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冒牌女帝的三千后宫>第37章 淫|镜之国

  北风呼啸了一夜,京城内外一夜白头。

  清早,侍女捧着拾物依次进入虞竹殿。

  徐溪丛起床不久,清靥上残挂着一丝倦意,她让宫婢退下,留侍女风兮一人。

  梳妆台上满满当当的珠钗宝簪排列整齐,徐溪丛呆看半晌,方伸出素白如玉的手,将之一一收好。

  风兮心领神会,将乌亮亮的长发梳成简单半月髻,从最底下小屉里取出一只白菊绒花,戴了上去。

  “陛下昨夜可还好?”

  风兮淘洗着帕子,回应道:“听香影姐姐说尚可,不到三更就已入睡,面朝里面,动也不动。”

  听了这话,徐溪丛摇了摇头,脸上写满落寞,她就知那人彻夜无眠。

  风兮停了停动作,思虑片刻,忍不住问:“主子,昨日的情形,你怎知请来辰妃娘娘可化解危机?

  照您的说法,陛下不再是以前的陛下了,辰妃娘娘不会不知。她能认定,倒叫我意外。”

  “陛下确实不是以前的乔御澜,”徐溪丛无可奈何地一笑,亏欠道:“终究是我的私心,逼迫封烟承认了。”

  “这又如何说?”风兮不解。

  接过热帕子,徐溪丛捂着纤手,顺着窗缝往眺望苍穹,少卿,她补充:“我让你送给辰妃姐姐的信,上面说明了一切。我坦诚了陛下不是乔御澜,给了她两条路。

  第一条,杀了冒牌货,让乔九幽即位,但后者生死不明,流言硝烟尘上,横竖已不适合。

  然而新帝人选,合着一撇都没有,贸然没了女帝,慕容安然又受重伤,朝野上下指不定要乱。”

  “有辰妃娘娘主持大局,如何能乱?”

  徐溪丛轻叹一声,话中有所指,“你瞧着四野一片静雪,但雪地下埋藏的是千万虫蚁蛇蝎,一旦惊蛰时分,春雷至,得了天时地利人和,破土而出,便是如今局面。”

  “有人想谋反不成!”风兮惊呼,“到底是谁?”

  “是谁不重要,”徐溪丛收了收目光,“他们谈不上谋反,依照后世给予的评判,后人给这些乱臣贼子的定义,因是顺势而为。”

  “啊?这……”风兮彻底模糊了,“还能将黑的说成白的不成!”

  徐溪丛苦笑一声,递过帕子,望向不谙世事的丫头,原本她不愿多说几句,可心口堵着太多的话,没人倾吐,窝憋得实在难受,“天道是男子为天且为阳,女子为地且为阴。

  你站着当今的年份上往前瞧,哪朝哪代不是男子为帝王,女子为附庸,甚至为低等?”

  “只有玉琼胆敢逆天道、冒天之大不韪,女人为阳为帝。这份开天辟地的气魄,前无古人。一旦被推翻,想再次建立女人主宰的王朝,难如登天。”

  “后世男子必以此为戒,处处小心,防之又防,绝无可能再让女子为帝,前呼后拥、独大主宰。”

  “既然如此,后世奉行男子为天,怎会认同女帝这段……

  谋反之人,为男性王权先驱,笔就在他们自己手里,哪里会写谋逆二字?”

  “顺便拿下一男子问,他们口中只会出现八个字-顺天应道,拨乱反正。”

  风兮醍醐灌顶,“那就是说,沧煌先帝所有心血将付诸东流,女子再次跌落尘埃,任由男子威风八面,为朝为官,我们则成为其附庸、私属品,可辱可欺、可打可卖。”

  徐溪丛难过道:“届时,有利于女子的法规条约,怕成一片灰烬。

  我将这些写给封烟看,她是大家闺秀,通晓古今,自然明了。

  第二条路,我让她认陛下,至少可以延续沧煌先帝或是乔御澜为玉琼呕心沥血所做的一切。谁轻谁重,一目了然。”

  “其实,您不必写第二条,第一条,已经足够。”风兮感慨,“□□下来,慢慢挑选新帝,再择机辅助其上位,玉琼没了波澜四起和摇摇欲坠。”

