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日这话一出, 原本只想给苏日戳一个对穿的匕首,此刻的攻势像要给苏日戳个百来个对穿。

  顾叶这段时间本来就被世界的压力压到很烦躁,刚才对江意月的爱意又彻底让她的脑海里陷入了一团混沌。

  她停下亲吻江意月的动作, 怒气冲冲地回了一句:“谁叫你没用,我总要哄哄她, 心甘情愿地接受催眠吧!”

  原来顾叶想过让江意月心甘情愿接受催眠这件事情, 但她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让江意月忘掉对她的感情, 不如杀掉江意月。

  至于现在,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

  “你想要做什么?”

  江意月的脸色从苍白转变成了阴沉, 她眼中的怒气等着顾叶给个认真的交代。

  “她想让我封印你的记忆和感情, 你快点让这个匕首停下来。”

  苏日眼看着江意月一点都不顾及基地友情,立刻出卖了顾叶。

  “为什么?”江意月这一天已经问了好多个为什么, 她原本以为顾叶是不满自己限制她行动, 现在看来没有那么简单。

  “对啊,为什么?”出卖了顾叶之后,苏日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顾叶不肯回答。

  已经彻底叛变的苏日急忙给江意月出了一个主意, 他说道:“不如我来催眠她吧,就能知道是为什么了。”

  “如果我不愿意,你催眠不了我。”

  顾叶很肯定这一点。

  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人可以催眠知道自己是谁的顾叶。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的精神力比顾叶还要高。

  苏日后来能够在一号基地催眠顾叶,只是因为那个时候的顾叶已经被封印了记忆和情绪,她忘记了自己是谁。

  “我可不信。”苏日趁着江意月还没有反对,真对顾叶进行了攻击。

  只是当他的精神力一接触到顾叶的脑海时,立刻被反弹了回来。

  强大的反作用力使苏日的大脑一片空白,苏日的身体里蔓延出无法形容的恐惧。

  刚才他的精神力看到的那些景象是真实的吗?

  他体验到了万米以下的深海,那里没有任何的声音, 没有任何光照,只有不知形状的生物在他的精神力旁游走。

  他无法呼吸,无法呐喊,只能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力在消逝。

  如果他再在顾叶的大脑里呆上几秒钟,他可能连生命力的流逝都无法察觉。

  因为那时的他,已经成为了深海里的一部分。

  顾叶把他的精神力反弹回来是在救了他。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还是一个普通人?”苏日一从恐惧中恢复回来,就立刻问道。

  身为S级异能者的苏日很清楚,异能等级和精神力是有关系的。顾叶具有这么庞大的精神力,那她就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人。

  可是眼前的顾叶明明是个什么异能都没有的普通人。

  苏日下意识以为顾叶是用了什么法子,遮掩了自己的异能等级。

  江意月不理会苏日的闹腾,她等着顾叶给她一个解释。

  顾叶在江意月眼神的逼问下,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她放下了脑海里的那些杂念,她承认了:“是,我是想封印掉你的记忆和情感,然后把你推入丧尸群,让你亲手杀死我。”

  只知道顾叶前半句计划的苏日听到这时,比江意月还要不明白,这是什么奇怪的计划。

  江意月没有说话,等着顾叶继续解释。

  顾叶把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举了起来,说着:“因为不这样做,世界还会像现在一样,永远看不见末世结束的希望。”

  江意月被顾叶的举动刺激到了,她也想起了当初顾叶和她关于戒指的约定。她一把拔下顾叶手上的戒指,也没丢到一旁,只是塞回了顾叶的兜里。

  “让我杀死你,世界就会有希望了吗?你为什么要说这么可笑的事情。”

  顾叶执着地看着江意月,看着这个她在未见面前,就在心中描绘过无数遍的女主,慢慢说道:“因为我看见了那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顾叶,你真可笑。”

  匕首在瞬间回到了它的主人手里,江意月的愤怒让匕首的寒光更加凛冽,下一秒这把匕首似乎就要伤到靠近它的顾叶。

  顾叶还是那种无畏的姿势,甚至她看向江意月的眼神里都带上了江意月最厌恶的怜悯。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见的未来,预知异能并不可信,一号基地当初就有过教训。”

