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慕淮的确猜到了。

  她点点头:“十二点没有要做的事, 我们去看看吧,你似乎是第一次看烟花。”

  顾逍亭所处的原世界是个先进的世界,却也因为先进而抛弃了太多东西, 人们认为无用的烟花便是被抛弃的一样。也因此,顾逍亭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没有见过烟花。

  乍一听护士提起烟花, 顾逍亭是好奇的。

  她抬头道:“是, 第一次看,看过最像的是爆炸云。”

  晏慕淮用空闲的那只手背顺了顺她的发丝,她的头发太顺滑,稍不注意便会从耳后滑落, 时常遮住视线, 她又懒得扎头发, 嫌麻烦也不自在。

  晏慕淮以前偶尔会帮她绑头发, 现在却很少了,手不方便, 顾逍亭自己也懒得扎。

  “你想看的东西以后都会看到的,我会一一带你去看, 美食、美景都会有。”

  顾逍亭略略睁开眸子:“那美人呢?”

  晏慕淮唇边有笑一闪而过:“你自己不就是吗?”

  顾逍亭喜欢听好话, 这是人之常情, 没有谁不喜欢听好话。

  她满意的点点头:“我是美人, 姐姐也是美人, 美人我有,美貌我也有,这不就结了。”

  .

  因为晏慕淮输液的缘故,两人用了晚餐已经快十点了。

  吃过晚餐,顾逍亭从衣橱里找出一件羽绒服和围巾, 把晏慕淮裹得严严实实,和她一起去了湖边。

  湖是人工湖,在医院后面,湖水幽静,倒映着青山远树,再远一些的地方便是天空。十二月的天已经很冷了,第一场雪不知什么时候会下,走在路上冷风嗖嗖的吹着。

  顾逍亭没戴围巾,冷风顺着她的脖颈往衣领里钻,她缩了缩脖子,往晏慕淮身边凑过去。

  湖边没多少人,这个时候约莫都要睡觉了。

  顾逍亭和她沿着湖边走。

  夜风吹的她的面颊肌肤生疼,却教她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几个月前,万米高空之上的风也是这么吹的。

  晏慕淮便是在那时候和她求婚的。

  她当时没答应,一直到前几天才松口,答应了对方的求婚了。

  求婚了,似乎还差点什么?婚戒暂时没办法给晏慕淮,不过是不是应该先把婚期定下来,多少让晏慕淮心里稳定些。

  顾逍亭其实不太懂的她心里那么多想法是从哪儿来的,她不明白,但她会依照晏慕淮的想法来做。她会迁就对方,一如晏慕淮在其他事上一直迁就她一样。

  她不介意给足晏慕淮安全感。

  顾逍亭掐着时间想好了,正在此时,远处传来破空声,紧接着,有一束盛大而灿烂的烟火骤然于空中绽开,点亮了周遭一切,那巨大的、花一样的形状骤然破开,丝丝缕缕线状的星火分散开,绮丽绚烂。

  顾逍亭也将舌尖上的话咽了下去,专注的看着空中。

  烟花一朵朵绽,周遭不断有穿着病号服的人走近,他们围绕在湖边,共同观赏这从去年跨越到今年的烟花。

  整片天空都被映衬得亮如白昼。

  顾逍亭望着眼前似乎触手可及的绚烂,那点思绪随着不断炸开的烟花消散了。

  她余光瞥到什么,目光下意识看过去。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围满了人,有个姑娘站在人群之外,仰头呆呆地望着夜空,她并不显眼,生的也温婉普通,教人看了一眼便抛在脑后。

  显眼的是她手上那根盲杖。

  她是那天问路的盲女。

  盲女痴痴的望着夜空,面上浮现出很浓重的回忆之色,似是浸泡在了某种甜蜜而温馨的回忆中,两行清泪顺着她的面颊缓缓流淌下来。

  顾逍亭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每个人心里头都存了秘密,她对窥探外人的事不感兴趣。

  直至最后一朵烟花从空中颤巍巍落下,消弭在黑暗中,才有人回神,从岸边往回走。

  顾逍亭则转过头,道:“新年快乐呀,姐姐。”

  晏慕淮也笑了。

  “新年快乐,椒椒。”

  两人面面相对,沉寂了许久,却在下一瞬一同开口道:“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年了。”

  话罢,两人同时一顿,又不约而同的笑开了。

  大概心有灵犀就是这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

  顾逍亭倚着栏杆,肩头轻微颤着,清浅的笑声被夜风送出去很远。

  她撇开面前垂落下来的一缕发丝,突然道:“姐姐,有件事一直忘记问你了,既然求婚了,是不是应该早日把婚期定下来,然后筹备婚礼?”

  晏慕淮的瞳孔刹那间亮了,比被烟花点亮的夜空还要明亮:“定婚期么?”

  顾逍亭点头,瞳孔也被笑意映衬得格外明亮,那点隐约的茶色显得格外明显。

  “姐姐想定在哪天?实在摸不准找人算算日子,查黄历看看,当然,至少得是过年后,年前姐姐都还没出院,定了也没用,筹备婚礼可忙了呢。”

  晏慕淮并没有思忖太久,她甚至没有犹豫,只一个眨眼就确定了时间。

  “六月。”

  她轻声道。

  “我想在六月迎娶你。”

  顾逍亭有些疑惑:“六月?我还以为姐姐想越早越好,姐姐喜欢六月啊?”

