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瑶带着许斯月走进了卫生间。
这里没有别人, 其中充斥着熏香的味道，盛清越知道这是保洁阿姨放在这里为了除味的。
不受这味道的影响，许清瑶转过身来正视着许斯月。
其实在走过来的路上, 她已经想清楚了自己的措辞, 可等到现在直直面对着许斯月, 她却突然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还是许斯月先许清瑶一步开了这个口。
她微倾脑袋，沉重的眸子中逐渐有了浅淡光芒。
许是被许清瑶分明是她叫自己过来, 现在却又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的状态给逗笑的。
“清瑶, 你带我来这里, 到底是想跟我说什么？”许斯月略一挑眉, 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许清瑶。
既然许斯月都这样问话了，许清瑶又怎么好意思继续缄默下去。
她清清嗓子，终于开口, “斯月, 这里是剧组, 全组上下两三百人，你最好给我收敛一点。”
“收敛？”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 许斯月突然轻笑出声来，反问道，“清瑶，难道我还不够收敛吗？”
“你就差没把眼睛长我身上了, 这叫收敛？”许清瑶被许斯月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所气, 却强忍着并未发作，仍旧好好跟她说着，“还有，你可以对我露出那种眼神, 但是廖心，或者任何一个剧组里的人，我希望你最好能对她们客气些。”
“但如果我说，我做不到呢？”许斯月却笑着说了这么一番话。
就在昨天晚上，许斯月还在一番纠结后稳下心神来，告诉自己在接下来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好好地度过，不要和清瑶怄气，不要那么强势地对待清瑶。
但现在她发现，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终究还是见不得清瑶和旁人关系如此亲昵，这让她忍不住从心底感到烦躁。
“你最好能做到，做不到现在就离开这里，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许斯月觉得暴躁，但她的态度也同样让许清瑶感到烦躁。
明明她已经那么客气地和许斯月对话了，许斯月却还一再得寸进尺。
有什么情绪正在心底滋生着，许斯月的一言一行，就仿佛是浇灌在她心上的养料，这便是让那情绪肆意生长的“罪魁祸首”。
“清瑶，我真的做不到，做不到你对别人那么好，用那么温柔的眼神去望着别人！”
许斯月的声音在逐渐拔高，她已经竭力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了，却奈何怎么都压制不住。
气血在胸腔内不断翻腾着，连带着胸口起伏也愈发剧烈，许斯月深吸一口气，眼里几乎冒出火光。
许清瑶被她这一句接近于怒吼的话语惊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微张着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与许斯月不断僵持对峙着。
不知多久过去，门外突然传来轻浅的脚步声。
还不等许清瑶反应过来，便有一道身影走进了卫生间中。
——是廖心。
“许老师，你们也在呢。”廖心进来时轻哼着歌，在看到站立于洗手池以及镜子前的许清瑶与许斯月后看起来微微有些诧异。
“嗯。”许清瑶迅速收起眼中的异样，轻应一声，“我们好了，先出去了。”
“好，去吧。”廖心朝许清瑶挥了挥手，目送她们姐妹两个离去。
这是许清瑶不曾想过会发生的事情，但它就是实际发生了。
廖心的到来无疑打断了她与许斯月之间的交流，可惜这也没有办法，谁让她们要在这样一个并不算私密的场所谈论这种私密事情。
垂头继续往前走着，许清瑶在期间叹了不知多少次气。
因满脑子都是那些杂乱的情绪，她这条路走得便不直，同时也没有注意到几个正朝她匆匆走来的工作人员。
“清瑶——”
在一声轻呼之中，她愣愣抬头。
但就在下一秒，她被一只有力的手拽着往另一侧倒去。
那一刻她本以为自己会因此而不慎摔倒，却被那只手稳稳搂住，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被许斯月紧搂着，满怀震惊地看着那几个工作人员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
那几人当中有继续聊天说话没有停下来的，也有稍稍瞥向她们一眼的。
许清瑶说不出话，只能怔怔地目送他们离开。
“清瑶。”
直至有轻唤声在她耳畔响起，她才逐渐回神，转过身来。
她就知道那个拽自己过去的人是许斯月，也只能是她。
“谢了……”
极轻的一声道谢声，仿若耳语，随着闷热的一丝微风轻轻悠悠飘进了许斯月耳中。
而就在她轻飘飘地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她便挣开了许斯月的怀抱。
多被对方这样搂着一秒，她就浑身难受多一秒。
况且，若是被现场的什么哪一位工作人员看到她们如此亲密的模样，也不知是否会误会。
或许是她想多了，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被认识的人方才那副场景。
其实许清瑶刚才大概率不会撞到那几位工作人员，她自己的确低垂着脑袋，但那些人不是，那些人当然可以做到避让，以免那个走路不看路的小姑娘被他们撞上。
但她并不知道这件事，还以为她与那些人肯定会撞上，是许斯月及时将她带了过去，才避免了没必要的碰撞。
哪怕再不愿意，这声谢她还是要说的。
而她声音低微的原因也不是当真连这声谢都不屑于去说，只是真的不太想同许斯月有过多的接触。
许斯月倒也识相，主动松了手，眼看着许清瑶一下退开好几步。
“走吧。”许清瑶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便继续往前走，再也不去搭理身后仍站在那里的许斯月。
许斯月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有些人，表面装得再如何冷漠，可她心里却也是痛的。
许清瑶走在前方，尽量让自己昂着首，脸上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路遇几个和她打招呼的工作人员，她亦摆出笑脸朝他们轻轻点头，以作回应。
.
