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积水还没完全消散,被冲刷的城市抖落一身水花,正在倔强地破土而出。

  中午递交完上诉状从法院出来,韦梦看上去比韦江澜还轻松。

  她系好安全带,对韦江澜说:“不如我们去吃火锅吧?我请你,串串也行。”

  “不了。”韦江澜启动车子,“中午我得回家,我送你去姐夫那儿吧。”

  “诶,你有什么事要忙?”韦梦撇撇嘴,“居然让你拒绝你姐姐的邀请。”

  韦江澜努力控制着表情,看上去淡然自若:“事情有点难解释,总之就是,我对门还在我家里。”

  韦梦夸张地惊叹:“你们是不是已经……”

  “不是,瞎想什么呢。”韦江澜打着方向盘,路过商业街,她心念一动,把车停下来,“我去买两份糖炒栗子。”

  外面太热,韦梦没下车,隔着玻璃窗看妹妹和店铺老板交谈。

  韦梦在十六岁,因为奶奶病重从国外回来过一次,那时候韦江澜才刚读初中。

  家里人忙得不可开交,顾不到她,就让韦梦照顾妹妹。

  韦江澜小时候是真的话少,韦梦用仅能用于日常交流的汉语能力问她,想吃什么,不吭声,去哪里玩,也不吭声。

  最后韦梦实在没法,到路边给她买了瓶饮料和糖炒栗子,手上有吃有喝的,妈妈看到就不会说她苛待妹妹。

  大学毕业后的一次旅行,韦梦遇到她现在的丈夫,他文雅、绅士、眼睛里只有自己,她也就跟着他回国,固定工作,也才慢慢和妹妹建立起联系。

  妈妈告诉韦梦,韦江澜最喜欢吃的是糖炒栗子,韦梦去国外那天,她抱着没吃完的糖炒栗子哭了一下午。

  韦江澜去买糖炒栗子,一袋给她,另一袋是要给那个姑娘吗?

  心里酸溜溜的。

  她的妹妹也要成为别人的了。

  韦江澜坐回驾驶座,把一袋糖炒栗子递给韦梦:“给你的。”

  韦梦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想追人家姑娘?”

  韦江澜愣了愣,把袋子放好,说:“是。”

  韦梦:“确定是她了吗?”

  “姐,”她笑笑,“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这个也急不来。”

  “上次说起她,你不是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样子吗?”韦梦觑她,“你怎么意识到的?”

  “一审败诉后,我手机关机,在家睡了两天,一口饭也没吃。”韦江澜苦笑,“醒过来那天,我大概是太倒霉,洗澡划破手臂,想喝酒打碎酒瓶。本来要出门买酒精消毒,结果半路雨下大了,很没骨气地蹲着哭,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那是遇见秋佐的那天。

  “姐,澜江的笔名,也是我十年心血。”她说,“秋佐把我带到她家里消毒伤口,拿出我写的书说,她会等着我回来。我不是喜欢她喜欢我,只是喜欢细碎事件里她的性格,刚刚说的不是原因,只是开始。还有就是,二审结果出来之前我不会告诉她的。”

  韦梦已经对她没话说:“我清楚了,妈那边我也先不告诉。你记得防着点高新月,别公布任何消息。”

  “我会的。”

  韦江澜把韦梦送回家,开车又往相反方向走。

  她进家门的时候,秋佐正半睡半醒地在客厅和猫说话晒太阳,铺盖的光把她头发染成棕色,一片祥和。

  抬头看到韦江澜,秋佐整个人都蹦起来。

  韦江澜想,也不知道她见了自己为什么一副见鬼的表情,兴许是还惦记着上午的尴尬?

  把糖炒栗子递给秋佐,说:“路上给你买的,当零食吧。”

  “谢谢,我本来想做饭,”秋佐接过来,下意识咬唇,“但是你家连锅都……”都不齐全,没法炒菜,只能煮个面条蒸个饭……

  而且,韦江澜家的冰箱只有一兜放得住的青苹果,还有两个土豆,有一个已经发芽了。她没有锅能炸土豆或者炒菜,秋佐在冰箱前思考了半天,也猜不到韦江澜要怎么吃。

  更要命的是,她有健身的习惯,家里连点能吃的垃圾食品都没有。

  秋佐貌似更可怜她了。

  “我带你出去吃吧。想吃什么?”韦江澜掩饰尴尬地理了理风衣衣领,问。

  她走之前交代了让秋佐不要进自己房间,因为她的合同之类都在里面,是怕掉马。

  谁知道秋佐去了厨房。

  “我都可以。”秋佐说。

  韦江澜挑了家放轻缓钢琴曲的牛排店,一人一块七分熟牛排和滋滋响的石锅拌饭,金黄的糖心蛋躺在圆葱和汁酱上,很是诱人。

  她很绅士地主动给秋佐倒水,拿勺筷。空气中荡漾回旋着手指敲击钢琴键的声音,流泻出清脆畅达。

  如此美好的气氛。

  秋佐戳破溏心蛋,弱小的眼神望着韦江澜。

  “不合口味?”

  韦江澜问。

  “不是,我挺喜欢吃这个的。”秋佐喝了口橙汁,冰凉酸甜从喉间滑下去,“我就是想提醒你,冰箱的土豆有一个发芽了……顺便好奇,你平时土豆怎么做?”

  韦江澜慢条斯理用刀叉切着牛排:“蒸。”

  秋佐不说话了。

  韦江澜又补充自己的想法:“蒸锅的用处其实很多,可以蒸米饭稀饭,也可以蒸水果。”

  秋佐憋了半天:“真厉害。”

  好可怜。

  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去的。

  “要不你以后都来我这里吃饭吧?”

  话说完,秋佐感觉到自己有点过分热情,急忙说:“你出钱买菜,我给你做菜,这样你也省得点外卖不健康。”

  自己的厨艺堪比外卖,这她还是有信心的。

  韦江澜刚想说“好”,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忽然想起韦梦说过的话。

  她没法确保高新月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况且官司还没结束,一切都未成定论。

  这个时候和姑娘走太近,终归是不好。

  她留一线余地:“这几天可以,过一段时间,我工作原因可能要去外地待两个月。”

  小姑娘天真的眼神盯着她,让整个人就像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啊,你平时工作也很忙吗?”

  “还好,忙的时候比较忙。”韦江澜说,“快趁热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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