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花溪纪事>第62章 第 62 章

  暖香阁,书房。

  楚无歌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有些歉意道:“北边出了些事情,没吃上你的喜酒,当真是对不住。”

  颜从安知她是有正事要办,哪里会与她计较,她淡淡一笑道:“燕将军那边可还好?”

  前些日子楚无歌收到消息,楚无歌的长兄楚无疾,在北疆遭人刺杀下落不明。楚无歌当日便急急离开滨州,去了北疆。待一切处理完,昨日才回到花溪县。

  提及此事,楚无歌满是无奈,苦笑着说:“他想引蛇出洞,才故意放出失踪的消息,与二姐联手玩了一出欲擒故纵的把戏,连累我奔波了一月有余,他倒是优哉游哉地在友人的山庄中喝茶。”

  听到这样的结果,颜从安并不意外,楚家三兄妹,二姑娘十二岁入仕,连中三元,材高知深自是毋庸置疑。楚家大郎楚无疾,虽是武将出身,也并未参加科举,但其才智却不输二姑娘。楚无疾足智多谋,文韬武略皆有所长,镇远大将军之名名副其实。

  长兄长姐智谋过人,且总爱明里暗里‘一较高下’,可怜了幺女楚无歌,自幼时起就是那偶尔被殃及的‘池鱼’,亦或是二人‘刀俎’上的‘鱼肉’,毫无反抗之力,多数时候皆是‘任二人宰割’。不过那二人虽然平日里总是‘欺负’楚无歌,但心里却皆是最宠爱疼惜这个幼妹。

  就如现下这般,明面上兄妹二人水火不容,政见不合,却本就是二人联手唱的一出好戏,私下里互通有无,撒了暗网真准备捞大鱼。

  他二人故意未通知楚无歌,使她千里奔波,远赴北疆救兄,让敌方不再质疑楚无疾失踪之事。那人信以为真后才露了马脚,最终落入二人渔网。

  楚无歌得知真相,知她当了二人诱敌的‘鱼饵’,遂将楚无疾痛骂一顿,又给二姐书信一封强烈的谴责了二人的‘罪行’,顺便向二人讨要了两件早已窥觊已久的宝贝,才‘愤愤不平’的回了花溪县。

  想起这事,楚无歌忍不住的一阵心酸,狠狠的咬了两口茶点才算解气。

  压下心中气愤之情,楚无歌同颜从安谈起正事:“那天虎寨我派了人,暂时查探到了些消息。那日在三重山想截杀你就是天虎寨的大当家,方天虎。”

  “此人原是花溪县人士,原本做的牙商,专门给那些个世家大族的纨绔子弟,搜罗美貌女子,后因被人揭发强抢、拐卖良家女子,被官府通缉。为了逃避追捕,才上了九郎山做了打家劫舍的山匪。”

  颜从安心中一凛。

  拐卖良家女子,打家劫舍。颜家的人是如何与如此穷凶恶极之辈牵扯在一起。敢与这样的恶人为伍,稍有不慎更会引来灭门的祸事,可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她猜想这事颜老太爷定是不知晓的。

  “可查到了是何人与张天虎有勾结?”

  “具体是谁,暂时还不知晓。不过我查到一事,那张天虎前几年做人牙子的时候,曾经卖了一个女子进了颜家?”

  颜从安沉声问道:“何人?”

  楚无歌抿了一口茶,说道:“颜鸿杰的第三房小妾,黄姨娘。那黄姨娘名叫黄莺,原是群芳馆的舞姬,亦是那张天虎的相好,不过这事颜鸿杰并不知晓。”随后嘴角勾起一抹嘲笑道:“你说那张天虎为何会将自己的相好卖予颜鸿杰?”

  颜从安心里厌恶的紧。

  张天虎与颜鸿杰是相识的,而照颜鸿杰前些日子对自己的态度,明显也是不喜,以他那纨绔子弟的性子,这勾结山匪刺杀自己的事情,也并非做不出来。

  楚无歌见她面色不虞,缓了缓道:“这事我会再查,或许再过些日子能知晓。”说完看了一眼书桌上的书册,打趣的笑着问道:“这成婚感觉如何?怎不见你那新婚的小娘子?”

