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姝说过晚安后,就挂掉了电话。

  一个人空荡的房间显得过分静谧。

  秋佐深呼吸,想想澜江,才努力把心底的那股憋屈压住。

  毕竟澜江用文字教会她,无论生活多操.蛋,生下来,就得活下去。

  如果说生活是场战役,那么世界上所有人都是战友,那么她和澜江也算是并肩作战的人。

  这么想想,还不错。

  周末,雨水蒸干,天光放亮。

  秋佐为了锻炼身体,把自己的变速车扛上来蹬着去找蓝天。

  盛夏,有细密的汗流出来,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秋佐骑骑歇歇,口袋里装着一把零钱,到街边买支传统老冰棍,顺便照顾一下大热天摆摊的大爷。

  她脚尖踮地撑着自行车,停在路边吃冰棍。

  大爷笑呵呵地把刚赚的几张钱给身边小孙子,男孩拿着钱又跑到前面不远的地摊上,买了本故事会和豌豆笑传。

  他递一本给爷爷,让他看。

  “爷爷不识字,你看吧。”老人笑脸皱着,用宽厚的手掌摸孙子的头。

  “不嘛,你就看图好啦。”小孩嗓音上扬,还未变声,听上去有几分刺耳,“我可以给你讲啊爷爷……”

  热浪翻腾,秋佐晒得眯了眯眼。

  她把冰棍棒扔到垃圾箱里,蹬着变速车继续前行。

  小孙子要爷爷看书的声音渐远了,呼呼过来的风吹得秋佐头发扬起,掠过耳廓。

  生活中有太多无关紧要的人和景色,她早过了那个看漫画童话的年纪,连童心都丢得七七八八。

  剩下澜江替她存着的那份希冀,现在也藏到风里找不见。

  但总要相信山重水复的,要相信澜江,说不定下个拐角,澜江本人就跳出来说,嘿读者朋友,我回来了。

  秋佐暂且喜滋滋做着美梦。

  终于,秋佐抵达目的地。

  她长腿迈下来,把变速车停到自行车位上。

  高大的法桐提供绿阴,树底下的热风吹过来,很清凉。

  这条街中间连着的糕点首饰服装三家店铺都是蓝天的,她家境好,再历练两年就会去接项目,继承家业。

  秋佐推开糕点店的玻璃门,挂着的铃铛响了响,空调吹着冷空气迎面而来。

  店员在忙着给客人介绍新推出的糕点,秋佐扫视一圈,发现了角落里带着大遮阳帽,翘二郎腿打游戏的蓝天。

  “别打了。”秋佐坐到她对面,“看外面阳光正好的,美好夏日怎能虚度时光?”

  “知道啦,打完这一局就不打了,陪你逛街!”蓝天抬头看她一眼,低头一顿操作猛如虎。

  秋佐闲来会找她逛街,两个人去淘些小玩意儿之类的,蓝天杂七杂八的懂的多,跟着她也算长见识。

  “诶!”蓝天惊呼,“诶诶诶!”

  “输了?”

  “你别毒奶我,我……”蓝天用英文骂了句,“真输了。就差一点的!”

  “正好陪我了。”秋佐托着腮向外看。

  蓝天说话算话,放下手机,挎着秋佐一起出门。

  她和秋佐差不多高,时尚精致身材好,人也鬼精灵,到哪人缘都不错。

  蓝天陪她买了几件日用品,好东西没淘到,俩人耐不住酷热,找了家冰饮店坐下。

  “夏天真好啊,”秋佐感叹,“可以吃冰穿裙子,街上可以看漂亮美女。”

  她抿了口冰激凌,浓郁奶香冰凉地在舌尖化开,抵消了心尖燥热,连外头雨后又冒出来的几声蝉叫都可爱起来。

  “你就是想看美女吧。”蓝天毫不留情地揭穿她。

  “我……”秋佐刚要说话,哆啦A梦的手机铃声又响起来,她无奈地说,“祖宗们又来电话了,我接一下。”

  蓝天比了个OK的手势。

  秋佐深吸一口气,语调已经变得礼貌和善又亲民:“赵妈妈您好,有什么事情吗?”

  那边家长开始聊孩子学习,秋佐具体分析了几句,女家长又怨天尤人地倾诉夫妻两人怎么吵架,孩子家庭环境也不好。

  秋佐听着,直到正中午,蓝天托着下巴都昏昏欲睡了。

  终于,那个家长诉完苦,心满意足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秋老师,你快去吃饭吧。”

  秋佐挂了电话。

  “天哪太恐怖了。”蓝天揉揉眼睛,她刚才隐约听到几句,“这是关心孩子还是打妇女爱心热线电话,你是怎么受得了的?”

  “习惯了。”秋佐低头看看已经化成水的冰饮,“家庭不和睦,还拖拉着个孩子,实在烦了说什么都能扯。”

  “我好奇,”蓝天目光炯炯地瞧她,“你工作时候,有没有碰到过什么奇葩?”

  “问这个干嘛?”秋佐又要了份冰沙。

  “我最近想写网文,跟你请教一下职业相关,顺便找找素材。”蓝天为她的八卦找了个顺理成章的借口。

  “有啊,怎么没有。”秋佐瞥她,又看窗外,“我现在任教的那个学校成绩不行,学生素质个别也不高,整天逃课打架的就不提了,有的冒充家长找我,说要和我在一起,这样我还省的生孩子了。”

  秋佐补一句:“那次估计是真心话大冒险吧,不过现在他们都被我教育的挺不错了。”

  蓝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算什么。”秋佐看她起劲,舀了口冰送进嘴里,荔枝味儿的,甜中有一丝丝酸意,“我还有个男同事,班里学生迟到翘课要记过,女生趴在地上打滚,把他吓坏了。”

  “天哪。”蓝天咂咂嘴,“那你还当什么老师?”