  热帕子覆在脸上,黑暗中,有人为了得到所有人的信任,竟当众发下毒誓,这令徐溪丛十分难受又万分敬佩。

  她承认,这世上,最爱乔御澜的、唯有封烟一人。

  双眸湿润,徐溪丛闭眸,到底是自己爱上了冒牌货,逼迫封烟如此了。

  这一次,自己的聪慧成了自私的利刃,归根结底,伤了很多人。

  ……

  净过面,徐溪丛只用玉膏敷面,未施丁点脂粉,她起身走至小榻,风兮传了早膳进来,没等落筷,香影进了来。

  香影朝着文妃恭恭敬敬施礼,一脸哀愁道:“陛下在早朝上和文官吵起来了。”

  徐溪丛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什么?吵起来了,为什么?”

  “陛下……”香影抬眼瞧着,小声道;“她要立封妃娘娘为后。”

  徐溪丛猛然一怔。

  “为了这事,争论不休,有的言官还死谏来着,”香影颇为焦急道:“陛下烦躁,退朝后又将自己关在殿内,谁也不见。

  小的也不知该怎么办,这事不能请教辰妃娘娘,数来数去,只有您有法子化解。”

  徐溪丛看着一脸焦急的人,事情突发,叫自己也有些束手。

  她放下碗筷,待慢慢梳理一番,揪出问题来。

  此事关键,乃是文臣始终觉得阴阳不调、失平失衡,国运受阻。

  二是那些老顽固觉得丢了颜面,放眼四海八荒,女子为帝为妃,已是了不得,外邦之人早已指指点点。再明目张胆立女人为皇后,倒真成了异族口中的淫|镜之国。

  这也是乔御澜迟迟不立封烟为后的原因。

  想到这,徐溪丛倒是露出些笑容,她的爱人如此果敢和坦荡,在人心头平添了暖烘烘的一把。

  辰妃自然是不肯的,完全出于对江山社稷的考虑,定果断推辞,可她心头未必不是深深动容。

  “这事我知道了,封后一事不易,需有个进退。”徐溪丛款款道:“你回去让陛下放心,我于这里说,她的愿望可成!”

  “多谢文妃娘娘!”

  香影再次施礼,就知自己来救文妃是对的,宫里内外,唯她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言语直白,不喜拐弯抹角、说的,必定能够做到。

  就在这时,内侍又匆匆赶来,寻上香影,后者并未让其悄悄传话,就当着徐溪丛的面,一字不落的回禀。

  “大事不好了,陛下……陛下只带着两个侍卫……出宫了,什么也没交代。”

  内侍一脸慌张,徐溪丛神情冷落,她端起尚有余温的白粥,吃了一口。

  香影禁不住问:“娘娘就不担心陛下……”

  “怕她撂挑子吗?”徐溪丛夹了筷嫩笋,放入口中缓缓咀嚼,面对焦急的奴仆,心境不被他们所动,饭菜吞咽完毕,她才道:“陛下既然肯再次坐上龙椅就不可能一走了之,宫外,还有谁?还有谁能在立后的当天,引她去瞧?”

  “慕……慕容安然?”香影诧异道。

  “是了,”徐溪丛不紧不慢道:“命御林军远远跟着就好,其他一概不必。”

  “是,小的明白。”

  二人走后,徐溪丛摒弃所有侍女,独自留自己一人在房,她望向盘子里的姜丝花生,拿着筷子拨了拨,心情似被风拿透了,自言自语道:“原是四妃,并无慕容安然位置,如今逝了两位,一位又荣升,空出三妃之位。有人花十年血汗可不就图个妃位?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你的好意,她并不会领情。相反,你要做好被伤的准备。因她与我不同,我爱的是你;她爱的,是乔御澜。”

  ……

  秦妍就站在慕容安然床边,瞧着上半身被白纱包裹的身躯,心不痛是假的,然而关切的话到嘴边,很难出口。

  “你来干什么。”

  不带一丝感情的言语,已经说明了一切,秦妍还是不肯放弃,老天给自己的时间已不多了,她顶着压力要封辰妃为后,是想稍稍弥补些亏欠。

  面对穿越过来,第一个爱上的人,她妄想能从对方这里,得星点的温暖。

  “来,看看你。”

  慕容安然侧着身面对着冷壁,毫不客气地问:“澜澜,被你弄哪里去了!”