  江意月最后的冷静让她清晰地说出了这番话。她知道一号基地前一任S级异能者就是预知异能者,但是那个异能者终究也没有完全预知到未来。

  “不是预知异能。”顾叶抬手摸着江意月的发丝,她的声音温柔又冰冷,“你从小就讨厌你的父母,可是他们被上天安排注定是你的父母,所以你从来不自己代签,因为你害怕,一旦打破了父母这个光环,你将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

  江意月不理解顾叶为什么说这些,这些明明和现在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在一旁围观的苏日却仿佛又看见了当初殴打幻觉,此刻的顾叶似乎和刚才不一样了。

  “你被饿得在地上翻滚的时候,你被冻得在风中发抖的时候,你有没有怨恨过给你安排这对父母的上天呢?如果这个上天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你会恨她吗?恨她给你加诸了这么可悲的身世。”

  “江意月,你的这一生就是一本末世小说,她就是这本小说的作者,她随手写下的几行字却给你带来无边的痛苦。现在她就站在你的面前,杀死了她,你就能摆脱她的控制,行使你作为女主的权利了。”

  顾叶说完了这一切,她等着迎接江意月的冷嘲热讽,等着迎接江意月的谩骂,等着迎接江意月的怒火。

  她太了解那对父母对江意月的伤害了,即使江意月成年后,江意月还会因为做梦梦到那对父母从噩梦中惊醒。

  那时的她抱着江意月,安抚着江意月,告诉她不要想了,一切都过去了,她会陪着她的。

  现在的她,一把捅开江意月内心的伤痕,告诉江意月,是她亲手安排了这一切,是她让江意月如此痛苦。

  顾叶觉得此刻的自己还是写下这本小说时的状态,她依旧无情地操纵着江意月的情绪,她真是个恶心的家伙。

  她的耳边苏日的质疑声吵闹声嗡嗡响个不停,她一句都没有在意也一句都听见,她的视野里江意月脸上的所有情绪都收了回去,此刻的江意月带上了一张纯白的面具,她的眉眼是当初顾叶在笔下写出的样子,她的身姿是顾叶当初幻想的那样。

  她视野里的江意月和她脑海里那个没有灵魂的纸片人重合了,她有些害怕,又有些释然。

  一阵白光突然从顾叶眼前闪过,随着白光而逝的还有顾叶前额的发丝。

  江意月只收回了匕首,没有捡起被匕首割下的发丝,她竟然笑了,她的笑容崩裂了顾叶付诸在她身上的泥浆。

  “那你从小到大追在我后面跑,讨好我哄我开心,也是你写下的剧情?一本末世小说写那么多日常生活,读者会骂作者水文吧。”

  顾叶一时回答不出,但很快反驳道:“确实不是我写下的剧情。我刚来这个世界,想要活下去,就去讨好身为女主的你,身为正常人都会这么做吧。”

  顾叶知道这场她和江意月的战争,一旦她承认她对江意月有情,她的计划就不能开始。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不想讨好我了,让我杀死你?”

  拿回了主导权的江意月不再是那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她游刃有余地套着顾叶的话。

  “因为……”

  “顾叶,你想好了再说,你之前说想让我杀死你,因为这样世界就有希望了,你要是说讨厌我,这可和刚才的说法对不上。”

  顾叶确实没法再这么说了,她选择了诚恳,她说着:“因为我一开始只想让自己活下来,现在我想让世界活下来,这是我作为这个世界创造者的责任。”

  顾叶将一切和盘托出,包括她笔下的原剧情、她为了改变剧情做出的努力、那些可能比原结局还要糟糕的结果。

  “江意月,我知道你在清醒状态下做不到杀死我,所以让我封印了你的记忆和情绪,这样你就能杀死我了。”

  顾叶知道她的这番话可能得不到江意月的认同,但她没有想到江意月会这么愤怒,甚至比之前她刻意激怒江意月的时候还要愤怒。

  江意月的整个眼睛都被怒火染红,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顾叶的衣领,另一只手高悬在那里,马上就要扇在顾叶的脸上。

  顾叶坦然地用她那双平静地眼睛盯着江意月,丝毫不畏惧接下来会迎来的疼痛。

  江意月的手举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空气中最后还是响起了一声冷笑声,紧接着是清脆的巴掌声,但是顾叶的脸上依旧白皙,狠狠泛起红晕的是江意月的脸颊。