  “说高大上点,可以帮很多迷茫的学生找到方向。小方面的,不想让自己的眼界窄小,和学生在一起会变得有活力。他们大多数还是很可爱的。”

  “了解了。”蓝天说,“你那个荔枝味的好吃么?”

  “还不错。”秋佐低头,把冰沙杯推出去,“你舀口尝尝?”

  “好呀。”蓝天换个话题,“对了,那个澜江怎么样了?”

  秋佐拿勺子搅着冰,最底下的化成一小摊水,她忽然没有任何食欲。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文章全部被锁,不留痕迹,也不发微博表态,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澜江不表态,都觉得可能有反转,一时说不清对错,微博明星和大v都选择静观其变。这里一潭死水,论坛那边却早已沸沸扬扬。

  有人认为文章相似度太高,过于异常,澜江大大不可能做这种没脑子的事。可澜江败诉就是铁证如山,秋佐看形势猜,过不了几天舆论就要一边倒了。

  如果澜江及时澄清,或许还能留住几个粉丝,可是现在……

  秋佐叹了口气。

  澜江毕竟也不是个太需要粉丝吹捧的人。

  以后会怎么样呢?

  最差的,澜江换个不为人知的号继续写文,搞不好风格也要被迫改变,茫茫人海中,秋佐再也找不到她。

  这些,想都不敢想。

  真发生了,就像是剜去心头上一块血肉。

  “要不这样吧,”蓝天知道触及她伤心事,愧疚地出主意说,“咱俩和小纪她们也好久不见了,晚上找几个朋友去你家开party?”

  秋佐眼睛一亮:“这个好。”

  她俩惬意地吃了个午饭,一块到秋佐家里布置场地,蓝天负责打电话挨个问,很轻易就聚起十来个人。

  秋佐家装修时特意安了隔音板,控制着音量就不会太影响隔壁。

  她喜欢party之类的活动,人多热闹,耳边都是喧嚣嘈杂的音乐,可以自欺欺人地堵住孤寂的入口。

  安全起见,蓝天和秋佐只买了低度数的鸡尾酒,又买了几十斤麻辣小龙虾,从店里拿了糕点去。

  到傍晚,人陆陆续续地到了。

  四女六男,都是蓝天和秋佐的好朋友。

  音响放着歌,一群饕餮之徒扫荡过小龙虾后,几乎是人手一杯鸡尾酒和小蛋糕。

  跳舞的聊天的,乱糟糟却有莫名的和谐。

  秋佐把桌上的虾壳和沾满红辣油的卫生纸收到垃圾桶,仔细把桌子擦干净,看了眼表,已经晚上八点钟了。

  外头天色黯黑下来,今夜眺望,群星分外熠熠闪亮。

  秋佐躲在厨房找了许久,没有月亮,又关好窗,悄无声息地混进人群里去。

  几个男人在幼稚地和蓝天她们拼酒,秋佐凑过去围观,哭笑不得,实在不明白拼几度的鸡尾酒有什么意思。

  秋佐吃的麻辣龙虾在胃里火辣辣的,又舒服又难受。她开瓶喝了口鸡尾酒,听几个人聊股票和税。

  涨涨跌跌的,蓝天侃侃而谈,秋佐不懂,在一旁兴致缺缺。

  还有的就是江月明和纪云开,她俩在最角落旁若无人地接吻。

  秋佐有些艳羡,但终究非礼勿视。

  一群人换了爵士歌,又要比着视频学跳舞。

  “你们不怕今晚回不了家吗?”秋佐大声喊,有几分无奈。

  “大不了我们就在这打地铺睡。”蓝天拍拍她的肩膀。

  好吧,秋佐想。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蓝天又说了句话,秋佐靠近音响没听到,隐隐抓住几个关键词,“邻居”“跳舞”之类的,秋佐以为她问自己会不会扰民,说了句“没事”。

  伴着一阵轻微绞痛,肚子突然叽里咕噜的,秋佐急着跑厕所,拿起手机就遁了。

  等几乎虚脱地出来她才想到,自己白天又是冰糕又是冰沙地吃,加上晚上吃太辣,闹肚子。

  秋佐脚底踩棉花似的轻飘飘走出来,看着群魔乱舞的一屋子人喊了声:“我去,跑完厕所简直太得劲了,跳什么舞呢,我要来加入你们了!”

  “那个,秋秋,你太豪放了……”

  秋佐听见身后蓝天在说话,她不以为意地转身,嘴里反驳:“哪有,我多可爱啊。”

  一脸黑线的蓝天,身边还站着个女人。

  韦江澜上衣是孔雀蓝色的,真丝面料,浅驼色阔腿裤,松垮垮的。

  她的气质很冷,今天也没例外,只有头顶昏灯下让她染上一层柔意。

  “你,怎么……”秋佐感觉她要结巴了。

  一把火从嗓子眼烧到脸上。

  “我刚刚问你要不要叫你邻居,你说没事的啊。”蓝天的眼里有戏谑和狡黠,向两人抛了个媚眼,“你之前和我说你对门是个好看的姐姐,还真不错。好好玩啊,我去和她们跳舞了。”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够三个人听见的。

  这兔崽子。

  秋佐瞪她,顾及形象,芬芳之词到嘴边了又没法说。

  看着韦江澜,秋佐憋了半天也没说出句什么话来。

  还是韦江澜率先打破沉默:“你家里,隔音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随时捉虫。。

  瞎编乱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