  晏慕淮的目光移转到了她身上,虽未开口,那股劲儿却糖丝一般,缠缠绵绵的围绕上来,黏在了她身上。

  顾逍亭心思电转,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了她在想什么。

  “和我有关?”她轻轻挑眉,猜测道。

  晏慕淮的目光专注的看着她:“你的生日在六月,六月十五号。”

  顾逍亭微愕。

  她的生日啊……

  晏慕淮不说,她都快忘了。

  顾逍亭是被丢弃在孤儿院的弃婴,当时刚一岁,话也不会说,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孤儿院院长捡到她时,她浑身上下除了一条把她包裹住的襁褓之外,就只有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六月十五。

  正是顾逍亭的出生日期,也是她被丢弃的那一天。

  顾逍亭在原世界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过生日,小时候在孤儿院,没有人会记得她的生日,长大了她自己又不愿意过,后来被抓进了研究所,便再没人记得她的生日,就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晏慕淮最开始说起六月十五时,顾逍亭是全然陌生的,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件悠久的往事。

  她甚至有些恍惚的不确定:“是六月十五吗?”

  晏慕淮点点头,非常肯定。

  顾逍亭面上的疑惑写下去些:“原来是六月十五啊,我快忘了这件事了,我还以为是别的日期,幸亏姐姐记得。”

  原身的生日很巧,也是六月十五。

  顾逍亭甚至怀疑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穿到这具躯体之中。

  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

  顾逍亭没多纠结:“那就六月十五吧,先暂定这个时间,稍后找人算一算,如果没有什么忌讳那就这一天了。——说起来,姐姐的生日是多久?你还从来没告诉过我。”

  谁知晏慕淮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孤儿,身上没有字条,院长捡到我的时候我五个月大,她按照时间推算,只得到了大概的月份,具体日期没有人知道,上户口时她就随便给我上了个一号,五月一。”

  “劳动节啊,也不错。”

  晏慕淮伸手,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面颊,入手果然一片冰凉。

  她微蹙眉心,不悦呼之欲出:“不在这里说,烟花看完了,我们回去。”话罢她又握住了顾逍亭另一只手,入手像冰块,冷得人一哆嗦。

  晏慕淮看向她的目光顷刻带上了淡淡的谴责:“外面这么冷,不戴手套也不要围巾。”

  她伸手去摘自己脖子上的羊绒围巾。

  顾逍亭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句话制住了她:“你摘一个试试。现在谁是病人?摘什么,病房里面有空调,回去我不会吹空调吗?谁稀罕你摘围巾给我。”

  晏慕淮拗不过她,松开了握着围巾的手,颇有些无奈的和她往回走。

  “下次出来记得戴围巾。”

  顾逍亭“嗯嗯”的点着头,态度中的敷衍一目了然。

  晏慕淮沉默了会儿,捏捏她冰凉的面颊:“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顾逍亭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怎么动手动脚的,我戴着就是了,我这么金贵的脸是用来捏的吗?松手。”

  晏慕淮被她说的好笑,手攥成拳抵在唇边,无声的笑了下。

  楼道里只有她们,交谈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归于寂静。

  如顾逍亭所料,尤风柏接下来的一个月没再出现,顾小筱也跟真死了一样,蜗居在不知什么地方,始终没有露面,倒是顾母丧心病狂,去警局报了警,只可惜她没有证据,在警局闹这一通对于她找到宝贝女儿没有丝毫帮助,反而还让追着她过去的顾父丢尽了脸面。

  临近年二十九,晏慕淮拆了纱布,办了出院手续,和顾逍亭回了公寓。

  一个多月没回来,公寓里显得冷清极了。

  这近两个月的时间,晏慕淮在医院,顾逍亭也跟着搬去了医院,公寓这边有人每隔一周来打扫一次,故而也没多少灰尘。

  顾逍亭脱了高跟鞋,赤脚在地上走了两步,将自己摔进懒人沙发中,舒服的喟叹了句:“还是家里躺着比较舒服。”

  晏慕淮把行李箱推进卧室,率先把她的衣服整理好,最后才整理自己的东西。

  “别躺着了,去洗手,回家来先洗手。”

  顾逍亭浑身骨头软了一般,径直朝着她伸出两只手,摆出一个等着抱抱的姿势:“不想动,姐姐背我过去。”

  冬天一到,顾逍亭就越发懒洋洋的,平常没什么事便不想动,只想躺着。

  晏慕淮这下真觉得自己是养了只慵懒高贵的大猫,在她面前蹲下身,任劳任怨的把人往背上一带,拖着她两只脚往盥洗室去。

  进去了顾逍亭也没下来,从她肩头伸出两手,让水流把泡沫冲干净,又在晏慕淮的伺候下把手擦干净,这才收回手,直起身问:“几点了?”

  晏慕淮道:“下午三点。”

  顾逍亭忖度片刻,道:“正好可以去荣白露家里,拜访下她母亲,这两天也顺带在她家里睡了吧,姐姐说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定婚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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