  江意月重重地在自己脸上打了一下又一下,每一下的力道都比上一下的还要重,没有几下后,她的嘴角就溢出了血沫。

  顾叶被吓得忙不迭地抓住江意月的手,高喊着:“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是你疯了,你说着杀了你之后,我就能摆脱你的控制,可是杀死你之后的一切,不还是在你的控制下。按照你的意愿,按照你写下的剧情,杀死你之后,去拯救世界,成为世界的主宰。你怎么不说杀死你之后,你还给我安排了另一个心心相印的爱人!”

  顾叶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还真的有安排命中注定的爱人。”

  江意月被气得夸道:“你还真是合格的作者。”

  江意月甩开顾叶的手,说道:“顾叶,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可能会按照你的计划去做。你现在在这个世界里,这个世界也不再是存在于纸面上的末世小说,你也不再是那个可以操纵所有人的作者,哪怕真的按照你的计划,让我封印住记忆和情绪杀死你,这个世界也不会按照剧情发展。”

  “会的,那么多人都这么按照剧情发展下去了。”顾叶又给江意月讲了很多按照剧情发展的例子。

  江意月依旧没有听进去,她认为顾叶是陷入了执念,倒是一旁的苏日听进去了,他已经相信了百分之八十。

  苏日拉开一人一句“我不信”、“就是这样”吵得不停的两个人,他示意江意月先冷静下来,反正她们两个没人能说服对方,不如让他来问几句。

  “你说这个世界是末世小说演化而来,你就是这本小说的作者,你有什么证据?”苏日问到了关键点上。

  之前江意月一直没有怀疑过这个问题,因为她清楚顾叶就是再有创意也编不出这样的谎言,加上末世初期顾叶的那些原先看上去巧合现在看起来是未卜先知的行为,她相信顾叶说的是真的。

  “我之前提起过你的名字吧,当然你会觉得我之前可能认识你,如果我说我知道你真正的父亲是谁呢?”顾叶看着苏日立刻变掉的脸色继续说道,“你真正的父亲葬在那冰冷的河流里。”

  在顾叶说完这句话后,苏日就信了百分之九十,因为这件事情他自己也是毕业之后迁户口时才知道的。

  那个一直督促他向好心人学习的父亲并不是他的生父,而是他的养父。

  而他的生父就是那个救了他母亲的好心人。他的养父为了让他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就隐瞒了这一切,但是他的养父又不忍他一点都不知道生父的事情,才会在日常生活中时时刻刻提起。

  知道这件事情后,他恍惚了很久,为了救起自己家人而牺牲也是高尚的品德,可这和他这些年一直崇拜着的好心人又不同。他怀疑世界上真的有为了无关的人而愿意牺牲的崇高者吗?这才是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家的真正原因,他怕他一回家,就忍不住去质问他的养父。

  顾叶以为江意月也还在怀疑她,就又说出了一些证明的事情:“虽然在世界形成的时候,我的意识已经无法强行影响世界,但是在创造世界的时候,我的意识还是影响了很多细节。这也是我这些年行动时无意发现的。在一些剧情场景里面,除了我在小说里写明密码的那些密码锁,其他密码锁都默认是我的生日,例如一号基地研究所保险柜的密码。”

  顾叶说出了她自己的生日,苏日努力回想着研究所保险柜的密码,果然和顾叶的生日数字一致。

  后来荣城基地的密码事件也是如此,只不过当时江意月已经封印了记忆,所以忘了这件事情,才白白担心了那么久。

  苏日彻底相信了顾叶,他立刻改去劝说江意月:“你就老老实实听话,反正死的也不是你,封印了记忆和情感后你也不会难过,大家都快乐。”

  江意月没好气地说道:“你还真是顶级的墙头草啊。”

  “谢谢夸奖。”苏日接受了江意月的夸奖。

  “顾叶,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拯救世界是为了什么?”江意月说道。

  为了什么?顾叶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但是没有一样停留下来的,她就是应该拯救世界,因为她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这是她的责任。

  “因为这是我创造的世界,我想要拯救它。”

  苏日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勇于承担起自己的职责,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这是多么高尚的行为。

