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让伤口碰水。”顾佳坐在床边细细地给林有有肩头上的齿痕上药,幽暗的灯光照在她平静的目光里,没有一丝的起伏。

  “嗯。”

  “我……”顾佳看着林有有肩头擦上碘伏的伤口,低着声:“对不起。”

  林有有一动身,疼痛立马袭击了她的半个肩膀,她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声音里有了深深的幽怨:“顾总,下次你想再咬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顾佳从医药箱里摸出了百多邦,乳白色的药膏沾了一点在手指,左手摁住想要跑的林有有,语气柔和了一点:“不疼的。”

  顾佳的语气太像哄小孩子了,身为大孩子的林有有必然不可能听顾佳的话,快速地扣上了解开的两颗纽扣,蹬地一下跳到了铺着毛毯的地上,光着脚往主卧的外面的跑去,边跑边说:“不用了,它自己会好的,谢谢顾总,晚安。”

  “欸?”林有有转动了一下门把头,用力地按了一下,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门,茫然地看向气定神闲的顾佳,十分郁闷道:“顾总,你……”

  顾佳自然预料到林有有会跑,在她拎着医药箱进门的时候,早就把门反锁了,钥匙在她手里,除非林有有有胆子从她身上摸钥匙,否则药没上好之前,她是不可能放林有有出去的。

  拍了拍林有有之前乖乖坐得地上,换上了更柔和的语气:“过来,重新坐好,我保证不疼。”

  两分钟后,被顾佳强行压倒在床上的林有有,红着眼睛控诉着她的恶行,本能地抓住顾佳的胳膊减轻疼痛,卷长的睫毛不断地扑闪着,紧张得像是受伤的小鸟。处理肩膀的伤口不太疼,只是轻微地出了点血珠。

  而额头上的伤口就不一样了,每次在医院里换药就是林有有最害怕的时候,顾佳没在身边看着护士给她换药,她勉勉强强地忍忍,最多红个眼睛,可顾佳一在,林有有就跟开了闸的水库,眼泪汪汪,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这时候顾佳就会将林有有的脑袋放在肩膀上,按住不断乱动的林有有,只要一动,顾佳就会圈得更紧了,命令般地说道:“再乱动,今天继续吃海带排骨汤。”

  话音刚落,林有有便乖乖地窝在顾佳的怀里,报复性地将眼泪蹭在顾佳昂贵的西装上,嘴角正止不住得得意时,换药的疼痛,又让笑容消失了,眼眶里重新蓄出眼泪。

  现在换成了顾佳给她换药,手法一点都不温柔,简直比护士还暴行!

  湿润的碘酒棉一点点擦地动作很轻柔,但酒精的刺激不可能不疼,林有有额上沁出点冷汗,身体不自觉地做出想要拉住顾佳继续消毒的手,还未有动作,顾佳直接一手按住了林有有另一只从枕头下挣脱出来的手,微微含着警告道:“不想更疼,乖乖地别动。”

  “呜——”此话一落,本就委屈的林有有彻底地哭了出来,偏过脑袋不让顾佳继续上药,这下顾佳无措了起来,立马放下了酒精棉,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给林有有擦金豆子,软了语气:“子言小打小闹受得伤,他从来不会哭的,你大了子言十来岁怎么比子言还舍得掉金豆子?”

  “你也不,不看看我,我受得,受得是什么伤?”林有有边哭边抽咽,还有往大里哭得节奏。

  顾佳投降了:“好好好,我的错,那你想如何?药总是要上的,疼也只是一时的。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林有有抬手挡住了顾佳重新上来凑上来的手,不肯让她再接近:“你哄小孩呢?我刚才眼睛睁阖了好几次,哪里来得就过去了?”

  顾佳退一步:“乖一点,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林有有眼睛一亮:“我想去酒……就是那个魔都的迪士尼。”

  酒吧两字还未说出,顾佳温和的眼神变得极快,林有有缩了缩脑袋,赶紧地换了一个词,离死亡边缘线更近了一点的感觉真奇妙。

  顾佳难得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她自然不可能不得寸进尺的,只是脚还没未跨过去,对面的冷意又使林有有迅速地缩了回来。

  “好。”

  “顾总,你知道我胸口刺得蓝色浪花是什么刺的吗?”林有有摸了摸自己锁骨下的刺青,疑惑地问道:“看着有点丑,这两年后的品味居然是这样的。”

  顾佳凉凉地回答,趁着林有有呆滞的时间,成功地把林有有的手按压了下去,重新擦药:“你为许幻山刺的。”

  “嘶!疼疼疼,顾佳,你杀人吗?”

