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赊刀人重出江湖,留下箴言。”

  “我亲眼所见,昨个儿内人正做菜,听见贩刀的喊声,她出去买了把刀,没收钱,就留了那一句话。”

  “红月升天,飞雪三十。”

  “对对对,就是这几个字,字字恐怖如斯。”

  “我总觉得今日京内似乎并不太平。”

  “血色红月、大雪三十,这可都是冤案征兆,那赊刀人所言也并非句句属实吧,下三十日的雪岂不是要死定了。”

  坊间茶楼酒馆,茶余饭后尽是谈论赊刀人一事,这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传得遍地都是。

  这则消息倒是将夏寒青和萧则绪那档子事给盖了下去,以谣止谣。

  赊刀人自古箴言从不出错,京内物资哄抢,物价也日渐上涨,米价一天比一天高。

  今儿还要10钱一斗,再晚来一会儿就要涨到13钱,一路飙升18钱,直到寻常百姓家已经吃不起米。

  米行每日的价钱都不同,一开门便挤着一群人要买米,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被那些富绅人家一抢而空。

  没抢到米的人只能捏着那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铜板空手而归。

  朝堂之上,皇帝暴怒。

  “赊刀人!赊刀人!这大雪还没下呢,便闹得人心惶惶。大理寺何在?”

  “陛下,臣在。”

  “朕限你们在五日之内查清这些赊刀人到底是何人在装神弄鬼,胆敢造谣生事。”

  “户部!传令下去,谁敢哄抬米价菜价,一律斩首示众,任何人不得发国难财。”

  圣旨一下,街头的米商菜商也不敢再多加价,门口一下子排出来老长的队伍。

  可惜时间不久,米店的米面突然变少,每日拿出来卖的也就那么一些,都不够几户人。

  “米呢?”

  “就是啊,怎么越来越少了?”

  “不会是你们藏起来了吧。”

  “哎哟客官,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最近买米的人太多了,米就这么多,可不就越来越少。”

  “你放屁!定是你私藏起来。”

  “昨个儿我看到店家偷偷将米运到王员外家里了,你偷偷把米卖掉了。”

  “客官,这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呵!王员外有钱,你定是高价卖米,阳奉阴违。”

  米店的事情吵吵嚷嚷,正巧有马车路过,车内人听着外面的吵闹声,眉头微蹙。

  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凤眼生威,卧蚕似雾,只是脸膛黝黑,美髯乌黑。

  “发生什么事了?”

  “回大人,是米店私卖米面,百姓们闹上门了。”

  李毓书叹了口气,掀起帘子,正巧看到外面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地一片狼藉。

  “调头,进宫。”

  朱红旧墙,日头透过嫩绿的树杈照进来,落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书房内正跪着一人,景顺帝按着头皮,不自觉得捏起一块桃花酥,待看清楚后又放下。

  “康德禄,这种东西以后不许送进宫来。”

  “是,陛下。”

  康德禄连忙把那盘桃花酥撤了下去,额头冷汗直冒。

  景顺帝揉揉眉心处,一道折子直接砸到台下那人面前。

  “不过是一群走街串巷的小贩,这都查不出来,一个也没抓到,朕要你们大理寺是做什么吃的?一群废物。”

  “滚!”

  “陛下,李毓书李大人求见。”

  康德禄的声音再次响起。

  “让他进来。”

  “微臣李毓书叩见陛下,陛下万安。陛下,臣今日上街,却见米店的米只售出百斗,实在稀奇,唯恐有人阳奉阴违,私售米面。”

  景顺帝太阳穴突突地跳。

  不过是一则预言,却闹得人心惶惶,这赊刀人若是让他抓住,定要九族株连,以定民心。

  “康德禄,把那盘桃花酥端来。”

  “陛下……不可再食了,您今儿用得太多了。”

  景顺帝突然心里一咯噔,睁开双眼,多了一丝杀意,“朕今日用了多少。”

  “三盘,十八块。”

  “昨儿呢?”

  “陛下……”

  “放肆!”

  景顺帝突然大怒,顿时明白了什么一般,桌案上的奏折哗啦一声全部推到了地上,乱作一团。

  “陛下息怒。”

  密密麻麻地又跪了一圈人。

  “好一个袁家!康德禄,把桃花酥送到刘犇那里,给朕严查回味楼!江卿,赊刀人不好查,区区一个回味楼,朕不希望再生事端。”

  “微臣遵旨。”

  大理寺卿抹了一把额头冷汗,终于舒了一口气。

  “李卿,你今日所见事无巨细且报上来。”

  **

  将军府偏远的一处小院内,枯树逢春,绿意枝头,萧则绪闭着眼睛,头上插着许多银针,胳膊搭在软垫上。

  融雪如今已经换了一身男装,金发半束散落在脑后,卷卷长发,一袭沙青色星河蓝袍,正襟危坐。

  “快了,再用半年的药,殿**内毒素便可清除干净。”

  融雪将银针收起,正巧听澜端来一碗药汁,单闻着味儿萧则绪便头疼。

  “就不能不喝药吗?”