  只是他满意,问出这个答案的江意月可不满意。

  江意月的眼里铺满了失望与无奈,果然答案是这样,不过她是不是该庆幸,如果不是这个答案,她就留不下顾叶了。

  为什么她以前没有察觉到顾叶的不同,或许就像顾叶自己说的那样,她是顾叶的女主,所以顾叶要讨好她。

  如果问基地里的任何人,为什么要拯救世界,他们的回答会是:“我要守护家人,我想要回到以前平静的生活,我不想再这么逃亡下去……”

  任何人的回答都带有情感的温度,而不是像顾叶这般冷冰冰的:“因为这是我创造的世界,我想要拯救它。”

  这个世界对顾叶来说,不过是冰冷的物件,哪怕顾叶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顾叶也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而不是这个世界的民众。

  江意月想着自己是不是还要高兴,因为顾叶在计划开始前还记得和她道别,顾叶对她还是有着少许不同于物件的情感。

  只是这些情感,终究不能将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拉下高高在上的神坛。毕竟这个创造者连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生命都不再留恋。

  “顾叶,你的计划就是封印住我的记忆和情感,然后你把我推入丧尸群,没有记忆和情感的我会黑化杀死你。”

  顾叶点了点头。

  “在你的小说里,那个女配是在恶意的驱使下将我推入丧尸群的,你确定你到时候就不会心软吗?”

  江意月趁着顾叶对这句话来不及细想,又继续说道:“如果想要计划按照你的剧情发展,在封印我记忆和情感的同时,你也要封印你的记忆和情感。”

  “我封印不了她的全部记忆和情感。”一旁的苏日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

  “不用封印她的全部记忆和情感,封印大部分就好,不过你必须要封印掉她是这本小说的作者,这才是计划里最大的变数。”

  顾叶同意了这件事情,只是她还是不敢相信江意月竟然会答应按照她的计划来,明明刚才还是死不同意的模样。

  “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同意?”江意月看出了顾叶的疑问,“因为我肯定哪怕封印了我全部记忆和情感,我也不会杀死你。到那个时候,你必须要给我活下去,不要再想着那本末世小说的剧情,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不再是那本小说。”

  顾叶她们又商讨了好久计划的细节。

  除了苏日这个看热闹的家伙,顾叶和江意月都不怎么好受,顾叶难受的是她对不起江意月,江意月难受的是明明知道这个计划是如此的荒谬,她还要拿顾叶的生命去赌最后一丝的可能。

  补充后的计划商量后就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假如江意月最后还是没有杀掉顾叶,那么她们两个该如何拿回封锁的记忆。

  不管是顾叶还是江意月都不相信苏日,她们都觉得苏日可能被对方收买,让计划朝着对方希望的方向发展。

  她们两个达成了共识,那就是苏日也必须要封印关于这一切的记忆。

  所以,现在摆在她们面前的问题就是,三个失忆的人怎么设置密码拿回暗号。

  她们三个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出来。

  “要是还有第四个人就好了。”人品遭受了否定的苏日只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顾叶被这么一提醒,倒想起了附近确实有一个人可以承担这个重任,但是那个人如果知道她这个计划,怕是会连连在她脑袋上敲着,让她清醒一下。

  那个人明明自己选择牺牲,却永远会骂选择牺牲的别人是笨蛋。

  此刻被顾叶惦记的那个人苏盟正在自己的地盘上和一个不速之客对视着。

  这个不速之客已经来了很久了,一开始劝他加入火种组织,后来又劝他配合虞白的计划。

  苏盟脾气再好,也想骂这激活一句,能不能说点别人爱听的,这家伙不知道他最讨厌火种组织和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虞白。

  不过半个小时前,这家伙怎么开始神不在焉的,自己好像也没有骂他啊。

  不管是在空地上闹腾的顾叶她们,还是沉默之城的主人苏盟,都没有注意到她们这那两伙人所在的地方其实相距不远。

  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这距离还是不足以听到对方的对劲,但是对于听力异能者来说,就是完全不同了。