  颜从安见她一谈完正事,就一副不正经的样子,瞥了她一眼。想起荀飞白,她微微的够了勾嘴角,淡笑道:“她今日陪着元锦去了庙会,这会应该是快要回了。”

  楚无歌啧啧两声,泛着酸意调侃道:“也幸亏那日在破庙她出手相助,使得你二人相识。原本我还真担心你会为了一切按计划行事,随便找上一个上门女婿,万一是个狼子野心的,可就得不偿失了。如今柳暗花明、花好月圆,也不枉费你为了这些事筹谋多年。”

  颜从安心中亦是庆幸,幸而那日荀飞白出手相助,否则也不能有二人今日的妻妻缘分,她略一扬眉,问道:“你可要留下用晚膳?”

  楚无歌摆了摆手道:“天色不早了,晚饭就不吃了,怕这南院的饭菜太过甜腻,怕是吃不消。”旋即从案几前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便出了门。

  楚无歌离开不多时,颜从安也正准备起身离开书房,却不曾想从屏风后走出一人。此人正是本该带着颜元锦去了庙会的荀飞白。

  荀飞白今日本是带来颜元锦出门,却不料那孩子玩了不多时,便在她怀中睡去。见她睡得深沉,荀飞白不忍将她叫醒,只得抱着她回了暖香阁。

  荀飞白回了书房,走了一下午,她有些困顿,就躺在书房西侧的矮榻休息,却不料听到了颜从安与楚无歌二人的对话。

  荀飞白站在屏风旁,面无表情的看着颜从安,沉声问道:“楚无歌所说的筹谋多年是何意?”

  颜从安见她从屏风后出来就是一惊,这人肯定是在二人之前就在屋中,方才她与楚无歌所说的话,想来皆被她听了去。再看她那冰冷的面色,颜从安心下生起一丝惶恐,开口解释道:“你知我想查父母旧事,有些事确实筹谋了很多年......”

  荀飞白未等她说完,打断她的话问道:“你应当知晓我说的并非此事,我只问你在你回到花溪县之前,可是早已将自己的婚事计划在内?在你的计划内,你原本就想到需要一个人入赘颜家?这个人即便不是我,亦会有别人?”

  “这就是为何你用了三天,就能使阿翁答应你我的婚事?因为这些是你早就谋划好的。”

  荀飞白语气平缓,有条不紊的说出自己的猜测,只是最后那一句并非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说出心中的答案。

  她颖悟绝伦,道头知尾,仅凭自己与楚无歌的三言两语,便能猜测出背后真相,可此时颜从安心中却不是赞赏和欣喜,更多的是惶恐与不安。她张口欲言,却顿口无言,不知该如何解释。

  事实确如荀飞白所说,她无从辩驳,亦不想辩驳。与荀飞白定亲以来,尤其是二人定情之后,颜从安偶会想起,若荀飞白得知真相会是何反应,可每每想到这事,颜从安便故意将之忽略,不愿多想,她期望荀飞白永远都不知真相,不知是自己一步一步设计接近,故意将她拉入自己的计划。

  找一个人入赘这事,确是她早就想过。颜从安早就料到颜老太爷会插手她婚事,她回到花溪县只想查清当年旧事,可她也不知需要多少时日才能查清,而她如今已一十九岁,婚事定是不能再拖。

  她本想找一稳妥的合作之人,确保万无一失。等她旧事查清,二人再和离便是。可谁知那日路遇暴雨,无奈去破庙避雨,却遇到了出手相助的荀飞白。

  二人萍水相逢,仅凭那一面之缘,颜从安本不会起别的心思。可老天也似是有意,当日让她在茶楼上又瞧见了荀飞白,第二日二人又在广济寺相遇。在广济寺那日,荀飞白两次与她见面不识,擦肩而过,让颜从安心中既生了一丝不忿,又带了些许好奇。她派宝匣去查荀飞白的身世,又遣了人在暗中观察荀飞白。