  “殿下,三管齐下才好得快。”

  融雪笑眯眯地看着他。

  萧则绪只能硬着头皮,眼眸禁闭,憋气,一口将那汤药喝的一干二净。

  苦的人舌尖发麻,脑中青筋跳动。

  “你这里难道没有糕点蜜饯一类的?唉,还是夏寒青那里好。”

  萧则绪此刻无比想念夏寒青,若是夏寒青在这里,一定会有眼力见的递上一块芝麻糖。

  “那殿下快些去和夏将军卿卿我我吧,属下一个人也乐得自在。”

  提到夏寒青,萧则绪又是轻叹一口,他也不知该怎么谈这个人。

  “殿下这段时间真是被夏将军管的死死的,除了施针,属下这些日子都见不到殿下~”

  萧则绪一脸无语:“你是孤的暗卫,不是鸳鸯楼的花魁,以后不许拿那一套骄纵的话来。”

  谁家的护卫会跟主子撒娇?

  都是惯的他们。

  “啧啧。”

  萧则绪按着眉心,有些难受,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会治疗腿伤吗?”

  “殿下的意思是……”

  “看看夏寒青的腿,若是能治好,孤有重赏。”

  “重赏?那奴家想要殿下这块玉佩。”

  融雪撇撇嘴,指着萧则绪腰间那块双鲤玉珏。

  “不行,换一个。”

  “殿下~”

  “不许撒娇,这是夏寒青的东西。”

  融雪狐疑地问道:“殿下不会真的看上夏将军了吧?”

  “不可能!”

  他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拖泥带水。

  不过夏寒青长得也确实不错,姿颜雄伟,谈不上貌比潘安,也能盖过满京城的男儿,剑眉寒目,极具攻击性的长相。

  体格也并不壮硕,反倒匀称修长,腰细腿长,赏心悦目,练武之时更是英姿飒爽。

  但他现在并无谈情说爱的想法。

  “那夏将军可是要伤心死了。”

  “哟,说曹操,曹操就到。殿下,你相公来了,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萧则绪:“……”

  孤要同他解释什么,他算什么?

  “殿下……”

  夏寒青如同鬼魅一般扶着轮椅突然出现在身后,情绪低落,带着一丝幽怨的意味。

  “臣只离开了一小会儿,您就跑到乌那雪姑娘这里来,您不是答应臣不会再来的吗?”

  他此番像极了一个来抓丈夫出轨逛青楼的妻子,还抓了个正着,正雄赳赳气昂昂地理论。

  说得萧则绪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孤……估计是、我……”

  萧则绪此刻脑中飞速运转,大步迈去,蹲在夏寒青面前,傻笑道:“相公,我想看雪雪跳舞。”

  实在解释不出来,干脆装疯卖傻算了。

  夏寒青不语,脸色阴沉。

  “相公,好不好嘛。”

  他抓着夏寒青的胳膊晃来晃去,眼巴巴地看着他,瞳孔内倒映着夏寒青的面容。

  孤一定是疯了!

  “那……好吧,臣陪殿下一起看。”

  融雪脸色的笑容瞬间僵住。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的要他跳舞吧?

  但面前四个人都直勾勾地望过来,他骑虎难下,他一咬牙硬着头皮转进去又换了一身女装衣裙,散开长发,抱着一把琵琶出来。

  “那奴家献丑了?”

  舞姿轻转,足生莲步,融雪手中琵琶弹得铮亮。

  萧则绪倒是没想到,他在青楼的这两年,居然还学了些真本事。

  这舞步、这琵琶……再配上这一张脸,他可以考虑将融雪送出去施美人计了。

  真是要多亏鸳鸯楼的老鸨。

  将人教的这般风骚……

  夏寒青一偏头就见萧则绪直勾勾地看着那舞女,一股名叫嫉妒的火焰再次燃起,殿下怎么这么喜欢她?

  “殿下,臣叫人做了全鱼宴,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用膳吧,晚上臣可以舞剑给殿下看。”

  不等萧则绪回话,夏寒青直接抓着他的手腕往外走,萧则绪被他拉得踉踉跄跄出了屋门。

  “夏……相公,我可以自己走。”

  屋门口融雪往门框上一倚,直咂舌。

  “殿下真是被管得死死啊,这夏将军神出鬼没的,他刚才看我的眼神,我都觉得他要一拳碎了我的脑袋。”

  “哎,夏侯哥哥,你别凑热闹,你在我在这儿吃呗。”

  听澜挣开他,表情淡漠,“不必了,殿下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融雪嘟囔了声“没意思”自顾自地进屋了。

  萧则绪进屋便闻到了一股香气,脚下猝不及防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过去,被夏寒青及时扶住肩膀。

  这一桌子的鱼是要闹哪样啊。

  他不就是上次随口说了一声想吃鱼……

  红烧、清蒸、糖醋、鱼汤、鲜香扑鼻,夏寒青小心翼翼地挑完刺才夹到萧则绪盘子里。

  “殿下,小心烫!”

  “殿下,试试鱼汤,小厨房熬了许久。”

  “殿下,这个生鱼片是外邦传来的,味道还算鲜美。”

  “殿下……鱼肉,已经挑完刺了。”

  萧则绪:“……”

  救命!孤怎么就招惹夏寒青这么个人了。

  夏寒青好像真的将孤当作他的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