  自从顾叶她们开始交流开始,她们的对话就像是用大喇叭在这个听力异能者谭明的耳边播放。

  “既然您不答应,那我还是下次再来吧。”谭明快速放下一句告辞,用最快的速度朝外面跑去。

  不知情的苏盟还以为谭明是生怕自己放丧尸咬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我脾气明明很好,这家伙跑那么快干什么。”

  谭明跑到那片空地的时候,顾叶她们还没有达成共识。

  谭明刚松了一口气,感慨自己终于赶上了,他的脖子上就多了两样东西,一样是江意月的匕首,还有一样是苏日的刀片。

  在沉默之城里,一个完全不是一号基地成员的人类,这两个要素就值得谭明脖子上多出两样利器了,更何况这人明显是来找她们的。

  “你叫什么名字?”唯一没有动作的顾叶用眼睛盯着谭明问道。

  她们谈论的事情太重要了,她要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她笔下的重要人物。

  那本末世小说有名有姓的配角太多了,顾叶并没有给每一个人都设置外貌,所以单纯从外貌上她也无法判断这是哪个人。

  之前谭明在用异能偷听时就听到了顾叶的身份,他知道这是他们这个世界的创造者,这是能够给他们带来光明的拯救者。

  每一个加入“火种”组织的成员,都有着疯狂的心,他们不惜一切想要拯救世界。谭明虽然被其他成员嫌弃懦弱胆小,但是他一直相信自己早晚有一点也可以的。

  他懦弱胆小只是因为那些计划都不是他想要帮助的计划,那些人可笑的计划配不上他用生命去协助。

  他真正想要协助的计划只有真正的“火种”计划,甚至他没有资格提出他想要加入真正的“火种”计划,因为那个计划也是像今天那样偷听来的。

  “我叫谭明。”谭明忐忑地等着顾叶的审判,他也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拯救世界的可能。

  顾叶努力思索了很久,时间每过一分钟,架在谭明脖子的匕首和刀片就要加深一厘米。

  对于这个陌生人,不管是江意月还是苏日,他们没有一个人放水,每个人的下手都是实打实的狠,脖子上涌出的血液已经染红了谭明的衣领。

  谭明还是那般不知疼痛地望着顾叶,他需要认可,需要鼓励,需要在这没有寄托的末世里生存下去的希望。

  顾叶最后还是给出了答案:“他是自由的。”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谭明被这最后的审判结果抽走了最后的灵魂与支撑,他整个人软摊在地上。江意月和苏日收手不及,两个人的利器都剜走了谭明脖子上的大块血肉,好在都不是什么要害的地方。

  “你听到了我们的对话?”顾叶很快就反应过来,如果不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单凭她刚才说的那一句话,其他人只会以为是放他自由,而不是这副奇怪的状态。

  不过如果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没有牵扯在剧情中,只要避开一些事情,就能自由地活下去,不是更好吗?

  这个人还真是从头到尾都很奇怪。

  谭明在血液引来丧尸之前简略地包扎了一下伤口,重新振作了起来,他回答道:“我确实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也知道了你们的计划,你们不是需要第四个人吗?我觉得我很合适。”

  “我之前和你们素不相识,不会偏帮任何一方,我只想要拯救世界。”

  谭明给顾叶她们想了一套完整的流程。

  先让顾叶写下恢复记忆的问题,放进只有谭明能打开的徽章里,再按照约定分别封印江意月和顾叶的记忆和感情,同时封印在场所有人关于今天的记忆。

  只要有一天谭明和苏日再次相遇,谭明就会在催眠的作用下,说出苏日的真实姓名“林危”。在他说出的同时,苏日和谭明就会拿回今天的记忆。

  如果顾叶没死,他们就去帮助顾叶打开她带在身上的那个徽章,顾叶看到徽章的同时就能拿回所有的记忆和感情。在这之后,再让顾叶说出解开江意月封印的密码,让苏日帮忙恢复江意月的记忆和情感。

  假如顾叶死了,也就没有人知道江意月封印的密码是什么,哪怕苏日再怎么厉害,也无法恢复江意月的记忆和情感。

  顾叶坚持让江意月最后一个恢复记忆,就是为了防止有一天,她的死会变成江意月的枷锁。

  这整个计划非常冒险,每一个步骤都没有任何的备选方案,甚至参与者对彼此也没有多少信任,但是这个计划最后还是通过了。

  “你为什么非要掺和在里面?”在计划开始前,另外三个人都质问着谭明。

  “因为我知道一个计划,可是我没有资格去参与。如果顾小姐死了,那么证明顾小姐的拯救世界计划可能就成功了,我也不需要执着于那个计划。如果顾小姐没有死,我想要参与的那个计划需要顾小姐的帮忙。”