  一番了解过后,她知晓荀飞白温良恭谨,生活困苦却有一颗赤子之心。颜从安觉得或许荀飞白就是她想找寻的合作伙伴,她故意上门邀她去春满楼一聚,却不料被荀飞白推拒。

  可荀飞白那般避之不及的模样,反倒激起了颜从安心底的一丝不甘,荀飞白不想与她来往,那她偏要将她拉入自己的计划。她一步步接近,二人关系有所缓和。

  她本是想与荀飞白成为好友后,再让其知晓自己困境,以荀飞白的心性,若好友相求,她定会出手相助,二人可假意成婚,这其中也无隐瞒。

  可上天惯会捉弄人,出了静室那事,而荀飞白竟上门同她求亲,这正合她的心意。颜从安本欲告知真相,可当荀飞白面带羞涩,眸中含光,整个人真挚又诚恳,口中所说的承诺朴素无华,却美好的让人心动。就在那一刻,那些合作的话语,皆被颜从安咽回了肚中。

  荀飞白见她不说话,心下更是沉了一分,她低着声音问道:“所以说,从一开始你去我家中寻我是有意为之?你的所有接近与示好,皆是带着目的。并非是因我在破庙相助,你心生感激想与我往来,而是你故意接近与我,为得就是想将我拉入你的计划。”

  说着,她似是想到一事,面上带了一丝惊恐:“静室那事可是你故意为之?”

  颜从安闻言,心下大惊,上前两步走至荀飞白身旁,急急解释道:“那事是意外,我遭人暗算,并非我筹划。”

  听她这般说,荀飞白倒是松了一口气,若静室之事亦是颜从安故意谋划,她当真会失望至极。那件事是意外,可别的事颜从安并未反驳。

  荀飞白心中仍是有些失望,她本以为二人是顺其自然发展至今,却不料皆是颜从安故意接近,步步筹谋。

  事情真相若是如此,那颜从安对自己的情谊又是如何?思及此,荀飞白只觉得浑身冰冷,仿若置身于一张蛛网,自己所走的每一步,皆在颜从安的计划之中,这样的感觉使她觉得有些窒息和无力。

  颜从安见她蹙眉深思,欲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却不曾荀飞白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似是受了惊吓的看着她。荀飞白抗拒她的碰触,眸中还带了一丝防备。

  颜从安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荀飞白也察觉自己有些过于紧张,抬眸见颜从安面带忧伤的看着她,她中不忍,想上前安慰,脚下却迈不开步子。

  此时此刻,她心中惶恐,让她不太想与颜从安待在一处。心念一起,更是无法从容面对,荀飞白讷讷的开口道:“我、我想一个人静静。”话一出口,转身离开了书房。

  颜从安本想将她叫住,可想起方才荀飞白眼中的防备,未再出口。

  出了书房,荀飞白抬头看着院中景色,心中茫然无措,她举目四望,却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庭院中亭台楼阁、竹树山石与奇珍异草皆不复存在。

  她无意识的迈着腿,不知道该去往何方,只觉身边的一切都是虚无。早中只有一个想法,颜从安最初对她的示好和接近,都是蓄意为之,并非出自真心,皆是假意。

  残阳斜照,秋风萧瑟。

  荀飞白浑浑噩噩地出了颜家大宅,她有些神情恍惚,一路漫无目的走着,直到耳边响起了一道疑惑的女声:“姐姐?”

  荀飞白闻言抬头,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走回了家。

  林竹去了一趟隔壁王嫂子家,却不料回来的时候竟在家门口见到荀飞白。她走近两步,才发现荀飞白面上神色有异样,似是在神游天外,连自己走至身旁都未曾发现。

  荀飞白见到林竹,心中也是一惊,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直接从城北走到了城南家中。她对着林竹勉强勾起一笑,却未开口言语。

  林竹见她这般神情,又在此时出现在家门口,想来应是与颜三娘子闹了别扭。她不知道发生何事,不敢贸然问话,只得转身开了门,领着她进门。

  荀飞白扯了扯嘴角,出言安慰道:“我只是有些疲乏,休息一下便好,你莫要担心。”说着便直直的进了主屋,合上门前想了想,又嘱咐道:“晚膳你自己用就可以,我在颜家已经吃过。”

  酉时还未到,荀飞白怎可能用过晚膳,可见她那疲乏的模样,林竹知晓她是不愿被人打搅,虽是不忍却也只得低声应下,想着稍晚些做些宵夜送去她房中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感情路上的最后一颗雷。