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妃刚刚挪动了一点位置的时候,炎凉忽然凑得近了些：“娘娘在做什么？”
赵妃：“……！”
赵妃惊得险些失态。
“七、七公主殿下！”赵妃根本不敢去看炎凉那似笑非笑的眼睛，“我、我没——”
“呵。”炎凉轻轻笑了一声,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娘娘很怕本宫？”
“不、不是的！”赵妃急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我只是、我只是……”
赵妃终究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七公主殿下的气势实在是太强了，跟她单独相处的时候更是有一种丝毫不加掩饰的咄咄逼人，赵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让七公主殿下看不顺眼了,她就连想要辩解都不知道该从何辩解！
炎凉看着赵妃这样慌张无措、吓破了胆的样子，心中不由得觉得好笑。
前世的时候，这位赵妃赵云霜娘娘,可是凭借着后宫位分最高的女人这一身份,被新帝封为了太后娘娘，从此由一位算不上多惊才绝艳的后妃,成为了后宫所有女人都需要跪拜的贵人。
那时候的赵太后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炎凉前世见到赵云霜的时候，赵云霜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太后娘娘了，通身的气派渐渐被养了出来，坐在那里不开口的话，还真有那么几分像回事的威严。
炎凉那时刚刚刺杀新帝失败，武功全废被困在天牢里，赵太后背着新帝过来，用了一种有些拿腔作调故作威势的语气告诉炎凉，炎凉要是不去和亲，沐清眠和高彦文就会有性命之忧。
高彦文，就是那个被炎凉误会成沐清眠夫君的人。
炎凉甚至深信不疑,她的眠姐姐已经和那个叫做高彦文的男人成了亲，听见赵太后的话，自从入了天牢就动都未动仿佛一具僵硬尸体的炎凉瞬间睁开了眼睛。
“你说什么？”炎凉的目光凌冽得像是刀子，狠狠扎着面前的赵太后。
哪怕武功全废了，血衣魔女这样的一眼仍旧足以让人心惊胆寒。
赵云霜被吓得不轻，面上却是绷住了赵太后的威严，她朝炎凉四肢上那碗口粗的铁链上看了好几眼，又看了看横在自己和炎凉之间的坚固牢笼，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拿腔作调道：“哀家言尽于此，血衣魔女好好想想吧。”
扔下这句话，赵云霜便忙不迭地离开了。
对于沐清眠的事，哪怕只是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可能性，炎凉也绝不允许她的眠姐姐出现任何闪失。更何况那时候炎凉已经因为紫金碧血蝎毒而走火入魔了，心智难能清明，就算废了武功被关在天牢里面能够缓解一些，可是被赵云霜这么一激，便立即又发作了起来。
这才有了后来炎凉主动与新帝做下交易，以和亲长公主的身份去了荆地。
如今回想起来，炎凉其实都能看清楚，赵云霜那是当太后娘娘当得久了，野心也增长起来了。她的亲生儿子炎明俐也在檀门之乱中丧生了，赵云霜不是对新帝没有任何怨言的，赵云霜觉得反正新帝这个皇位也不名正言顺，其中还有她自己的功劳，新仇旧恨与利益纠葛在一起，最终让赵云霜不满新帝继续坐在那个位子上，她想仗着自己的太后身份，扶植一个听自己的话的皇帝。
想要扶植一个听自己的话的皇帝，那首先需要对付的，就是那时候的炎易璞。赵云霜这一手是打算着让炎凉主动开口请求和亲，好败坏炎易璞的名声——毕竟整个大容，也就剩下炎凉这一个炎家的血脉了，让唯一的长公主去和亲，天下人能把炎易璞的脊梁骨都戳破。
除此之外，赵云霜还藏了更深的心思——血衣魔女那是能够心甘情愿当一个和亲长公主的人吗？就算她拿捏住了血衣魔女的弱点，又怎么能保证可以控制血衣魔女不再发疯？万一血衣魔女忽然之间就不想和亲了，那必然是要闹出来的。
要是在荆地闹、损失了荆地利益，荆地能轻易放过送来血衣魔女的大容皇帝？要是回来大容闹，那肯定要冲着炎易璞去的，赵云霜巴不得炎易璞的损失再大一些！
不论如何，总都是她赵云霜得利了。
可惜那时候的血衣魔女太蠢了。炎凉的唇角弧度冰冷。
若非赵云霜的自作聪明，前世她怎么都不至于和眠姐姐走到最后那一步的。至少……眠姐姐不会因为她而死！
炎凉对赵云霜的恨意，不必那个故意让她误会沐清眠喜欢他、故意给她和沐清眠制造一个又一个无解矛盾的高彦文差上多少。
炎易璞到底是有大魄力的一代帝王，在权衡了利弊之后，大胆地就让炎凉去和亲了。后来倒是如同赵云霜所预料的一样，炎凉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当一个和亲的长公主，而是闹了起来，只不过闹的根本就不是赵云霜想的那样。
一个送炎家唯一血脉和亲的骂名，比起大半个荆地都被炎凉一朝覆灭，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赵太后的算盘，终究是打空了。