  秦研知逃不过追问,她像个犯错的孩子,捏着金灿灿的龙袍一角,低头委屈道:“我不知道……我进入这里第一日,就是你将云鱼带回的那一天,之前种种,我一概不知。我没杀任何人,一觉醒来……醒来自己就是乔御澜了。”

  “呵!自己就是乔御澜了……”慕容安然起了身,强撑着没了皮的脊梁骨,艰难地转动着身子,光着双足,慢慢下了榻,一步两步,她将人逼得无路可退,秦研的脸越埋越低,后被大将军的手强行捏高,四目对视,不再是滚烫热辣,尽是滔天的恨意和痛苦。

  “你好大的脸啊!也敢和澜澜相提并论!怪不得从我回来,你丢了帝王魄气,柔软的像只畜生。原来,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秦妍鼻子发酸,明明已哭干了泪,被这怀恨的目光剥剐着,干涩的眼眶,冒出了一层潮湿,她坦白道:“是,从一开始我就在骗你,骗你的情、骗你的人、骗你的身,我无耻、我下流。只是抗拒不了你带来的诱|惑,开头一个吻罢了,就把自己的身心,在第一夜全都交付出去了。如今,想收回来,已是不可能。”

  慕容安然将心中恨意传入五指间,十足的力道下,净白细腻的下巴被捏得通红,有人的泪水,像是倾泻的豆子,在无声之中,噼里啪啦一个劲往下掉。

  凉意滴在手背,渗入肌理,慕容安然感受着,依然不肯轻饶对方,“你怎就无耻至极,鸠占鹊巢不说,还骗我为你动心。”

  秦妍不甘示弱,将死至极,她顾不得什么仁义道德,反唇问:“你那到底对我动心没有?”

  “没有!”大将军怒吼。

  “没有就没有,你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秦妍睁着桃花眸,死死盯着,认真问:“既然你无情,不如让我死心,你对准我的眼睛,说你从始至终皆没有动情,那些拥抱亲吻爱抚之际的汹涌情潮都是对乔御澜做的,不是对我做的。”

  “你……”

  “我什么……你看着我,看着我啊!”秦研双手环上对方脖颈,仗着一股凭空的勇气,高傲的仰着脑袋,哽咽起来,“你敢不敢瞧我眼中的东西?我见你是不敢的……因我眼中有对你未曾熄灭的怦然火热、有不曾烧干的一池春水,有藕断丝连,若有似无、弥天盖地的欢喜!”

  慕容安然撇过目光,嘴角在激烈颤抖,只是小声重复地念叨:“你,还我的澜澜,还我的澜澜……”

  “是,你是该找她,你们情投意合,和我这假冒伪劣在一起算什么?演一场替身恩怨情未了吗?可现在我要你暂时抛下那个人,你看着我,只看着我!”秦妍声嘶力竭的怒斥,胸中野兽在嚎叫。

  她不甘付出了所有,临死得不到一丝回应。

  不甘乔御澜夺得一切甜蜜之后,不知所踪,换来自己,独吞所有的痛苦和绝望。

  “你想干什么……”大将军卸力了,搭在下巴出的手,缓缓下落,离开的时候,秦妍一把抓住,后者攥在手心,像是得了件珍宝,拼了命往怀里拽,眼泪这时成了场雨,伴随着呜咽,道满了苍凉悲苦,“安然……我这里疼,疼的要死了,她们一个个都走了,我的心被挖走一块又一块,再也缝补不起来了,我太冷了,每一天皆身处冰窖 ,恶寒啃光了骨髓,滴下来的全是苦汁!”

  “苦汁?”慕容安然一把推开胸怀,力气之大,后背的伤口尽数爆裂,鲜血瞬时染红了白纱布,她含泪冷笑,“皆是你一人咎由自取!你怪谁啊!怪你自己的贪心和龌龊卑鄙!”