小娴正在玩手机，玩得入了神，直至许清瑶已经走到她身前来时，她才终于有了反应。
抬起头，她看了许清瑶一眼，本想继续看手机，却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事情一般，开始四下探头，不知是在寻找着什么。
等到许斯月缓缓朝她们走来，最后自己在刚才那个距离她们不远的凳子前停下后，小娴才终于垂下头来。
原来她是在找寻许斯月的身影，现在看到许斯月继续坐在那里，她也就放心了。
等一下……
她放什么心啊，难道她还怕许斯月走丢了不成？
想到这个问题，小娴忍不住在心里笑了自己一声，不再多想。
她手头还在玩着消消乐，这可是有时间限制的模式，好不容易试过十几遍几十遍终于快结束这一局，她可不能功亏一篑了。
许清瑶兀自又看起了剧本。
但经由刚才那一出，她再想要进入状态，当真有点困难。
不知是否因为没把话和许斯月说明了，她心中总觉得很不是滋味，就想有一个疙瘩长在了心上，惹得她一阵烦乱。
即便小娴在玩着她的手机游戏，在这一过程中，却也无数次听到了自己老板的叹气声。
并且这一次又一次的叹息声频率还异常频繁，她听得也不自觉开始烦躁起来。
于是，在终于通过那一关之后，小娴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许姐，你怎么了？”
好不容易进入状态，许清瑶却又被小娴这一声疑惑给带出了情境。
她瞥了一眼正望着自己脸上写满了问号的小娴，轻“嗯”了一声。
尾音轻轻上挑，显然是没有听明白小娴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许姐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唉声叹气的？”以小娴对许清瑶的了解，她可以百分百确定对方是真的心中有事，并且那件事情还有点严重。
按理来说，最近圈子里应当是没有什么事能让许姐感到困扰的。
那会是什么事情，肯定也不是剧本的事情，最有可能的也就是她自己的个人私事了。
小娴还在暗自纠结着，倘若是这样，自己这样问是否会有些唐突。
“唉声叹气？”许清瑶一惊，这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同时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她以为自己只是单纯想到了某些事某个人，却并不知晓自己竟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一直在叹气。
好在周身没有其他人在，也就只有小娴一人。
她也并不是担心自己丢不丢人这件事，只是不想自己这种不自知的行为被更多人发觉，导致她们纷纷来关心自己。
到时候她还要和她们解释自己没事，这是件根本没有必要的事。
“我没事，我只是在为剧本而犯愁，现在已经捋通了。”
许清瑶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剧本，将所有迷茫与沉重，以及所有的情绪全都深埋起来，只朝小娴轻轻一笑。
其实她根本不必如此，过度掩饰只会让人更为生疑。
好在小娴就是小娴，而不是别人。
“好，那就好。”既然许姐不愿意将个人私事告诉自己，那么小娴也识相地不去多问。
“嗯，我继续背词，你玩你的吧，不用搭理我。”许清瑶最后看了她一眼，等到小娴听话地埋头继续玩手机之后，她唇角硬扯出的笑容却在瞬间耷拉下来。
什么叫“秒变脸”，或许这就是。
在看似没人的地方，许清瑶连装都不愿再装一下。
她继续看剧本，将自己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当中。
而就在不远处，还另有一双狭长的眼正在紧紧盯着她，自始至终不曾移开过视线。
这双眼睛的主人将许清瑶所有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中，包括她愁眉苦脸的模样，包括她硬挤出笑容的模样，亦包括她瞬间耷拉下面容的模样，这些全都映入到了她的眼中。
可在这一段时间里，许清瑶却仍是始终不曾向她投来半寸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节日快乐！天天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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