  “要什么奖励?嗯?”

  眼见的就要往拉灯方面扯了,秋佐赶紧转移:“你陪我一上午就是最好的奖励了。”

  “嗯。”韦江澜选择暂且放过她,“吃饭。”

  饭饱酒足后,韦江澜把人抱在怀里,就像袋鼠装着自己的小孩:“想做什么?”

  秋佐摇摇头:“都不想,和你待在一起就够了。”

  “看剧,吃零食,都不想?”

  秋佐继续摇头。

  “好吧。”

  韦江澜真就这么抱着她一直消磨到中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从前在生命里重要不重要的人,聊许多鲜为人知的小故事。

  “饿不饿?”

  秋佐被她惯得懒起来:“我们点外卖吧?”

  “好。”

  韦江澜的手机不在附近,秋佐主动拿自己的手机,还没按开关键,暗掉的手机屏幕自己亮起来。

  这次终于不是秋勇了,是她爸,秋林川。

  秋佐接起来:“爸,怎么了?”

  那边声音有点急,也有点乱:“小佐我跟你说件事,你千万先别慌。”

  秋佐心上咯噔一下:“怎么了?”

  “你妈心衰,现在在救护车上往市中心医院走,我坐出租车,可能慢一点。”

  像是晴天霹雳,直接把她劈成两半。

  不可能的。

  “你,你说什么?”

  “你赶紧来一趟吧。”秋林川声音头一次失去重量,颤巍巍的,就连一夜间衰老十岁也不过如此,“还有……带着你女朋友吧。”

  或许是最后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