  剧烈的痛感,林有有的神识一下子拉了回来,又开始挣扎了起来。

  “靠,顾佳,你这是上药上得跟杀人似的,痛痛痛,轻点……”

  “好了没?轻点,轻点,停停停,等会再来。”

  林有有抹了一把心酸泪,装可怜在顾佳这里已经不管用了,想到之前问顾佳的问题,直视着顾佳的眼睛:“我想去洗纹身。”

  “嗯。”

  “我想在上面重新纹一个小恐龙。”

  “……”

  顾佳一沉默,林有有立刻改变主意:“其实我就想想而已,我就去洗。”

  “嗯。”

  她果然是天生做农民的,倒是想反驳一下顾佳,只是有那心没那胆。

  顾佳突然得一句,把林有有打懵了:“内衣你穿得还适应吗?”

  “啊,还行,还行。”

  顾佳莫名盯着林有有解开的两颗扣子的半敞开的胸口看,直到林有有红着脸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胸口,结结巴巴道:“平,平怎么了?我为国家省布料!”

  “话说,你人瘦了,你肚子怎么一点都没瘦?”顾佳又看往下面看了看,手摸上了林有有软巴巴的小肚子,意外地发现手感还挺好的,林有有彻底地涨了脸,整个脑袋都冒着热气,汹涌的热气不断从脸上泛起来,尤其是当顾佳的手摸上她肚子的时候,灼热又酥麻,林有有触电般将顾佳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惊慌失措地跳下了床,像受了惊的兔子,眼睛湿漉漉地无措地看着仰躺上枕头上的顾佳。

  顾佳揉着撞上了床头板的后脑勺,无奈道:“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咳,我不太习惯有人摸我肚子。”

  “噢……”

  “主要是太毛毛了,就像看山村老尸。”

  “我的手很冷吗?”

  “不冷。”

  “那为什么……”

  林有有羞恼了,脸又红了一层:“顾佳!”

  逗弄小动物要适可而止,要露出牙齿咬人了可就不玩了,顾佳还是懂这点道理的。

  想着,打了个哈欠,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声音蒙上了一层懒懒的感觉:“睡吧,明天得早点起床。”

  “啊?我睡这儿?”

  顾佳收拾着床上摊着的药水,整齐地放回到了医药箱内:“不然你睡哪儿?睡地上也行,早上起来别喊脖子疼腰疼就行。”

  “还有选择吗?”

  “有。”

  “哪儿?”

  “浴缸和客厅的沙发你自己挑一个。”

  林有有不信没有多余的房间,顾佳家面积比她家大多了,在卧室睡和沙发睡林有有纠结了会,试探道:“我睡沙发吧?”

  顾佳:“……”

  林有有:“……”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林有有明白了为什么许幻山会觉得压抑了,顾佳的性子从容不得别人反对她,这一点比关西还要严重。关西是有人反对她,表情会立马变了,拍案而起,指着人家的鼻尖骂,列举出一系列不合理的论证,直到对方口服为止。

  而顾佳依旧波澜不惊,一如既往的冷冽表情,静静地看着你,直到肯改变主意为止。

  所以林有有乖乖地上了床,被子上淡淡的清香灌入鼻尖,房间内的加湿器吞吐着气泡,两人的距离仿佛隔了一条银河。

  顾佳也不逼林有有,只要一睡熟,林有有便会自动地滚过来。

  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有次早餐送晚了,顾佳以为林有有会起来,结果推开门依旧是睡得跟小猪似的林有有窝成一团,上前圈过快要掉到地上的林有有,却没想到林有有一觉察到有人,立刻连手带脚地攀向顾佳,力气大得顾佳根本摆脱不了成树袋熊的林有有,只能维持着等林有有醒过来,然而快要苏醒了,林有有立刻松掉了顾佳,转个身又缩成一团。

  当时还狐疑着林有有是在装睡,连续得试探了好几次,顾佳相信了。

  顾佳做了一个蟒蛇缠绕自己的怪梦,胸口闷得很,因为强烈的窒息感,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果不其然,几个小时前,还睡在床边缘的林有有这会已经半趴到了她身上,均匀地呼吸,嘴巴吧唧着什么,顾佳好奇地听去。

  “烤鹅,红烧兔头,爆炒牛蛙,啤酒,火锅……爷来了……都是爷的,不许跑!”

  顾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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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顾佳叹息:“我是饿着你了是吗?”

  林有有茫然:“没有啊。”

  顾佳:“我听见你说梦话,就差说完满汉全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