  谭明的解释说服了顾叶,但没有说服江意月和苏日。

  他们一致的反应是:“我们待会把你关于那个计划的记忆也封印了,当你再次遇到苏日时,你的记忆才能解封。”

  他们四个人都各自封印了自己最重要的记忆作为彼此信任的筹码,作为让这个计划进行下去的通行证。

  苏日封印了代表着他的过去和灵魂的姓名,谭明封印了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信念计划,顾叶封印了她身为末世小说作者的执念,江意月封印了能够毁灭她的爱情。

  在苏日正式开始封印之前,谭明还交代了一些事情,就是虞白那个可笑的丧尸血液管的计划。

  他把那些丧尸血液管交给了顾叶,并当着他们的面打通虞白的联系方式。

  “苏盟拒绝了和我们合作,他不相信其他基地会如此残忍,他还天真地相信他自己能回到人类中去。是否执行B计划?”

  “好,我知道了,不过组织那边能够再给我送来一支S级丧尸血液管和一支A级丧尸血液管吗?之前我遇到了一个意外,这两支丧尸血液管都丢失了,徽章也不慎遗落了。”

  这就是后来江意月记忆碎片里的情景。只不过因为视角的误导,才让她以为她是在偷听。

  谭明处理完和虞白的事情之后,他们再次商讨了计划的细节。

  在商讨细节的中途,顾叶果然没有高估苏日的人品,趁着顾叶不注意的时候,苏日偷偷留下了一个本子,准备记录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当然,这一小动作自然被顾叶和江意月发现了。

  最后,他们四个人达成了一致,修改了苏日本子上的记录。

  记录被改成顾叶让他制作催眠丧尸的录音外,还主动要他催眠她,让她失去末世后的所有记忆。他为了让这个催眠无法解除,就自己催眠自己忘记了和顾叶的部分记忆,这样自然也忘记了关键参数。不过笔记上记载着他给自己留了条退路,他在催眠自己前把那个参数记下来,交给了一个神秘兮兮的家伙。

  这个记录半真半假,主要是因为江意月的一句话留下的:“要是我在丧尸群里没有杀死你,但是把你救回基地后就和你分道扬镳了。没有我的保护,你又没有末世后的记忆,很容易发生意外。你要是因为意外没有来得及等到谭明他们解开记忆就死了,那才叫真正的一场空。”

  “不过再怎么看,这个记录里的顾叶也是个居心叵测的人?”谭明不解地问道。

  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修改成这样,以为自己被顾叶推入丧尸群的江意月就会不计前嫌地保护顾叶。

  江意月并没有回答,她太了解自己了,她可是一个很会给自己找借口的人。只要能把顾叶留在身边,一个她失去记忆了,她和那个刻意想害死自己的顾叶不一样的借口就够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一点,就是因为苏日留下的这本本子,江意月给自己找到了可以接受的借口,还是把顾叶留在了身边。

  在反反复复确定了计划的细节之后,苏日的催眠真的开始了。

  封印记忆和情绪是件比想象中还要可怕的事情。

  作为需要封印最多记忆和情绪的顾叶,她能感受到以为的那些情绪就像五颜六色的花朵一样,在一秒一秒地变成黑白,她所有记忆深刻的画面都在消失。

  画面里有太多太多的江意月了,那些江意月在笑、在生气、在哭泣,最后都变成了漠视。

  顾叶的眼睛逐渐变得通红,她的情绪都控制不住了,她好想让江意月直接杀了她,而不是封印掉这些记忆和情绪。

  “顾叶,相信我,这个计划一定可以的。”江意月握紧了顾叶的手。

  “对,相信她,这个计划一定可以的,太刺激了,比你原来的计划还要刺激,我好久没有遇见过这么刺激的事情了。放心,我的异能绝对靠谱,我们所有人都能顺利完成这个计划的。”苏日兴奋地说着。