  一把刀,插上了胸口 ,秦妍绷不住了,痛哭流涕道:“是我不要脸的加入这个游戏,怀着色心点下按钮,可我……

  是真后悔了,后悔自己造成如今的败坏局面,唯一不后悔,是将心交给你,任由你对待,你摔在捧在手心也好、摔在地上也行,踩上几脚,我也无怨言……只要你能给我一丝温暖,就一次。”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慕容安然咬着后槽牙,凶狠问,“说清楚你来的目的!”

  抹了泪,秦妍目光哀切,哑着嗓子道:“秋猎一开始,你说你最大的心愿是封妃。

  那时,我嘴上没说,心决在秋猎过后,要封你为贵妃,如今……”

  措手不及,慕容安然一拳打来。

  面对近在眼前的刚劲拳风,秦妍脑海一片空白,身心瞬时僵住。

  一瞬间,死亡如此之近。

  被拳风带起的一缕细发凌空荡了一下,继而缓缓贴回湿腻腻的靥,侧脸靠着侧脸,空乏的桃花眸望向虚空。

  慕容安然颤抖道:“滚!一刻也不要待下去!”

  秦妍看着打在脸侧的拳头,内心所有坚硬的东西顷刻间土崩瓦解,抽了骨似的无助。

  一无所有的人,在知道挣扎无用,深情不换的时候,博得一丁点的同情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秦妍歪过脑袋,将温热的脸,靠上铮铮手骨,她用太阳穴这个最为脆弱的地方不停地蹭着大将军握紧的拳头,剖心的痛道:“安然,我要死了!就要死了!不要这样对我……你可怜可怜我吧,就当是可怜一个乞丐,她不想奢望一顿饱饭、一身温暖,或是一个家,她只想要一个吻,最后的一个吻。求求你了!我知道你吻得了我的,你那么爱乔御澜,这张皮囊说不定就是她的,你寻不见她,就拿我为代替,慰藉前半生浓烈的相思,抚平余生再也不得的痛苦吧。吻我,吻我吧!”

  慕容安然忍着万千的冲动,也不知自己的这个冲动是什么,她只是盯上眼前人的唇,想把对方的双唇撕烂,撕得鲜血淋漓。

  不知是痛还是决绝,秦研迷离着含情水眸,用一种难以言说的语气,款款安慰自身,又似在对人诉说,“你以前吻我吻的可深入霸道了……你说你的血液尽数沸腾,我要烧死你了……你心甘情愿为我溺亡在欲|望之海,愿耗干每一滴力气,送我上巫山云雨……你说过的,对着冒牌的女人说过的,我秦研,认真了。”

  “秦-妍!”慕容安然首次念叨起这个可笑又可恨的假名,带着恨得欲占满了整个思维。

  她想咬|她,狠|狠地咬她,狠|狠地报复她。

  “你自找的……”

  “是,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双唇逐渐靠近,温度开始升腾,虚伪的热情开始燃烧,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打破!

  “媳……媳妇?”

  一场狂烈病|态的亲吻,被迫戛然中止。

  晴天霹雳,秦妍猛地睁开双眼,注视着跳窗进来的高大男子,她调转目光不敢置信地问,“你,你是谁?你,你叫安然什么?”

  季锦戎赫然认出了女帝,登时下跪,大声回应,“微臣乃校尉季锦戎,我……我喊大将军……媳……媳妇。”

  声音越来越弱,在秦妍心里像是砸开了一个能吞没所有的窟窿。

  面对质疑的目光,慕容安然身子塌陷下去,躲过灼热的目光,不可回避道:“我与季锦戎,定了亲,他叫的没错。”

  秦妍在漫长的空白中沉默,清醒过来的时候,她走了几步,错开慕容安然的怀抱,再以最为绝望的心……疯狂逃离!

  “澜……”慕容安然伸了伸手,想要做些动作,终究无力下垂,她陷入前所未有的困惑,喃喃自语,“她不是澜澜,她叫秦妍……”

  此时,季锦戎拥了过来。

  他抱着人,下巴垫在慕容安然肩膀上,呜咽道:“你别追她了,追不上的!我陪你好不好,我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写悲情,心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