“娘娘急什么。”炎凉蹲下身，手不轻不重地搭在了赵云霜的肩膀上，看起来倒是一副十分亲切友好的样子，可只有在炎凉手底下的赵云霜心里清楚，七公主殿下的这个力道，刚刚好能叫她无法挣脱！
炎凉又凑得近了些，对着赵云霜那已经没了血色的脸视若无睹，只是像聊着什么无关紧要的家常一样，笑着随意地开了口；“娘娘，你喜不喜欢我父皇的那个位子？你想不想让十一皇子也坐上那个位子？”
前世赵太后最大的遗憾，也就是她的十一皇子彻底无缘大统了。
赵云霜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炎凉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等到她好不容易明白过来，当即吓得一个身体不稳，直接跪在了地上。
“七公主殿下！”赵云霜直接给炎凉磕了重重的三个头，“七公主殿下恕罪！七公主殿下恕罪！”
赵云霜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炎凉，只能不住地求饶，乞求炎凉能够放过她一马。
炎凉好像看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东西一样，咯咯笑道：“娘娘没否认，那就是说，你喜欢我父皇的那个位子，也想让十一皇子坐上那个位子咯？”
语气天真烂漫得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女。
赵云霜：“……！！！”
乾英帝就在旁边！万一听到了，万一乾英帝听到了怎么办？！
赵云霜这下子连一个字都不敢说了，只是更用力地给炎凉不断磕头。
不多时，赵云霜的额头上已经见了血。
然而不管赵云霜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炎凉都毫不理会，自顾自地继续道：“哎呀，可是就算娘娘喜欢，就算娘娘想要——”
炎凉的尾音恶劣地在这里拖长。
炎凉伸手，拿起一根手边的玉如意挑起赵云霜的下巴，逼迫着赵云霜直视自己的眼睛。
直视自己充满了恶意与嘲讽的眼睛。
炎凉一字一顿：“——这辈子，本宫都不会让你得到的。你可以无限地接近它，可是你永远都无法触碰到它。”
“啧。”炎凉像是嫌脏一般，厌恶地将手里的玉如意扔到了地上。
玉如意在赵云霜的腿边全都砸成了碎片。有不少边缘锋利的碎片迸溅起来，划过赵云霜的脸和手，留下了一道又一道血色的伤痕，可赵云霜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硬生生承受着。
她根本就没有哪怕反抗一下七公主殿下的资格。
炎凉道：“你可以滚了。”
“……是、是！”赵云霜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踉踉跄跄也要快步退下。
“行了，老东西，”炎凉连头都没回，“看了这么久的戏，还装睡呢。”
炎凉说的是乾英帝。
乾英帝被炎凉这句“老东西”给刺激到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枯黄的脸色都涨红了。
乾英帝刚刚确实是觉得炎凉露出了令他惊异的一面，可那都是对着赵云霜的，乾英帝这几年来被炎凉操控得太好了，对炎凉也太深信不疑了，他的第一反应甚至都是炎凉这是在为自己的安全着想，炎凉是要好好敲打敲打赵云霜这个对他心怀不轨的后妃。
结果炎凉居然用这种大逆不道的语气，叫他“老东西”？！
炎凉看了一眼乾英帝那涨红的脸色，没有任何喜悦或者厌恶的情绪，只是用手掩住口鼻，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
“这几天一直要在你这儿做样子，累得我都没有办法好好休息。”炎凉懒懒散散地道，“可算是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了。老东西，我慈悲一次，你想怎么死？”
“哦，别跟我说你已经把遗诏藏到了哪里或者交给了谁保管的事情，反正到时候接替你坐那个位子的人绝对不是你在遗诏里面写的那个。都这个时候了告诉你也无妨，是易璞，四公主殿下的驸马。”
乾英帝：“……？！”
乾英帝惊愕地瞪大了浑浊的眼睛。
“朱……”乾英帝已经很难出口说话了，他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拼了命地想要从炎凉这里得到答案，“朱砂？！”
乾英帝是在问，炎凉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朱砂报仇。
“从结果上来说都是为了朱贵妃没错。”炎凉见乾英帝也没有选择一个死法的意思，干脆拿出了一颗浑圆漆黑的药丸，扔进了乾英帝的口中，“不过我不是为了我的生母报仇。”
——“我是为了，我娘子的恩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