  半个小时后,他们四个都完成了计划中的封印。

  因此,苏日也忘记了今天的事情,他也无法去确认他的封印状况。

  他以为自己只是来沉默之城放丧尸录音的,于是再次快乐地在沉默之城里闹腾。

  浑身是血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的谭明一摸口袋,发现口袋里的徽章和丧尸血液管竟然都不见了,他急匆匆地逃出沉默之城向虞白汇报。

  一处丧尸群的聚集地,江意月搂紧了还昏迷着的顾叶,脑海里残留着顾叶把她推进丧尸群的记忆。

  明明她现在只要丢下顾叶,她就能轻松离开丧尸群,但是她就是不愿意松手。

  哪怕顾叶背叛了她,她也绝对不会让顾叶死在她的面前的。

  不久后,站在高处的苏盟发现了浴血奋战的江意月,他想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队友……

  顾叶和江意月的这场以生命和爱情的对赌,终究还是江意月胜利了。

  身为世界创造者的顾叶,终究还是小看了这个世界,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个世界人们对爱情、对希望的坚持。

  这个世界终究只有这个世界的群众来拯救,他们努力,他们奋进,他们团结在一起,他们不是剧情的奴隶,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还沉睡着的世界创造者顾叶不会明白这一切,但是再次醒来,忘记自己创造者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的顾叶会明白这一切。

  *

  顾叶拿回全部记忆的瞬间,幻觉世界里的那个小人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空气,她站了起来,拼命推开周围的铅字。

  当那些铅字全部消失时,无数纸页在半空中飞腾,又在转瞬之间全部燃烧化为灰烬。

  江意月并不知道顾叶的那些心理变化,她只看见顾叶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她想去拿过顾叶手里的字条,却被顾叶按住了。

  江意月看见这一年以来,顾叶脸上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或者换个形容词,最谄媚的笑容。

  她不禁越发好奇到底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顾叶难道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这一年来,忘记了自己作者身份,经历了苏盟事件、荣城基地事件、罪恶之城事件、盾城事件的顾叶,早就不是那个执拗地觉得只要她按照剧情牺牲,这个世界就能看见希望的顾叶。

  经历了这许许多多,她早就明白了世界的结局可能有很多种,她为什么要执念于那个不算完美的结局,她们这些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创造世界的希望。

  哪怕这个希望要耗费很多年很多年,也总比把希望寄托在剧情上来的好。

  过去的她说着要拯救世界,其实并不相信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她甚至也不相信江意月。她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笔下的世界。

  现在的她明白了这是所有人的世界,不是她一个人的世界。

  她的牺牲不会改变世界,只会让江意月痛苦。

  她明白了江意月当初那个问题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她想要拯救世界,是因为她想要和江意月幸福地生活下去,她想要让她的父母过回从前那样安稳的生活,她想要让一号基地的人们不再担惊受怕,她想要让丧尸王者们都变回人类……

  她想要的太多太多,她拯救世界绝对不再是因为她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不再因为那是她无法摆脱的沉痛压力。

  过去的她,就是因为在潜意识里,老是想着她曾经写下的剧情,想着只有自己死去,江意月黑化,才能让世界看到希望,所以才会一直没有异能。

  因为剧情里她这个身份没有异能,明明她的精神力强到足以激活S级的异能,但是潜意识里的不行压制了一切发展的可能性。

  她现在这个能看到对方好感度的异能,就是因为当初她什么都不知道,被挂在旗杆上,迫切想要知道江意月对自己好感度的想法压制了潜意识里不行的想法,所以她才激活了这个异能。

  至于她那可以算得上古代武功的身手,它的由来也和苏日的那身身手的由来有异曲同工之处。

  苏日的身手是催眠自己得来的,顾叶的身手其实也差不多。

  她在利用江意月异能进行锻炼的同时,潜意识里还想着剧情需要她活到丧尸群事件,所以在此之前她绝对不会死,这种想法才让她练出了这种身手。

  不然其他人用她这种方法练,只会摔个几次鼻青脸肿,绝对不会变成现在的这种效果。她的身手本质上还是归功于自我催眠。

  现在还躺在沉默之城下面沉睡的苏盟,如果知道这俩人身手的真相都是来自催眠,他也不会再思考自己究竟有没有缺了一节武功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